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城管还跟着她，看样子是不坏她的事不罢休了。
水柔柔眼珠子一转，一计上心头。
她利落地转身，往旁边一条街道走去，同时加快了步伐，几乎小跑起来，像是要摆脱他一样。
艾乾见了忙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在心里把水柔柔给骂了一遍，这死丫头看起来瘦不拉几的，身上没两块肉，小胳膊小腿的，本来以为她拎着那么沉的篮子，走不了多远，谁知道她竟然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有力气跑起来。
艾乾挤进人群，费了老大力气，才挤了过去，眼看就要追上了这死丫头了，结果她忽地一转身，匆匆往旁边的大楼里跑进去了。
等艾乾跑过去，才看到这是城管局，他的单位。
臭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竟然还直往他单位冲，找死啊。
艾乾立马跟了进去，他倒要看看，这死丫头想干什么？莫不是想告状？哼，他是城管，维护市容是他的职责，这死丫头就是告他一状，在领导面前，他也有理。
艾乾在心里预想了好几种可能，但都没料到还有最后一种可能。
他进了大厅就看到一个同事拿着一张大饼大口大口地嚼着，瞧见他，那同事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谢了啊，艾哥！”
艾乾感觉莫名其妙，但因为还惦记着水柔柔，也没功夫跟对方扯，胡乱点了一下头，他就匆匆往里面走去。
可走过好几个办公室，都看到同事们在吃饼。
这都八点多了，大家还没吃早饭吗？艾乾有些狐疑，但也没多想，继续往前走，等走到他们执法大队的办公室门口，终于听到了那小丫头娇娇软软清脆像百灵鸟一样欢快的声音。
“对，这个酱是我奶奶自己做的。她每次都自己挑选饱满刚上市的新大豆……这个味道，是咱们家独有的，纯手工做的，保准你们在外面绝对买不到用料这么足，这么干净卫生又好吃的酱！”
艾乾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好几个同事，包括大队长都在，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大饼，有个山东的同事还在饼里裹了一根白胖胖的大葱，边吃边赞许地附和道：“小姑娘，没错，你奶奶这酱，比大葱都好吃！”
水柔柔热情地举着玻璃瓶，拿着小勺舀了一勺酱，热情地说：“那这位大哥，我再给你添一勺酱，吃完还有，咱们管够！”
她手脚利索地给山东大哥加了酱，又举起玻璃瓶，问道：“还有哪位大哥要加酱的，管够啊，随便吃，大哥们看得上，是给小妹我面子！”
“这小姑娘真大方。”爽朗的城管们很吃这一套，乐呵呵地赞道，还有人嚷嚷着说，“再给我来一勺，这酱太够味了，又香又辣，在外面买的都没这种味！”
其乐融融，如果不是里面都是熟悉的面孔，艾乾都会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你们这是……”艾乾刚开了一个头就被打断了。
水柔柔利索地将玻璃瓶放回篮子里，拿出塞在篮子下的干净毛巾擦了擦手，笑眯眯地说：“艾队，你要的饼我都送到了，总共82个饼，一个3块钱，零头我就给你抹去了，你只需要付给我240块就行了。”
艾乾：我是谁？我在那儿？
他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水柔柔变着法子给她解了惑。
“艾队，我们家的饼用料足、干净卫生又好吃，是请客的不二之选，你看各位大哥吃得多高兴啊。艾队，你下次再包圆了我们家的饼请大伙儿吃早餐，提前一天说啊，我做好，一大早就给大家送过来，热乎乎的更好吃！”
旁边的大队长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真聪明啊，现在就开始揽生意了，小小年纪是个做生意的料。小艾，你这次倒是帮对了人，不错，不错。”
另一个同事也笑着说：“艾哥，今天的饼蛮好吃的，谢了啊！”
“这小姑娘嘴巴真甜，要我是艾哥，我见了也得帮她！”
……
在城管大哥们七嘴八舌的调侃下，水柔柔拎着篮子，笑眯眯滴走到一脸便秘，明明心里极度不爽，却还不得不强自挤出笑容的艾乾面前，伸出了细腻光滑的小手：“谢谢艾队惠顾，不过我还没成年，没有支付宝和微信，不能手机支付，麻烦你给我现金。”
第005章
艾乾借着没带现金的借口，去门口路边的提款机取钱为由，终于在门卫处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水柔柔这丫头拎着一篮子饼直接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城管局，跟门卫说：“门卫大哥，我是裕深路那边卖饼的，今天遇到市容整顿，不让咱们摆摊了。可饼都做好了，带队的艾队长同情我跟我奶奶，又觉得浪费粮食太可惜了，所以包圆了这些饼，让我送到城管局请大家帮忙解决了。来，这是咱们家今天早晨新鲜出炉的饼，有香喷喷的鸡蛋饼，还有撒了许多熟芝麻的芝麻饼，还有加了特意做的葱油饼，门卫大哥你要哪一个？赶紧挑一个，可别浪费了艾队的一番心意啊。”
她就凭着那张柔柔弱弱无害的长相，骗过了门卫，堂而皇之地进了门，然后熟稔地跟局里其他人打招呼，见人就发饼，还是他请客的那套说辞。
这小丫头长得漂亮，嘴巴又甜，胆子又大，不怯场，假的都被她说成了真的，这么多人，竟没一个怀疑她。
艾乾想起推开门时，水柔柔那如鱼得水的样子，大致找到了原因了。
这小丫头的长相很无害，年纪小，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加上她还打出了他的名头，他们这又是政.府管理部门，谁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敢在他们这里耍花招，把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糊弄得团团转呢？
而且正因为他们是政.府管理部门，要脸，哪怕他现在进去把这个事戳穿了，说是水柔柔欺骗大家的，他们这群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白吃一个小姑娘的饼。哪怕没买，也得付钱，谁让他们把饼给吃了呢！
最后肯定是大队长或是其他某个看不惯他的同事站出来掏钱，把这笔帐付了，息事宁人。
这样一来，水柔柔固然在城管局讨不了好，再也没人喜欢她。但她不是城管局的人，拿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了，倒霉的却成了他。
事后，别人会怎么说他？小气巴拉，一顿早饭，几块饼都请不起？又或者说他在外面仗势欺人，惹得小姑娘上门找他的麻烦，让他们一群同事跟着丢人？
不管哪一种，他都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以后大队长和不少同事心里对他肯定有想法，他还怎么在这里混？
所以这240，他是不掏也得掏！花钱消灾保平安。
深吸了一口气，艾乾把烟头戳灭，丢进垃圾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重新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今天比较闲，热闹哄哄的，水柔柔拿了一个小本子在那里认真的记账，小嘴巴跟抹了蜜一样：“好，杨哥，你要的三瓶都要加辣，好，我一定让我奶奶多加一点辣椒，保准你满意，总共六十块。”
“崔大哥，嫂子喜欢吃纯正的黄豆酱，零添加的那种对吧，行，你放心，咱奶奶酱你刚才尝过了，那黄豆的味绝对纯正，不会加任何添加剂，嫂子要不满意，不收你钱！”
艾乾听了直想吐槽，就几十块钱的东西，不好吃也只能自认倒霉，老崔好意思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算账退钱吗？
他真是低瞧了这奸猾的小丫头，竟然把生意做到他们局里面来了，还糊弄得这帮家伙眉开眼笑，被卖了都替人数钱。
吃了亏，还不能被同事瞧出来，苦逼的艾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咳了一声，大声嚷嚷：“你们这是干啥呢？”
老崔站起来，哥俩好地搭着他的肩说：“老艾啊，柔柔她奶奶做的酱好吃又卫生，你也买两瓶回去尝尝呗！”
尝个屁！这小丫头还想赚他的钱，做梦！艾乾心里想骂人，嘴上却虚伪地表示：“我们家的人口味偏淡，不喜欢吃酱。”
“这样啊，艾队心善，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本来我还想让我奶奶另外做两瓶芝麻酱，感谢艾队的，可惜艾队不喜欢，我的东西送不出去了，好遗憾啊。”水柔柔笑眯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艾乾，满是遗憾地说。
艾乾心想，我可没看出你有哪点遗憾！
这臭丫头，分明是故意的，看他推辞了才说要送他酱，真有心，怎么早不说？
虽然他不在乎两瓶酱吧，但看着便宜没占，从身边溜走，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尤其是这小丫头算计了他，不但把饼给卖了，还从他们局里招揽了一批生意，他却一点都没找补回来，心里不平衡啊。
经过这一打交道，艾乾是明白了，这小丫头别看年纪小，但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局里，艾乾不想多生事端，给自己惹麻烦，坏了自己的好名声，索性把钱给了水柔柔：“那，这是你的240，收好了。”
“谢谢艾队，你真是个爽快人，以后还有需要，尽管找我啊，我们家的饼包管好吃又卫生，是请客的不二之选。”水柔柔高兴地接过钱，笑嘻嘻地，还不忘打广告。
听得艾乾心里来气，找了个借口眼不见为净。
等下午，艾乾从外面回来，才知道，水柔柔这小丫头舌灿莲花，竟然在他们局里面一口气卖出去了一百多瓶酱，而且连货都没见着，全是先付钱预定的。
艾乾郁闷极了，他平时在单位人缘很好，水柔柔之所以能成功，跟一开始扯上他这么块大旗不无关系。
可怜他精明一世，竟然被个小丫头片子给利用了，不但没给对方带来麻烦，反而让对方半天就挣了上千块。这事要被人知道了，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天黑下班，艾乾板着脸回了家。
他家离单位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所以他大部分时候都不开车，而是走路回去。
等快走到小区门口时，忽地一个石子从天而降，砸到他的脑门上。
艾乾“哎哟”一声，捂住了额头，退后两步，抬头往树上看去。
水柔柔穿了一件绿色的卫衣，坐在梧桐树上，两只小脚丫荡啊荡的，逍遥自在得很。
艾乾一看她就来气：“你打我干什么？”
水柔柔利落地从两米多高的树上跳了下来，双脚着地，身姿轻盈，一点事都没有，像是练过一样。
捂住额头的艾乾眼睛闪了闪，目光带着几分诧异和探究，没听说这小丫头了练过啊，难道是他调查得不详细？
水柔柔才不管艾乾怎么想呢！她刻意守在艾乾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他，为的就是彻底解决她奶奶摆摊的事。
虽然今天卖出去了一百多瓶酱，抵得上他们摆摊卖早点，风餐露宿半个月挣的，可这毕竟是意外之财，她要上学，奶奶年纪大了，也做不出更多的酱，更别提扩大销售，做大做强了。
在她上高中这一两年，家里还是要有个稳定的营生比较好，摆摊卖早餐，奶奶做了十几年，熟练又稳定，来的又都是附近的老顾客，能包容奶奶不再利索的手脚，还能跟奶奶说说话，让奶奶不寂寞，赚了生活费，又解闷，两全其美。
而要继续摆摊，就务必得解决掉艾乾这个麻烦。
水柔柔捏着手里的石子，笑眯眯地看着艾乾：“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艾乾的眼睛闪了闪，避开水柔柔犀利的目光，矢口否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水柔柔抬头看着他额头上凸起的小包：“你是觉得这包太孤单，没个对称，不好看是吧！”
说话的同时，她手里的石子已经飞了出去，啪地一声砸到艾乾的另外一边额头上，痛得艾乾倒吸了口气。
艾乾的火气也上来了，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今天竟然被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新仇加上旧恨，艾乾也不管自己这是以大欺小了，抬起头就往水柔柔的脸上挥去。
水柔柔忽地变了脸，目露害怕，不停地往后躲，边躲还边捂住胸口，声音颤颤的，充满了惊恐：“你……你要干什么？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街道拐角一个巡逻的民警听到呼声，赶紧冲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凶神恶煞的男人举着手，对面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满了恐惧，眼眶含泪，小手死死抱着胸，小身板抵在梧桐树上，退无可退。
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人敢在街边欺负小姑娘，太无法无天了，年轻的民警愤怒地冲上前，一把抓住艾乾的手，反剪到背后，同时朝对讲机里喊道：“双哥，这里抓到一个意图对小姑娘不轨的。”
第006章
派出所里，艾乾的嘴皮子都说干了：“我没想对她做什么。你们看，我额头上的两块包，都是她打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没想对她怎么样！”
民警瞅了一眼，坐在墙角，两只手紧紧捧着纸杯，肩膀一抖一抖不停抽泣，眼睛都哭红了的小姑娘，明显不相信艾乾的话。
他真没对人小姑娘做什么，人小姑娘能那么喊吗？能一路哭到派出所吗？当他没看见这家伙举起的爪子。要不是他及时感到，这家伙的爪子就要招呼到人小姑娘身上去了。
“老实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如实招来！”民警没好气地说道。他最见不惯这种欺负老弱病小的垃圾了。
艾乾苦笑，他也瞧见了民警的视线。双眼皮大眼睛的漂亮娇弱小姑娘哭得眼睛通红，躲在墙角无声地抽泣，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自打进了派出所，她就一直哭一直哭，不管民警问什么，她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瑟缩地哭泣，搞得民警认定了他欺负她。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人信。
别说是民警，若他不是当事人，早知道了这小魔女狡猾的本性，也会被她这副受害者的可怜姿态给糊弄过去。但这都是假象，艾乾知道，她越是哭，越是不吭声，警察越以为是他欺负了这小丫头。
现在能救他的也只有这小丫头片子了。
“水柔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掺和了，你说句话好不好！”艾乾没辙，扒拉着头发，就差给水柔柔求饶了。
民警认定了他对小姑娘意图不轨，虽然当时他跟水柔柔还没肢体接触，也没有真的做什么，连未遂都算不上，顶多也就被民警批评批判，拘留几天，不会判刑坐牢什么的。
可若是这件事传回了单位里，就是他一生的污点，搞不好还要写检讨，以后升职加薪什么的也轮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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