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走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姚玉容很是心动。因为接近了凤十二,就相当于接近了月明楼的楼主——但她很快就又恢复了冷静:“……红药是你的搭档,你要带她走,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怎么带走我?搭档的妹妹可不是什么顺理成章的身份。”
“唔……”凤十二想了想,忽然道:“那么,你成为我的搭档,如何?”
“你很聪明。比红药更加聪明——甚至比她聪明的多。”他笑着,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不以为然的讽刺:“反正你一开始的搭档,也是凤院的不是么?再说换搭档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如果我能活下来,如果二楼主胜过了大楼主……你知道吗?教官跟我说,我若是能成为楼主的义子,成年以后,以楼主家族的声势,月明楼的助力,再加上我本来的姓氏,天下唾手可得。”
“你没有见到他当时的样子——”凤十二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那个教官,一路上都板着面孔,严厉而苛刻的教官,我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得出来,那时他看着我,说话的语气那么复杂,那么羡慕,那么嫉妒。”
“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姚玉容却不以为然道:“事成之后,你若为王,我必为后?谢谢,不用了。”
说什么做他的搭档,但凤十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用一个虚幻的大饼,勾引她为他卖命。但她累死累活的辅佐他,最后可能还啥好处都捞不着。
如果这是本虐恋小说,他们是男女主角,后续剧情就该是她为他牺牲奉献一切,最终他登基为王,却为了权势另娶旁人,把她折磨的肝肠寸断,并看后续情节发展,是转型为重生虐渣爽文,还是虐恋情深到底——要么女主先死,男主意识到她的重要,悔不当初,跪倒在地,抱着女主的尸体,痛苦嘶嚎,要么双双殉情。
——还好她并不是。
因为男女主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相互喜欢。
所以这更像一些自主创业的小老板招员工,聊远景,聊梦想,聊未来,就是不聊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你也说过,我已经换过一次搭档了。”姚玉容拒绝道:“我暂时还不想再换一次。而且,你把红药带走,她也会拼命帮你的。”
可凤十二却露出了惊诧的笑容:“你真厉害。”
他弯起了眼睛道:“流烟,你居然想当皇后么?我原本只是想说,我会将未来红颜坊坊主一位交给你呢。”
姚玉容并未动怒的平静道:“那就说明你的见识仍然只局限在月明楼一楼之内。你以为你在羞辱我?你只是暴露了你自己,根本看不见整个天下的狭隘。”
一听她这话,凤十二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疑惑道:“你又如何能知道整个天下?”
“圣人见微以知著,见端以知末。故而他看见皇帝使用象箸便会感到惊怖,因为知道皇帝拥有天下却仍不满足。恐为骄奢淫逸之前兆。”姚玉容回答道:“我不是圣人,还做不到看见开始便能知道结局。不过,能做到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见瓶中冰而知天下寒,也差不多了。”
她说完之后,便瞧见凤十二严肃的望着她,忽然敛眉垂目,端肃道:“流烟,我刚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你不要介意。”
姚玉容愣了愣,便瞧见他坐直了身子,朝她一拜道:“我这一次,是真的请你来帮我。”
第六十八章
姚玉容一向觉得, 固执的人不可怕, 能屈能伸的人才可怕。
不愿承认自己犯错是人的本性, 能够坦率认错的人,也经常被称赞为有所担当。
前倨后恭, 虽然是一个贬义词。但随着情况变化迅速的调整态度,难道不比死不悔改, 自取灭亡更加聪明?
这个时候, 姚玉容才觉得凤十二有些厉害。
不过这种厉害,有时候也很是让人忌惮——毕竟这种人, 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知错改正了,还是暗搓搓的把今天受到的屈辱,藏在心里,等到以后再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你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呢?
姚玉容想了想,觉得其实她信不信都没什么用。
如今的局势, 破局之处全在那位远在北周的大楼主身上。而姚玉容此刻不过一个困在月明楼内的小虾米,就算她诸葛孔明在世都没用啊。
……呃, 除非她是演义版本的诸葛丞相, 能设坛做法借东风, 还能点燃七星灯续命……
但她又不是。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凤十二如今的困境,算是她一手造成的……但是……现在的情形,她也真的是无能为力。
……获得的情报……还是太少了啊……
就跟挤牙膏似的,她总要丢一块石头出去探探路, 才能挖掘出更多的一点点……
所以姚玉容如实道:“……我没有力量帮你, 你现在……甚至也没有能力被人帮助。因为如今你的未来, 只取决于两位楼主的博弈。我和你,都没有办法。”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算你是多智近妖的诸葛丞相再世,也毫无作用啊。
听了这话,凤十二垂下了眼睛,一时之间,竟然显得很是孤单萧瑟,“……这明明是我的性命,我却不能自己做主?”
“人的性命从一开始就不由自己做主。”姚玉容看着他那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用一波毒鸡汤安慰了他一下。
她叹了口气道:“你看,谁出生的时候,他父母会跟他商量?”
但她紧接着又顿了顿,大概觉得就此把他丢下不管,也实在有点过分道:“不过……如果我发现我能做些什么的话,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听见这话,凤十二微微一愣,他正要说话,就听见房门被人颇为粗暴的敲响了。
“十二,流烟有没有到你这里来?”
是凤惊蛰的声音。
闻言,凤十二看了姚玉容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实话实说,还是该为她打些掩护。
姚玉容却没让他为难,她很干脆的自己回答道:“教官,我在。”
凤惊蛰推门而入,阴沉的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笑容灿烂的问道:“教官,你撕了几个名牌啦?还是你被人撕掉了?”
“你倒是胆子很大。”凤惊蛰怒道:“跟我过来!”
凤十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但目前并没有人会为他解释。姚玉容朝着他吐了吐舌头,乖乖的跟着凤惊蛰离开了。
月明楼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确有他恐怖和残酷的一面。但与此同时,院落之间互相结为兄弟姐妹的制度,又让他们对内的时候,仿佛一个大家庭,在一些方面,多出了不少温情。
就像亲生父母才会毫无顾忌的暴揍孩子,养父母却总会有所担忧一样,有时候姚玉容闹得越厉害,月明楼反而会觉得她的确把月明楼当做自己的家。
训练时当然不留情面,但……如果是家里的熊孩子闹腾……
就算是闹腾的过了些,喊打也可能,喊杀就过了
——当然,其中的度必须拿捏好。不然月明楼也不是傻子,你的反抗是孩子负气胡闹,还是恶意满满,他们也能感觉的到。
不过之前放火烧屋子那次,因为有凤惊蛰逼迫太过的原因在,所以月明楼没有察觉到凤十六甩出去的那把火是的确深含怨气的。
而他们的反抗虽说有些过激,但月明楼也只是关了他们七天禁闭。
这次的恶作剧可比上次温和多了,起码他们可没有打算放火烧船。
姚玉容心想,最多也应该就是再来个七天禁闭吧?
不过上次那么一闹,他们欠的债似乎就没有人再来讨了——所谓的债务,大约只是训练中的特殊产物,训练结束便自动作废了。
就像是小学上课时,老师画的红花,哪一组听话,就给哪一组画个花,用以激励学生们好好学习,鞭策着他们努力向前走。
这一次——禁闭的时候,应该也不用再训练什么下药了吧?
毕竟——她都不能出门了?
但凤惊蛰就算认定了姚玉容是事件的主使,可他也跟之前所有不服气的人一样,被反驳了回去。
因为他并无证据——
其他的所有孩子都只摇头装傻,一口咬定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姚玉容也装傻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说自己只知道教官们有个训练任务,可能需要他们配合。
最后所有人都被气急败坏的教官们关在了自己屋里,禁足。
而既然禁足了,下药训练便难以为继,只能暂时停止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这么一想,禁足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毕竟,禁足只是无聊了一些。
只是无聊有时候,也很是要命,姚玉容很快发现,她除了睡觉,大概就只能再继续看窗外了——但这艘画舫停在这里好几天了,就没有移过位置,窗外的风景再怎么好看,也该看够了。
于是怪阿姨终于在禁闭中爆发了恶趣味,为了找些乐子,她只能把麒初二当做玩具。
她给他梳头发,编辫子,扎马尾,做她所有知道的发型——比如丸子头和蝎子辫。
如果不是房间里没有化妆品,姚玉容没准会直接把他打扮成女装大佬。
麒初二没有反抗,大概是因为他也实在无聊,而且姚玉容跟他说,这是教给他做的示范,等会儿,就要轮到他来帮她梳头。
麒初二被她折腾的时候,心里大概就在发狠的想:你等着,看我一会儿怎么弄你。
于是他就顶着一个花苞头,笨手笨脚的把姚玉容的长发绾出了一个乱蓬蓬的鸡窝。
最后梳的倦了,两个人就披头散发,扔下梳子,一动不动相互对坐,看谁先眨眼睛,先移开视线,先笑起来。
而麒初二非常欠揍,小孩子时常精力旺盛的睡不着,他就看不得姚玉容自己一个人睡着。经常在她午睡的时候,趴在一边看她。要么拨动她的睫毛,弄得她眼睛发痒,要么在她睡觉时疯狂骚扰,直接瘙她痒痒。
于是为了第二天能睡一天,姚玉容就会拽着他晚上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给他讲神话故事,一晚上不许睡觉,直到凌晨,两个人才一起撑不住的双双倒在床上,抱作一团,沉沉睡去……
但就在这天,二楼主派的人来了。
之前因为流言四起,南秦皇帝下令肃清城内环境,四处抓捕可疑之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谢温命令月明楼在画舫上不要轻举妄动,派来与画舫接头一事,也暂缓延迟——他没什么兴趣在这个时候,触动皇帝那敏感的神经。
于是接走凤十二的事情,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而这些天,从画舫里传来的各种情报,也着实让谢温感到十分惊奇。
因为他看见一个名字,已经看见了三次。
惜玉院的流烟。
第一次,是红颜坊的坊主迫于他兄长急需人手的催促,提出的改变训练方法里。
那时蘅翠提出,让惜玉院的流烟前往南秦,找准机会,将来或可直接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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