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容便只好先按照原计划,朝着撒罕纳斯伸出了手,这少年之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与她相握。
这一幕不知道为何,让西疆方向又传来了一阵更加热烈的喧哗,他们口中呼喝着统一的词句,仿佛战吼一般令人热血沸腾,又叫不明真相的旁观者感觉心惊胆战。
但这时,却没有人有心情去管他们。姚玉容深吸了口气,决定先完成计划,便抬头看向了面前大雄宝殿正殿的上方天空。
【画彩仙灵】。
一阵金光瞬间在空中闪耀开来,这一次,再无天宫,也没有那么多的仙灵,只有一尊巨大的大佛,以金光构成,几乎令整个司州的人抬眼,皆能望见。
姚玉容与撒罕纳斯牵手下拜,西疆众人见状,也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北梁的文武百官们还惊骇莫名着呢,瞧见谢籍也转身下拜,便也连忙纷纷跪下。
见一群人跪了满地,确定没人会注意到她,姚玉容这才松开了撒罕纳斯的手,转身离去。
撒罕纳斯没有抬头,他怕自己一抬头,会看见“天山神女”跟凡夫俗子一样,提着裙裾疯狂跑走的身影。
那就实在太过幻灭了——虽然他有时候实在想不明白,能制造如此神迹的少女,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的出现和退场更……更仙气一点呢?
可无论如何,这次的册封典礼,完美落幕,出乎意料的成功。
随着一场佛祖显圣,灵隐寺册封典礼后将对普通民众开放的消息一流传出去,便有不少权贵之家的女主人哄抢第一炷香的好彩头。
原本受人白眼的佛教徒们,一下子就成了高门大族的座上宾,平民百姓里也有不少对此极感兴趣的,在路上瞧见和尚,便团团围住。
姚玉容也终于弄明白了她那身衣服哪里不对——
西疆的信仰中,天山神女是纯洁无瑕的圣灵,她哺育了西疆,是深受尊崇的母亲神。
但草原上也会经常出现各种自然灾害,让人感觉是神女发怒了。
有一年大灾荒时,西疆人几乎祭祀了一切可以祭祀给神女的祭品,却始终没有起色。终于,有一个巫师说,也许神女是寂寞了。
他们选出部落中最为美丽的少女扮作神女,再选出最为健壮的男人作为“神夫”,举行一场婚礼,然后将男人杀死,放在祭坛上进行天葬。若是不行,也许是因为神女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便换一个继续。
要知道,成年男性是一个部落强大的根本,如果不是真的山穷水尽,是绝不会使用这样的献祭的。因为这种绝望性,这种祭祀其实很少出现,但每次出现,都几乎是西疆人濒临灭亡的危机。
能够活下来的人都对此语焉不详,除了西疆的黄金家族对于历史有所记载,所以比较清楚,一般的西疆人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族中的老人只会告诉孩子们,天山神女爱上了部落里最俊美、最健壮、最优秀的男人,于是现出身形,穿上嫁衣,降下神力,拯救了大家。
这种连西疆人自己都不甚清楚的传说,中原派去搜集情报的人自然也没法探听清楚。
“所以在西疆人眼里,天山神女嫁给了你?”姚玉容好奇道。
“差不多。”撒罕纳斯沉重的叹了口气,他面无表情道:“其实这也有些好处——至少在我们西疆人眼里,我既然成了神夫,便是天山神女钦定的板上钉钉的王,绝不会再有人想要反抗我。而现在不是大灾之年,我大概也不需要被割破喉咙进行天葬。”
“那么……”姚玉容试探道:“有没有什么坏处呢?”
“坏处就是……”撒罕纳斯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我既然已经迎娶了天山神女,就没有办法再娶妻子了。”
“……对不起!”
而这场册封典礼上发生的神异扩散出去后,不少人纷纷想到了四年前,南秦也曾出现过相差无几的异象。
一样是日食,一样是天空出现仙神……
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仙神。
而且,如果佛祖选中了北梁,那么之前又为什么有神仙,出现在南秦呢?
当初箴言里说:大梁当兴,萧氏当王。
人们都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萧氏当王的时候,国号应当定为大梁。
此前谢籍更改国号时,还被人以这个理由劝阻过,当时凤惊蛰以“无稽之谈”为理由驳斥了回去。
如今人们仔细一想,觉得,这句话莫非上下句没有必然关联?
这样的话,意思就成为了:北方成为了梁的时候,萧氏会在南方当王?
还有一些人觉得,这句话是神仙泄露的天命之密——不是萧氏当王建立大梁,而是建立大梁的人必然成王!
所以谢籍一定是从佛祖那得知了这一点,提前抢走了“梁”的国号!
而北梁出现的神仙,和南秦出现的神仙很明显不是一拨人!他们一个选中了南秦,一个选中了北梁,说不得人间这几年的战争,都是神魔在背后操控。
这种思想极大地影响了一批人,没过多久,凤惊蛰便津津有味的看起了以此为背景撰写的新鲜出炉的《封神榜》……
如果不是里面写的并非阐教截教,也没有什么佛道相争之类的网文术语,姚玉容早就让夜卫把这作者抓起来看看是不是同为穿越者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内政方面稳定贵族, 军功方面拉拢平民, 外交方面收并西疆, 设置郡府,派遣官员,行教化之事, 即便现在联系尚未完全稳固, 但只要长期保持下去, 总有一天千百年后的人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古以来此地就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至今为止,姚玉容做了不少动作, 却基本保持了国内的稳定,没有造成大的动荡。这在外人看来, 自然是因为有谢籍为她保驾护航的缘故, 但知道内情的凤惊蛰, 却在心中暗自惊叹。
人人都以为她胸有成竹, 目标笃定,但姚玉容其实时常会感到不安心悸。
因为,眼前的一时安宁,有时候根本代表不了什么,说不定转瞬之间,便会化为乌有——
巴西申请奥运会的时候,国内经济多么欣欣向荣,结果才不过几年, 就连警察的工资都发不起了;明朝万历年间还能发起三大征, 远赴朝鲜击退倭寇入侵, 但当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强盛帝国之一的人,或许还能在几十年后亲眼见证它的毁灭;李隆基青年励精图治,笑傲天下之时,大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将来仓皇逃出京城,在位期间爆发的安史之乱,会成为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以史为鉴,这些活生生的例子,让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就连凤惊蛰都时常忍不住道:“你难道是工作狂吗?”
其实姚玉容也不想这么亲力亲为,历史上最出名的劳模——诸葛丞相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但没人理解她的目标,没人会明白她的想法,除了自己,她实在找不到一个人能帮忙——就连凤惊蛰,她都不信任他帮忙处理政务的能力。
这样的高强度工作,自然便催生出了巨大的压力。很快,姚玉容就无奈的发现,为了舒缓压力,她一个人默默忍着似乎只会越来越暴躁。
男人需要女人,女人在某些时候当然也需要男人。
但无论是麒初二还是狌初九,都和白立秋一起,随着南秦使团回去了——麒初二若是单独留下,没有明面上名正言顺的理由,绝对会被怀疑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初九和立秋。
于是姚玉容只能在有空的时候,约撒罕纳斯前去马场跑马。
……他比较熟。长得还好看。
秀色可餐,不能碰还不能看看解解馋吗!
而与他一起抵达司州的,还有好几匹脖颈修长,四腿有力的骏马。那些马马性极烈,北梁的御马监众人几乎无法近身。
姚玉容便站在一旁,看着撒罕纳斯身轻如燕,飞身上马,在马场之中疾驰如风。
看着他那样明朗爽快的笑容,和那样矫健轻盈的身姿,这对姚玉容来说,可比普通贵族放松取乐看的丝竹歌舞来劲的多了。
不日前,西疆与北梁的联军已经朝着东戎进发,但作为西疆之主,撒罕纳斯没有随军出征,他留在北梁,隐约有着作为人质的性质。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在马上驰骋的英姿,姚玉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个时候,这个陌生的外族男人高傲,冷漠,甚至还有些杀人不眨眼。
那出众的美貌,连带着他冷酷漠然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艳色。
那时候,他是可以在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鹰,但现在,他却被圈进了北梁这个牢笼之中。
镇西王,头衔响亮,尊荣非常,但他也从此失去了自由,不得随意离开司州。
虽然一手打造了这个牢笼的姚玉容并不后悔,也确信这是必要之事,但看见美丽野性的鹰鹫,成了金丝笼中剪去了翅膀的鸟雀时,难免会生出些许感慨。
当她微笑着一直凝注着他的时候,撒罕纳斯已经策马而来,姚玉容没有要求他改装易服,他便依然习惯性的披散着银色的长发,只在耳朵上的位置结成了几缕小辫,很是潇洒。
不过,衣服方面他倒是入乡随俗,换上了一袭月白色的圆领袍,在野性之中融入了几分文雅,咧嘴一笑的时候,颇有一种衣冠禽兽般的邪气。
他将已经驯服的烈马缰绳甩给了一旁御马监的小太监,不踩马镫,直接跳了下来,然后笑着迈开长腿,朝着姚玉容走了过来。
“你约我来跑马,怎么却一直站在边上看着?”
“你不知道有一种说法是‘你吃的这么香,我看着都饱了’吗?”姚玉容一袭青衣,疏朗磊落的站在那里,笑着回答道:“你骑马骑得这么欢,我看着就已经感觉到满足,甚至满足过头,都有些疲倦了。”
闻言,撒罕纳斯笑了笑,不置可否。
姚玉容便问道:“你想西疆了吗?”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银发少年微微一愣,随即自然笑道:“司州可比西疆好多了——西疆什么都没有,哪有这里繁华有趣?”
这话听起来,和“此间乐,不思蜀”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除了这么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难不成说——对,我很想西疆了,我能回去吗?
李煜亡国之后怎么死的?还不是被皇帝认为“心念故国”,就把他弄死了?
怪不得别人都说,身处高位,就越来越难听到真话了。姚玉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倒是很想再去西疆一次。”
虽然中原人都觉得那里荒芜野蛮,什么都没有,但是那地方风景好啊!
现代时候,多少小清新穷游自驾,想去纯净的西藏洗涤一下自己的灵魂——西疆的风景也不输西藏多少啊!纯天然,未开发,保真的纯净!
而且听说,天山附近有一片湖,湖面如镜,名为镜湖,据说是天山神女梳妆的镜子不小心从天山上坠落下来形成的——天气晴朗的时候,能纤毫毕现的倒映着苍穹,宛若湖底还藏着一个天空。
姚玉容一听这个形容,就想起了前世大名鼎鼎的茶卡盐湖。
那是号称天空之境的拍照圣地。
她以前去青海旅游的时候,本来想去的,结果当时封湖了。
现在去的话,不仅环境还没被大量游客破坏,也绝对不会出现景点旺季人挤人,结果光看人去了的尴尬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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