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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顾文景被张秀才讥讽,何正鸣也是第一个站出来给他打抱不平的。
其他秀才本来跟张秀才一样,对顾文景或多或少有些嫉妒眼红,不愿为顾文景说话。但何正鸣三言两语,就把张秀才摆在众人对立面去了。
张秀才当然不愿认下何正鸣扣上的帽子,他辩解道:“顾文景的父亲当年与我同年考上秀才,交情不浅,我与顾文景又怎能乱了辈分?我和他,以及大家,都各论各的。”
顾文景淡淡一笑:“张兄说得不错,是该各论各的。”
张秀才脸上顿时就胀红了,他的确有倚仗辈分教训顾文景的意思,但他跟顾文景也没什么实际辈分关系,现在被挤兑回来,只觉得丢了大脸。
他刚想开口辩驳什么,就见顾文景转头与何正鸣聊起书本上的知识,全然无视了他,将他晾在那里尴尬不已。
其他秀才面上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底都忍不住笑了。虽然他们嫉妒眼红顾文景,但也不代表他们跟张秀才是一边的,张秀才的人缘可没那么好。
这次诗会有些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顾文景与何正鸣一同离开时,何正鸣提起了张秀才:“今天那老家伙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回家也别和弟妹闹脾气。”
顾文景笑了笑:“何兄放心,我心里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现在我的确是在靠娘子嫁妆读书科举,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如今我欠了娘子多少,将来自会加倍奉还。”
他语气平淡但却很坚定,何正鸣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欣赏。这世道有钱人投资学习不错的年轻秀才的事情并不少见,但肯知恩图报的秀才却很少见,多得是发达做官后降妻为妾或者过河拆桥休妻的读书人。
因为官与商的地位差距太大,许多人都只说那商家女如何配得上官老爷,被降为妾室就算是官老爷开恩了,被休回娘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却没人敢说,那官老爷落魄时也就是个连科举路费都凑不出来的穷书生,全靠他看不起的商家女妻子供着读书科举,结果一朝发达便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实在人品低劣。
顾文景对何正鸣道:“今日多谢何兄帮我说话,我请何兄吃饭吧!”
何正鸣很清楚顾文景的家境如何,去酒楼吃一顿的花费对顾家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或许如今有罗家的银子,顾文景还请得起,但何正鸣还是拒绝道:“不用了,我还要回去温书,我爹可是非常想让我在乡试一举得中,改换门庭。”
顾文景点了点头:“那好,待乡试后我们都榜上有名时,我再将今日这顿饭补上。”
何正鸣哈哈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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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景和张秀才的矛盾看似消弭于无形之中,诗社上张秀才的刁难也被他挤兑回去。
但事后那个张秀才半点不让他省心,青阳县不知何时渐渐流传起了顾文景吃妻子软饭的传言来,对顾文景娶妻之前怎么穷困,娶了罗家小姐后怎么山珍海味,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忽然就流传起来的风言风语,让顾文景怎么都不相信背后没人推动。
吃软饭这个说法最伤男人自尊心,许多负心读书人在发达后就休妻,未尝不知道妻子对自己的恩惠,但那抵不过他们心中的羞恼。似乎只有休妻才能洗刷曾经吃妻子软饭的屈辱。
罗家唯恐顾文景也跟那些读书人一般心生暗暗记恨,那么日后他发达了,罗家不止得不到好处,还要折进去一个嫡长女。
所以罗进宝立刻找个机会来顾家拜访顾父顾母,将姿态放得特别低,力求不让顾家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记恨上罗家。
顾父顾母本来确实因为外界传言心里对罗青依和罗家有了疙瘩,明知道不是他们的错,但影响到自己儿子的名声,还是让他们忍不住迁怒到他们身上了。
但如今看到罗进宝特意上门道歉的低姿态,顾父顾母都叹息着道:“外面那起子眼红文景的人说的话,又怎么能影响到我们与亲家的关系呢?青依嫁进顾家,自然就是我顾家人。亲家公放心,我们顾家断然不会对不住青依的。”
罗进宝得了顾父顾母的准话,心里才稍稍放松一些。
罗青依也赶来跟顾父顾母请罪:“是我行事不知收敛,传了出去,让外人有机会诋毁相公。”她就算用嫁妆银子养顾家一家子,也得私底下补贴,不该明目张胆的放在明面上。
顾文景恰好撞见这一幕,他听了罗青依的话,嗤笑道:“只有那些没本事又爱慕虚荣的男人才玩自欺欺人那一套!娘子何必内疚?你又没做错什么,反而对我顾家付出良多,家中人都记着你的功劳!至于那些外人,不过是眼红你相公我,实际上自己不也是靠妻子家人吗?那张秀才现在还在靠家中老母和妻儿老小起早贪黑干活供他科举呢!”
他可不像那张秀才,一把年纪了,儿女都老大了还会理所应当的靠家里人养着。
他现在之所以没思考怎么弄钱,是因为罗青依拿钱改善顾家生活条件本来就是罗家对他的投资,而且罗青依并没有因为这份开销影响生活,他也没必要为了争一口气非要自己想法子赚钱。
这个世界的大齐对商人的限制很严重,商人有钱却社会地位低,三代内不得科举。哪怕是那些大豪商,也只不过是官员们养的肥猪,他们给官员送上大笔钱财作为保护费,但到了该宰杀的时候那些官员们下手半点不手软。
顾文景可不想自己为了赚钱,给这个身份留个经过商的‘污点’,这将会是他未来官途上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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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界风言风语传得如何激烈,顾文景这个当事人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淡定自若。那些传流言的人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这事儿,所以顾文景半点不受影响。
顾家人也因为顾文景的不受影响,变得不是那么在乎外界流言蜚语了。
就像顾文景说的那般:“等我中了举,你们且看这些流言蜚语的转向!”
然后他就等来了三年一次的乡试。
八月秋闱,顾文景提前一个月,七月初就准备出发去州府。
青阳县距离州府有点远,所以他打算提前去,以免连个住处都租不到。
青阳县那些打算参加这届乡试的秀才都有心提前去州府,所以决定结伴去。人多力量大,如今当然是太平盛世,但难保路上不会有劫匪野兽之类的危险,单人单行太危险。
顾文景和何正鸣都与诗社那些秀才们约定好出门时间。
顾母和罗青依还有顾玲珑三个女人都在家里帮顾文景忙前忙后的准备行礼。
曾经顾父参加过不止一次乡试,顾母在准备乡试行礼方面很有经验,而且这次顾父也打算与顾文景一同前去州府。
顾文景知道顾父是不放心他,他也没有拒绝,罗进宝特意给他送了一辆马车让他代步,有马车坐,顾父跟着他一起去州府也不会吃太多苦头。
其实看到马车时,顾文景脑海中就想到了给马车换橡胶车轮和按照弹簧防颠簸,这可是一个大商机,不过他在自己只是个小秀才的时候根本不敢拿出来,罗家吃不下也护不住。
出门那天,顾文景看着来送行的顾母顾玲珑和罗青依,家里两个男人都要出门,只剩下三个女人,他心有担忧,对罗青依叮嘱道:“我拜托岳父多多关照你们,你和娘、妹妹在家要注意安全,有困难就派丫鬟回娘家求助,别怕丢面子。”
罗青依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舍的道:“相公一路注意安全,妾身等相公早日回家!”
顾文景点了点头,又看向顾玲珑,看着已经十四岁的窈窕少女,他微微一笑:“等哥哥中举回来,为你选个好夫婿!”如今顾家门第低,但等他中举归来,顾家就要改换门庭了,顾玲珑作为他唯一的妹妹,自然可以高嫁。甚至他想拖一拖,等三年后春闱结束再给顾玲珑选个好人家,三年后顾玲珑也才十七岁。
他的话让顾玲珑羞红了脸,但她还是忍着羞怯跟顾文景不舍的道别。
顾母已经和顾父叮嘱完该叮嘱的事情,就走过来跟儿子告别。
分别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因为顾文景此去关乎到全家的命运,因此众人心中都格外忐忑。
顾母叹息道:“文景,不管如何,娘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回来!”
她想起曾经顾父为了中举,有一次在考场病了也硬是强撑着答题,弄得自己最后躺着被官兵抬出来的,那次险些丢了命。他不希望自己儿子也因为考试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顾文景点了点头:“娘在家,也要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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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州府的路上,同行的秀才总共有六人,但除了秀才之外还有各自的家人书童,总共加起来有十几人。
顾文景看到了带着书童的何正鸣,便邀请他一同乘马车,其他秀才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自己花钱去租车,盘缠多的就租马车,盘缠少的租驴车。
一行人慢悠悠的上路了。
虽然走的是官道,但古代的官道跟现代的水泥路自然没法比,赶路速度慢悠悠的。
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慢慢的走到州府了。
在路上花费了足足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抵达了州府。
州府可比青阳县一个小县城繁华多了,物价自然也高多了。尤其是现在是秋闱时期,来州府参加乡试的秀才不知凡几,物价也是一涨再涨。
一群人找了一家空房较多的客栈,一问住店价格,都吓了一跳,普通房间一晚上就是一百文钱,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宰客啊!
六个秀才中家里条件最好的也就是何正鸣,但即便是何正鸣也觉得这个价格高得让他肉疼。
于是顾文景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合租一个院落吧!”
租房子可比住客栈划算多了,而且六个秀才身边都有家人或者书童,做饭之类的小事可以麻烦他们帮忙。
众人觉得有理,便去牙行租房。
找了几家出租的宅子,最终选择了距离考场最近的一个租了下来,租金各人平摊,其他自费。
顾文景跟顾父选了一个房间住了进去,顾父一个从来没做过家务的大老爷们在这个时候坚决不让顾文景动手整理屋子:“你好好休息,爹来干!绝对不能耽误你考试!”
顾文景被顾父强行按在椅子上坐着看他收拾屋子,顾父动作笨手笨脚的,但那认真的样子让顾文景心中认同了这一世的父亲。
他悄悄的起身帮忙一起收拾,顾父铺好床转过身才发现他已经将桌椅窗子都擦干净了,又急道:“不是叫你别动手吗?你看书着就好!”
顾文景直接被顾父强硬的轰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顾文景看到了张秀才选择的那个房间,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张秀才正跟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的妻子将屋子收拾好。
张秀才的年龄比顾父略小几岁,他的妻子比顾母要小很多,但顾文景之前见到张秀才妻子,却觉得她看起来比顾父还要苍老。
生活将这个女人磋磨成黄脸婆,而看张秀才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爱重妻子的模样。或许张秀才一直不中举,他的妻子还有熬出头的一日,若是他中了举,将来美人在怀,沦为黄脸婆的发妻只怕未必能保住性命。
第46章 男主是书生
顾文景往其他房间看了看,就转身去拎水桶打水。
他刚提着水桶进屋, 顾父就连忙道:“不是说让你歇着吗?马上就要考试了, 你得养精蓄锐!”
顾父从顾文景手里接过水桶, 将脏抹布放进去搓洗。
顾文景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看着顾父干活,他一边帮忙一边道:“做点小事不算什么, 哪有当爹的干活儿子反而休息的道理?”
顾父心底涌出一股暖流,他这才不说什么,父子俩一起将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顾文景没想到的是, 跟人合租是省事儿了, 但合租之后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层出不穷, 简直神烦。
几个秀才为了脸面起码表面上不会斤斤计较,但秀才的家人和书童就未必不会计较了。
一直在屋子里温书的顾文景还是因为某次张秀才的妻子与何正鸣的书童为了晒衣服的位置吵了起来, 闹大了, 他才知道平静表面下的风波。顾父为了不影响他温书, 提都没跟他提过。
好在顾文景的耐心告罄之前, 乡试开考的时间到了。
顾文景拿着顾父为他准备的考篮,和其他几位秀才一起朝贡院走去。
他们住得近, 所以不怎么着急, 没想到去了贡院外却发现早早就有许多考生排队等着了, 这些人很可能是凌晨就提前来排队了。
他们连忙走到队伍后面排好。
顾文景站在六人中的最后一位, 何正鸣就站在他前面。
排队进入贡院的队伍总共有两支, 顾文景下意识的打量起其他考生们来。
站在这里排队的考生都是秀才,而秀才也有区别,有正年轻力壮的, 二十岁左右的秀才;有稚气未脱的,才十二三岁的小秀才,更有鬓发微白四五十岁的老秀才。
顾文景目光扫过周围,忽然眼神一定,他刚刚眼角余光瞥见另外一支队伍中的一个蓝色锦衣的年轻秀才往另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秀才的考篮里扔了什么东西。
虽然他没有看清是什么,但在这个时间点,一个人往另一个人考篮里扔东西,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顾文景下意识翻找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考篮,没发现什么额外不该出现的东西,然后小声对站在自己前面的何正鸣说道:“你检查一下自己的考篮,看看里面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顾文景这一提醒,何正鸣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考篮。
见何正鸣正在检查考篮,顾文景看了一眼那个衣着朴素的少年秀才,然后一脸惊喜的看向那边:“咦,那不是李兄吗?”
他装作遇到故人的样子从自己这支队伍朝隔壁那支队伍走去,在路过那个少年秀才时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笑着道歉道:“对不起!我没注意!”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极快的对少年秀才说了几个字:“检查考篮!”
说完后,顾文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朝前走去,找到一个穿青衣的秀才熟稔的喊道:“李兄,你也来参加今年的乡试?我听说你……”
那个青衣秀才转过头看向顾文景,一脸疑惑:“请问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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