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爆豪这凶巴巴的语气,鸦木涼一下子当真了,尽管看不见他,但还是仰起了脑袋,试探似的小声问:“真的呀?”
“才不会。”爆豪把手放下了,转而搭在她的肩膀上,“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半路上。”
“也是。”鸦木涼笑了,“你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
队伍缓缓前进,两人以龟速逐渐向入口处靠近。酷暑的太阳毒得很,鸦木涼换了个方向,站到爆豪的右边,心安理得地躲在他的影子里,俨然是把他的身躯当作了自己的遮阳伞。
“热吗?”爆豪低头问她。
她摇了摇头:“还好。我觉得你比较热吧。不会被晒得中暑吧?”
鸦木涼他的脸都晒得发红了,不免有点担心。但爆豪只是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丢下了一句:“哪会有事。”
虽然但是,鸦木涼还是有点担心。她抽出一张湿巾纸,用力帮爆豪擦了擦脸,湿润清凉的触感让他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湿巾是甜甜的蜜桃味,这股味道也留在了他的脸上,萦绕在鼻端,许久都没有散开。
长时间的等待与酷暑的燥热让爆豪逐渐失去了耐心,他频频向队首张望,但前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办法透过这些攒动的脑袋看到些什么。
“呼——”他长出了一口气,小声嘟哝,“我怎么觉得队伍一动不动的?”
站得脚酸的鸦木涼深表赞同:“确实是这样没错。”
“我说,……”
想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猝不及防响起的来电铃声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爆豪很快就反应过来,响的是他的手机。
他飞快地接起了电话。鸦木涼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峻,见他蹙起眉头,心里不自觉地跳了一下,总觉得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的预感确实是没有出错。
爆豪匆匆忙忙地收起东西,左右看了看。他下意识地垂了垂眼,而后才笨拙地说:“呃……抱歉,突然出现了怪人的袭击,事务所那边让我……”
不必听他解释完,鸦木涼已经完全明白了。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她轻轻推着爆豪。
“我……”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似的,但却听到鸦木涼催促说:“没事的。你快点过去——那边才是最重要的嘛。”
爆豪不再说了,默默向她一点头,松开了她的手,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起初鸦木涼还能从间隙中捕捉到他的踪影,但很快就彻底看不见他了。
冗长的队伍终于向前行进,怔怔地停留在原地的鸦木涼被后方的人流推到了入口处的闸机。
检票,进入。她一个人跨进了游乐园中。
到处都是欢闹声,沿着脚下的步道可以直接走到游乐园中心处的粉色城堡。
鸦木涼的心情平淡得有些一般,不激动也不沮丧。虽然眼下的情状确实是很出乎意料,但也算是情理之中。
因为小胜是英雄啊。她想。
可尽管最初就已经对这一点了然于心,可…直到这一刻,鸦木涼才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爆豪不会只是独属于她的英雄——他是所有人的英雄。
“唉……这应该就是和英雄谈恋爱的坏处吧,因为英雄总是很忙碌的嘛。”
傍晚,坐在游乐园外围的长椅上,鸦木涼对电话那头的赤音这么念叨着。
总之为了不浪费辛辛苦苦花钱买到的门票,她还是去玩了一圈,不过排队的时间大于休息的时间又大于真正在游玩的时间。如此一算,实在是没太多意思。
而且她又是独自一人,无论是排队还是休息还是游玩,都没有人陪着可以说说话,她几乎是全程沉默——除了坐上过山车和踏进鬼屋的时候。
“感觉走在游乐园里,总有人会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我,那表情就像是在说‘哇快看有个小可怜虫一个人来游乐园玩呢’似的。”鸦木涼忍不住又想叹气了,“什么呀……人家明明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好吗?”
电话那头的赤音正在啃着金平糖,嚼得咔嚓咔嚓响,口舌不清地说:“是涼涼想太多了吧,我觉得那些人也不至于那么幼稚那么闲。”
“唔……”鸦木涼靠在椅背上,盯着一群飞过的乌鸦,轻叹了口气,“我想也是。”
是她想太多了。
“不过你也挺不容易的呢。”啃完了一整盒金平糖,赤音转而开始吃起铜锣烧了,“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我和尊的身上,我肯定会生气的——不过我倒是很经常地在生气哦,嘿嘿!”
在这一点上,赤音倒还是挺有自觉的。
“其实我没有生气啦。一点也没有。”鸦木涼很坦诚地说,“就是有点……该怎么说才好呢?”
“失望?沮丧?懊恼?后悔?担心?”
“对,我觉得我是担心。”鸦木涼说,“嘛……不管是排队的时候还是坐上了过山车,就连走在鬼屋里的时候,我都在担心小胜,生怕他会出什么事。虽然我早就知道英雄这一职业的危险性,但像今天这样很确切地感受到这份惊恐,对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赤音听得认真,在鸦木涼说话的期间已经消灭了三个铜锣烧。
“看来和英雄谈恋爱还是挺辛苦的嘛。”她喝下一大杯水,打了个饱嗝,“这也太不容易了。要加油啊,涼涼。”
“哦,好……”
这种事情,该怎么加油才好啊?鸦木涼不禁陷入了困惑,可惜费劲地思索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只好就此作罢,继续切入下一个话题。
“还有一件事,我也挺在意的。”她从长椅上站起,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慢悠悠地说着,“这一整天我都在搜索相关的新闻和消息,差不多在一小时之前小胜遇上的怪人已经被制服了。但是啊,他一直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呢!”
哪怕就是随便说一句也好。一声不吭的,这让她真的很担心——而且还略微有那么一点不爽,就好像自己是被忽视了一样。
这种心态很不妙,她自己也很清楚,但就是无法控制。
“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以一种恋爱老手般的口吻,恋爱经验为零的赤音一本正经对她说,“这很正常,毕竟谁都希望可以被在意嘛,更何况是身为小女朋友的你。不过现在还是别这么着急啦。慢慢来,慢慢来。”
这话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鸦木涼姑且算是被说服了,虽然赤音压根就没有给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唔……好吧……让你听了我这么多的碎碎念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赤音笑得爽快,很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那你要来迦勒底玩吗?”
“……咦?”
这个奇妙的转折让鸦木涼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赤音关于让她去迦勒底的执念,倒是一点也没有消失呢……
第39章
从下午等到傍晚, 甚至连晚饭都吃完了,鸦木涼居然都还没有等到爆豪的一个电话。
鸦木涼的心情很复杂, 并且相当纠结。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于小心眼, 又好像有些太敏感娇气了。可是从另一方面想, 渴望接到报平安的电话,有这样的想法应该也是无可厚非的吧?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吧?这么说, 她不就是没有错了嘛。
可是这样好像真的有些小心眼啊……
她一不小心陷入了死循环里,怎么也没办法平静下来了,就连吃饭都心不在焉,惹得父母频频投来目光。
“我吃饱了。”她飘飘忽忽地念叨了这么一句,把饭碗摆进水槽, 把窝在房间里的咔叽牵了出来, “那么我去遛狗了。”
“嗯。路上小心。”
鸦木涼坐在玄关,头顶是那颗硕大的西伯利亚棕熊脑袋, 身边欢快蹦跶着的是她家的笨狗咔叽。
咔叽毕竟是一只体型惊人的大型犬,精力储备量简直就像是没有上限一般,每天都必须好好地遛上个两三回,否则就会化身成为撕家小魔鬼, 一整天都上蹿下跳的,完全就在是仗着鸦木涼的好脾气胡作非为。
也就只有在被撕家的时候,鸦木涼才会产生名曰后悔的情绪。
为了防范于未然,鸦木涼决定今天带咔叽遛得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把这只笨狗的精力统统消磨光才好。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才六点钟。
唔……遛个两小时试试吧……
这么想着,她飞快地系好鞋带,再为咔叽套上项圈和牵引绳。大声向客厅里的父母道一声别,她出门了。
傍晚的风有点凉,鸦木涼被吹得直发抖。她哆哆嗦嗦地拉上外套拉链,又把帽子给戴好,牵引绳套在手腕上,双手插.进口袋里。
全套准备做完,她这才慢悠悠地往前走,咔叽也特地放慢了脚步,跟随着她的步调悠闲前进。
傍晚柔和的日光让鸦木涼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排成了两列队伍的音驹排球队和棒球队踏着杂乱的足音从她身边跑过,扬起的风差点就把她的帽子给吹掉了。她一眼就在队伍中找到了表弟列夫,不过他倒好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喘着粗气与她擦肩而过。原本鸦木涼倒是想要叫住他的,不过最后也还是熄了这个心思,继续盯着地面,慢悠悠地往前走。
一、二、三、四……
这条人行道上裂开的地砖好像有点多嘛。
她胡思乱想着,继续数碎裂地砖的数量。
腕上的牵引绳忽然被很用力地拽了一下,磨得她手腕疼。她诧异地抬起眼,原来是一直乖乖走着的咔叽开始蹦跶起来了。
咔叽一股脑地想往前面冲,力气大得几乎快要把鸦木涼也给往前拖着走了。
“别闹别闹。”
她双手拽住绳子,努力让咔叽冷静下来,虽然她实在搞不懂咔叽怎么毫无理由地就变成了这幅欢快的模样。
但当她看向眼前,她好像能明白咔叽的心情了——甚至也想要飞奔着向前。
在人行道的尽头,爆豪站在那里。
他满身是汗,疲惫地喘着气,黑色背心上能看到点点汗渍。他用力抹了把汗,向她跑来。咔叽蹦跶得更欢快了,在爆豪脚边绕来又绕去,拖在地上的牵引绳差点把爆豪给缠了起来。
面对这般热情,爆豪也不好意思不给出回应。他用力揉了揉咔叽的大脑袋。
揉着揉着,他的动作好像迟疑了。他偷偷瞄了鸦木涼一眼,而后飞快地垂下眼,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真巧呢,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小胜。”鸦木涼忍不住笑了,“你在夜跑吗?”
爆豪抿了抿唇,摇头:“不是。我是来见你的。”
“咦?”这倒是让鸦木涼有些困惑了,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可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呢?”
“我猜的。”爆豪回答得飞快,话语间还能听出一些气喘,“你说过这狗每天要遛两次,所以我猜说不定你现在就已经在遛狗了,所以跑了几条街。很幸运,我这么快就找到了你。”
鸦木涼心间微动。爆豪的话中总有几分不切实际,不过鸦木涼很清楚他没有骗自己。
多么想问他,如果自己没有出门遛狗,那么他会怎么办。
踟蹰了很久,鸦木涼还是没有问出这话。
但爆豪心里当然是有答案的。
如果在周围找不到鸦木涼,那就直接去她家吧。刚好他还清清楚楚地记着鸦木家在哪个位置。
他们各自都不自觉地把话怀揣在了心里,连这夜晚的风都变得寂静了。爆豪低着头,不知究竟在别扭着些什么。鸦木涼也垂着眼,一排亮起的街灯为他们打下了无数重影子,也为爆豪手臂的肌肉投下了恰到好处的阴影。
“你不冷吗?”鸦木涼轻笑了一声,缩起脖子,率先打破这份寂静,“感觉我们俩好像不在一个季节似的。”
“不冷。”爆豪闷闷地回答说着,又瞄了她一眼,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踟蹰了一会儿,才说,“今天因为事务所的事情放了你的鸽子——还是在游乐园的门口放的——实在是……很对不起!”
他的道歉声中气十足,本心当然是真诚的,但却把鸦木涼逗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
“哎呀,确实是呢。”她忽然摆起了架子,“真可惜啊,游乐园里有那么多有趣的,可是爆豪同学一点都没能享受到。可惜可惜——”
她拖长了声,仿佛当真是很惋惜似的,不过她只是在打趣罢了。
“我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啦——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小心眼,你说是不是?”她拽了拽牵引绳,让咔叽稍微太平一点,而后才说,“不过有一件事情,我确实是挺在意的。”
爆豪迷之心惊胆战,不自觉地又擦了擦汗,问:“什么事?”
“爆豪同学,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呢。”一本正经地,她说,“这样很不好。”
提到这事,爆豪忽然一撇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暴躁的气息。
“因为我的手机在制服怪人的过程中被砸坏了!”他气鼓鼓地说着,“现在还在修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好。这事儿快让我烦死了。”
所以他才只能这么盲摸到鸦木涼家附近找她,而没有事先打个电话——因为他压根就没有什么电话好打的。
可以说是相当的惨了。
他这么一说,鸦木涼也明白了。她的所有糟糕猜测统统消失,现在就只剩下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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