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天让你回来一趟。”
“他想让你和孟家的小女儿订婚,约定时间在下周。”
那些话在脑中盘旋不散,路星鸣心烦气躁,用力一打反向盘,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路家所有人都睡下了,路星鸣进门时弄出不小动静,很快就把路父和苏婕吵醒。
刚下楼的路父没什么好脸色,“这么晚回来做什么。”
“您不是想见我。”路星鸣敞坐在沙发上,斜扫他一眼,“我回来了又问我想做什么。”
路父冷哼,“有事明天再说,现在太晚了。”说着他准备重新回房间。
路星鸣不给他机会,冷生生开口:“拖到明天未免太晚,现在说最好不过。”
路父折眉,身形未动。
“按照我祖父留下的遗嘱,只要您将我抚养到18岁,你会拿到柳氏地产的五成股份,剩余财产与股份都由他的孙子也就是我继承。如今我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您是时候履行那份遗嘱了。”
在路星鸣母亲离世后不久,他的祖父被诊断出癌症晚期,祖父自知时日无多,又明白一群人对柳家虎视眈眈,担心路星鸣孤苦无依无人照顾,更怕自己一手创办的心血被毁于一旦,于是只能把所有一切托付给路父,尽管他知道路父是逼死亲女儿的罪魁祸手。
祖父很快去世,路父顺理成章接管柳氏集团,一年后娶了现在的妻子苏婕入门,又过不久,路星鸣多了个弟弟,他彻底成为家里的多余人,如果不是那份遗嘱,他的日子可能会过得更加艰难。
路父脸色瞬息万变,半天才咬牙切齿着说:“路星鸣,你的意思是想单飞?”
路星鸣神色平静:“您的想法可以再大胆些。”他笑了下,“我想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你还真敢说。”
“这不正是您期望的吗?”路星鸣挑眉,“你已经拿到了我妈的所有财产,如今我只要我祖父留给我的那一份,如果您还挂念我们的父子之情,我希望您可以把我妈留在梨园的小洋楼给我,您要是不愿意,我可以买回来。”
“路星鸣!”路父捂着胸口震怒,“你为了逃避联姻就要和我断绝关系?!你真是翅膀硬了要自己飞对不对!”
“对。”路星鸣回答的毫不犹豫,他双眸赤红,神色间满含着戾气,“所以您痛快点,不要耽误我们时间。”
路父扣紧五指,愤恶盯望着路星鸣。
他年轻时有个相恋的女生,后来家族插手被迫分离,与路星鸣的母亲结了婚。当初他们说的非常清楚,三年之后就和平离婚,结果对方欺骗了他,偷偷怀了孕,还生了下来。
路父不喜欢这个儿子,自妻子去世,他对路星鸣更加厌恶恐惧,每当路星鸣用那双眼睛看着他时,他总想到他妻子从冰水之中捞出来的模样,瞪大着眼,诉说着对他的怨恨与不甘。
断绝也好。
他玩世不恭,一无是处,根本无法为家族创造一丁点利益,本来还想着让他与孟家联姻,再为集团做些贡献,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好,但你要放弃对我所有财产的继承权,此后你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和我没任何关系。”
路星鸣点头。
“你祖父留下的财产我会在一周内分配好,合约也会在这周拟定好,你可以慢慢等。”
路星鸣又一点头。
“至于你母亲的房子,我会一并给你,前提是你要用你祖父的老宅和我换。”
哪怕是这会儿,路父也不想做亏本买卖。
路星鸣点头再次答应。
“那好了,你可以离开了。”路父摆手,神色看起来倦惫。
路星鸣看着他斑白的两鬓和不在年轻的面容,心底触动,忍不住问:“爸,您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
路父皱皱眉,像是在思索。
路星鸣突然释然,再也不等待回答,拎起包扭头离开。
屋外很冷,他坐在车里看着身后那豪华的宅院,从搬过来的开始到现在,他每时每刻都感受着严寒刺骨。
家和他无关,父亲和他无关,屋子里的一草一木都和他无关,不管是烈夏还是深秋,他只有一个人,从此后开始,他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路星鸣踩下油门,车影慢慢驶入黑夜。
“小鸣,你爸爸不是故意填错你户口上的生日的,他只是暂时忘记了。”
不。妈妈,他只是不在意。
他从未在意过。
眼前的景色略显着模糊,他紧咬牙关,最后胡乱摸了一把脸,眼神归于平静。
**
这几天路星鸣都没有来学校,电话打不通,宿舍也是长久无人。
刘彪虎他们好像对这种状态见怪不怪,都没有表现的太过着急。只有云知,每天上学都会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座位发呆,放学后会用他留下的备用房卡打开他宿舍的门,进去把里里外外打扫个遍,之后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独自难过。
施主不回来,肯定是遇到麻烦了~
云知想帮忙,但是无能为力,除了每天给他发语音,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她打不起精神,就连遛狗时都蔫蔫的不乐意和塞翁失马聊天,耳机里听得歌都是《悲伤太平洋》。
两条狗崽感受到她心情不好,一改以往不再拉着他街头跑酷,乖顺走在身边特别听话。
现在是晚上九点。前些天才下过雪,如今地面凝结成冰,因为气温下降的过于厉害,街头上也没多少人。
云知正慢悠悠走着时,失马脚步突然停下,下一秒拉着云知往前俯冲,塞翁也失去往日沉稳,跟在失马身边跑,一边跑一边不住的汪汪叫。
云知的小身板毫无抵抗之力,她拉禁牵引绳,感觉寒风在耳畔咆哮,风刃割脸,刮得皮肤生疼。
“停下!停下!不能跑!”云知吐出飞舞进嘴巴里的假发,不住嘶吼喊着停。
“汪!”
塞翁失马停了,大尾巴在屁股后面甩。
“不能这样跑,地上那么滑,会摔倒的。”云知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耐心教育着狗子。
“汪!”失马压根没听,眼睛发亮看着前面,见云知半天没动弹,失马直接咬住她手上绳子,拉着她往前走。
云知困惑抬头,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底。
她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见三个人团团将路星鸣围在中间。
“听说路少被驱出了家族?以后可没人罩着你了,看你还有什么傲气的资本。”
这话一次不差传到云知耳朵。
三人哄笑,路星鸣始终不为所动。
她攥紧狗绳,眼底愠怒,忍无可忍的带着狗子上前,挤开他们挡在路星鸣身前,在几人惊愕的瞩目下扬起下巴:
“我罩着!”
三个字铿锵有力。
他们面面相觑,顿时愣住。
看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云知,路星鸣先是微微愕然,随之抿唇低笑,双手自然而然搭放在她单薄的肩上,轻应声附和:“对,她罩着。”
得到迎合,云知身板挺得更直。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为难他,我就放狗咬你们了!”
脚下的塞翁失马配合的弓身呲牙,眼露凶光。
两只狗体型庞大,威风凛凛,更别提被养的油光水滑,就算五个人在这儿可能都不是它们对手。几个小流浪瞬间都怂了,狠话都没放的仓皇逃离。
他们狼狈逃离的背影让云知发笑,对着三人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后,慢慢转身正面向路星鸣。
他们差不多一周没有见面,云知明明是想念他的,也有一堆话想和他说,可真正见到时,脑海中只剩空白。
她不自觉扣紧牵引绳,脸蛋上满是不加掩饰的局促。
路星鸣垂眸望她,片刻蹲下身捏了捏失马那肉呼呼的脸蛋,“抱歉,我最近在忙一些其他事,所以没看你们。”
他的话是对着塞翁失马说的,却是给云知听的。
“以后我都不会再离开了,希望我的小可爱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捏着失马的大耳朵,狗狗舒服打了呼噜。
他们之间玩的很开心,路星鸣脸上的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愉悦。
云知看看狗子,又看看路星鸣,不知怎的有些吃味。
她鼓起腮帮,强行蹲在两条狗中间,不觉间放软语调:“你也摸摸我嘛……”
她撒娇,并且自觉把脑袋瓜子凑了过去。
路星鸣忍俊不止,隔着毛乎乎的帽子在她脑袋上拍了拍,最后指尖下滑,用摸过狗脸的手在她婴儿肥的脸蛋上掐了把,顺便还把狗毛蹭在了云知鼻尖。
她欣喜难掩,冲路星鸣露出两个小酒窝。
“你吃饭了吗?”
“吃了。”
“那你明天就能去学校了?”
“嗯。”
简单的日常对话后,云知把塞翁的绳子松开送到他手上,两人慢慢悠悠向李爷爷那里走去。
路上静寂。
路星鸣忽然出声:“你怎么不问我之前去哪儿了?”
云知说:“你有你的个人空间,我没在必要叨扰你。”她睫毛轻快的颤了颤,“不过你要是想说,我也可以……”
路星鸣开口打断:“我和父亲断绝关系了。”
云知一怔。
“外公给我留下一些遗产,这些天都在忙财产的事,还有迁户。因为一直跑在外面,经常忘记给手机充电,并不是故意不回复你的信息。”
他语气平静,像在诉说家常便饭那样平凡简单。
云知在少年眼底看不到任何情绪,像夜里的湖泊一样,无波无澜没有喜怒哀乐。
云知总感觉路星鸣是难过的,只不过被他很好的掩藏起来。
她嘴巴笨,不会安慰人,着急上火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好听的。
云知抓耳挠腮,半天深呼口气打定主意。
“施主。”
“嗯?”
云知挺起胸膛,慷慨赴义。
“你、你要亲亲吗?”
说完,她紧张兮兮地嘟起了红红的嘴巴。
路星鸣定定凝视,眼神逐渐炽热。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云知很快很快呼吸紊乱,明明是冬日,她却感觉手脚心发烫。云知眼神不安闪烁,依旧维持着仰头嘟嘴的动作。
终于。
路星鸣捏起了她下巴。
云知身子一颤。
他长睫半敛,双唇缓缓向她嘴唇逼近。
怦怦怦。
云知心跳更快了。
路星鸣五官逼近,云知刷的下把双眼紧闭,哆哆嗦嗦着等待接下来的未知。
然而——
无事发生。
他狐疑半眯起一只眼,眼神正四处乱飘着,路星鸣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一弹,嗓音低沉:“你的主动献身让我很开心,不过现在太早了些,只能日后让你再占便宜。”
云知摸着脑门,闷闷不乐“喔” 了一声。
他不由低笑,大手攥紧她冰冷的五个指头。
**
路星鸣脱离路家的消息很快传遍,圈子里不乏一些流言蜚语,往日觊觎他的人在此刻全部露出本性。西区的一些学生不敢明着表现,毕竟十班那群大佬还都跟路星鸣混着;东区就不同了,背地里满是对路星鸣的不屑与贬低。
韩厉去厕所抽烟时,刚巧撞见几个高年纪的在门后头议论。
“那个路星鸣仗着家里为虎作伥,现在没了路家撑腰,他屁都不是!”
“我听说路星鸣是私生子,他妈给他爸戴了绿帽。啧,我要是路总,也把他赶出去。”
“嘿,今晚上我们堵一波呗?叫上校外那几个,上次他可把我们收拾惨了。”
韩厉眯了下眼,叼着烟直接把厕所门踹开。
脆弱的厕门虚虚晃了两晃,韩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那两人走近。
韩厉的突然出现让二人懵了两下,随后谄笑:“厉少你来的刚好,我想路星鸣那事儿你也听说了,我们要是现在……”
“老子他妈的和你们熟吗?”韩厉按着那人脑袋扣向洗手台,五官狰狞起,语气满是狠厉,“今儿心情不好,你说我用这烟在你嘴上烫个洞怎么样?”
两人脸色瞬间变了。
“厉哥,别……别啊,我们这也是为你好。”
“滚!”韩厉一脚踹过去,掐灭烟头,指着两人冷冷警告,“再让我听见你们背地里说三道四的,小心我让人割了你们那两张臭嘴。”
他脸色不善,丢了烟,吊儿郎当晃出洗手间,徒留两人在原地呆若木鸡。
韩厉一路摆着张臭脸,过路人不敢惹,好哥们也不敢问,直到放学,韩厉独自去西区闲逛,他害怕被人看见,偷偷摸摸极力躲避着人群。
眼看全校的人走光,韩厉硬是没见他那个姑姑和路星鸣从里头出来。
烦。
不会是被人揍了吧?
蹲这儿的时间略长,韩厉耐不住肚子饿,最后朝校门口看了眼,起身去后街觅食。
天冷下后,往日热闹的步行街也没几个人,他正准备买一盒小丸子时,瞥见一行人从身旁走过,韩厉约莫着为首的人有些眼熟,他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最后想起那人好像是隔壁体校的校霸,叫什么刘莽,半年前找路星鸣麻烦,结果被路星鸣揍了顿不说,还被扭送到了警察局,此后学业彻底荒废。
韩厉预感不妙,悄悄跟了上去。
“打听好了,路星鸣这几天都在西街活动,这个的点我们刚好能堵住他。”
果然,这几个人想找路星鸣麻烦。
韩厉磨了磨后槽牙,大步上前,讪笑着打招呼:“呦,莽哥出狱了?恭喜啊。”
一伙人盯着韩厉看了好一会儿。
小弟凑到刘莽耳边:“老大你认识?”
没等他回话,后面人就说:“这不是诚南西校区的韩厉吗!?上次揍你那事儿他也一起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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