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倾点点头走进电梯,他知道这样安排的用意,但凡出了意外,所有人回到房间,这便成了一场特殊服务,无关地底下的事。
电梯门开了后,门口有两个拿着安检仪的保安对他进行了全身扫描和检查,确认没问题后才将他带了进去。
大门一开,里面的场景和楼上仿若是两个世界,这里金碧辉煌的同时也透着乌烟瘴气,纸醉金迷的味道,能来这里的人不一定身份多高贵,但一定很有钱,因为分分钟开局的金额可能就是别人十年才能奋斗来的财富。
赵倾对赌.场还真不太了解,不过他至今依然认为这个地下赌.场的设计者是个人才,当然他现在正要去见那个人才,江湖人称四哥或者四姥爷,一个在宁市无人敢提及的名字。
赵倾被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带到最里面,穿过长廊上了二楼,空气才逐渐安静下来,那些吵杂的声音被阻隔在了楼下,他路过很多个包间,虽然门紧闭着,但赵倾清楚这里面恐怕都是些私人赌局。
之后他跟着黑衣人来到二楼靠里的一个包间内,进去后黑衣人对里面说了声:“四哥,赵先生到了。”
四哥正坐在麻将桌上,穿着白色绸缎短袖唐装,嘴上叼着根雪茄,他略微抬了下眼皮没吱声,继续打着手上的牌,没叫人接待赵倾,也没让他找地方坐。
赵倾被晾在门口也没觉得不自在,只是负手而立沉寂地等着他。
这牌结束,四哥放了炮心里不痛快,侧了下头,旁边的美女立马接过他嘴上的雪茄,四哥才缓缓站了起来骂了句:“不打了,都他妈什么臭牌。”
说完盯赵倾瞧了眼往里走去,赵倾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进了里面的房间后,四哥看了眼两个左右手,其中一个男人把厚重的木门给带上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四哥走到茶桌前,目光略沉地扫了眼赵倾,要笑不笑地说:“坐吧,小老弟。”
赵倾这才走过去坐在四哥的对面,四哥很喜欢摆弄茶道,房间里的实木茶桌上摆了一块雕刻精细的黑檀茶盘,上面是一些名贵的茶具茶宠。
四哥亲自烧了一壶水,而后靠在红木禅椅上望向赵倾:“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虽然这是一句明知故问的话,不过赵倾还是单刀直入,从身上掏出那张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支票,放在四哥面前:“这里是所有余款外加利息。”
四哥扫了眼面前的那张小纸片,笑了下,为赵倾沏了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他面前。
而后抬了下眉,语气沉缓地说道:“你也算有能耐啊小老弟,当初那件事本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动了太多大爷大妈的棺材本,我听说不少人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儿女都要跟爹娘老子断绝关系,狗急还跳墙,那帮无头苍蝇早晚得盯上你,后来那些人还不要命地找上了廖子你听说了吗?”
赵倾低垂着眸,削薄的唇紧紧抿着,表情冷峻。
四哥端起茶闻了闻,喝了口又砸砸嘴:“廖子年轻时跟我混的时候就是个亡命之徒,催收的手段连我看着都残忍,我嫌他容易败事早让他滚蛋了,你要是迟一步,他那边就准备直接绑了你老婆,好像他还查到了你老丈人丈母娘的单位,准备到学校里面大闹。
不过后来打听到你老婆居然跟你离了婚,那边就暂时没下手,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赵倾压了下眼皮,嘴角勾起一道冷弧,这两年在外面摸爬滚打接触的人多了,自然什么人说什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能体会出一二。
四哥当然不会多费口舌告诉他这些事,当初都没空多这个嘴,如今告诉他,无非是在提醒赵倾,自己是他的恩人,没了他老四,赵倾早凉了。
赵倾也不是不懂道上这套,不动声色地掏出另一张准备好的支票放在四哥面前,沉声说道:“多谢老大哥当年的关照,这笔是我单独孝敬你的。”
四哥这才眉开眼笑,将两张支票一起拿了起来往旁边一扔,拿个茶宠压着,语气一转:“你当初有这个胆量来找我,在别人看来你是个疯子,我肯拉你一把,在我手下看来我也是个疯子。
我帮你这件事本来就是场赌博,你看我外面那些生意,哪件事不是赌博?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在钢丝绳上下注,我肯把注下在你身上,看中的就是你这股刀架脖子上眼皮都不带眨的狠劲儿,我见过的人多了,我干这行,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像你这样,所以我知道,除非你这条命直接交代出去了,否则这笔买卖我肯定有的赚。”
说完四哥老谋深算地拍了拍压在支票上的茶宠,继而说道:“现在上头压得紧,很多渠道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就指着你这笔回本养老呢,听说你现在还搞了个公司,弄得风生水起啊?要是四哥以后混不下去了,说不定还得投奔你去。”
赵倾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四哥只是跟他开个玩笑,他这样的人物,以后真有哪天混不下去了,估计人就直接去见包青天了,也轮不到他来帮衬。
四哥招呼赵倾喝茶,别凉了,赵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好茶,入口清香,回味略苦,苦中又藏着隐约的甘甜。
他不禁赞道:“茶不错。”
四哥也很大方:“我一个福建老妹自家的茶,每年就一点,下次给你寄点过去。”
赵倾没有拒绝,四哥又给他泡了一杯,悠悠说道:“以后没事来我这坐坐,没了交易人情还在,你这个小老弟我也算交上了,你对你老婆,哦,是前妻了,挺不错的,你遇到这么大的事她跟你闹离婚,她受了伤你还能照顾她,看出来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一句话让赵倾脸色略白,他其实早想到了,要说那个叫廖子的手段毒,但那个人毕竟是从四哥这里出去的,这几年四哥怎么可能不防着赵倾,不盯着他身边的人。
就连楚楚脚伤期间住他那的事,四哥都了如指掌,也就是说,这两年四哥一直找人盯着楚楚,如果不是今天他把这件事结了,这些人会不会去找楚楚麻烦,这些都是说不准的。
这也是赵倾一直忧虑的事,只是亲耳听四哥提起,他的心还是拎了一下。
四哥见赵倾的表情不对劲,立马笑着说:“别紧张啊小老弟,你看,我们又没打扰你前妻的生活,我老四在外面混这么久,做事不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不过你放心,前段时间就没让人盯着你前妻了,她跟别的男人好上了,估计不会再理会你的事,那个男人的背景,我们也不太方便招惹。”
瞬时间,有种强大而黑暗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击着赵倾,他先是整个人微微怔了一下,而后机械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四哥见他不大对,还多问了句:“没事吧小老弟?”
赵倾摆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楚楚和杨帅在一起的事,萧铭一直没有告诉赵倾,他大概是身边唯一知道赵倾事的人,他不知道怎么跟赵倾开这个口。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萧铭虽然没说,赵倾却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他从那栋别墅出来的时候,夕阳就这样挂在天际,大片的火烧云像一把熊熊烈火点燃了整片大地,似波涛汹涌朝他滚来,焚烧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怎么开出别墅,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只是…只是漫无目的地开着,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往哪里走?
不知不觉他沿着一条无名路开到了一片田埂上,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小山丘,大片玉米秸秆泛着金黄色的光,微微摇曳着,似在对他招手。
两旁是水渠小勾,赵倾的车子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倾斜,向着那片金黄色的玉米秸秆开去,甚至忘了要回方向盘,直到孙宁的电话把他的神智突然拉了回来,他猛地一个刹车,半个车头已经越过小道,下面就是水渠。
他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急促地呼吸着,缓了半天才接起电话。
孙宁从塞班打给他,告诉赵倾4S店的人联系他了,说可以去提车了,刚才他一直没打通赵倾的电话,孙宁问赵倾需不需要等他回来帮他提,赵倾说不用了。
挂了电话赵倾将车子倒了出来重新停在小道中央,望着远处越来越低的落日,和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大地,突然一脚油门朝着道路尽头奔去…
第50章
赵倾赶在4S店下班前抵达了那里, 田师傅已经等在4S店把初步的一些手续办理完毕,经理一直等到赵倾人到,签完字后直接领车交钥匙。
太阳彻底西落, 盛夏的夜晚透着压抑的沉闷弥漫在胸口, 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田师傅从刚才赵倾出现在4S店起,就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 经理跟他说什么, 他似乎都是一种心不在焉的样子, 甚至让他签了几处姓名,都反复提醒了他两次。
田师傅有些担心地说:“赵总啊,我看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啊?要么我先送你回去?”
赵倾眉宇深锁,高耸的眉骨投下一片深沉的阴影, 对田师傅说:“你把我之前那辆车开回去吧,不用管我。”
田师傅只有按照赵倾的指示办事,在他刚出4S店的时候,他看见赵倾也把迈巴赫开走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赵总这是要赶去哪。
赵倾至今依然记得第一次买车时的冲动,那天是从门诊匆匆赶去,办好手续大概也是这时候, 只不过那是一个冬天, 在他记忆中那年宁市气温很低,他的楚楚却总是穿着时髦的大衣配裙子。
走在大街上美丽冻人,每次看着她通红的小鼻子,握着她冰凉的手等车,他就特别心疼。
她们艺术院的女孩多半家里条件都挺好, 像刘佳怡刚毕业就开上了宝马,可楚楚却从来不会跟他提任何要求。
甚至本地结婚最基本的三金楚楚都没问他要, 她从来不会问他要任何东西,她总是那么乖巧听话地在家等他,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过那么多春去秋来,仿佛无论他飞去多远的地方,转过身她永远在原地等他。
她要的只是那么简单的陪伴,那么安定平凡的生活,可是他连这最基本的保障都无法给她。
如果在结婚前他知道这一切,他一定不会娶她,一定不会让她后来那么难过,可是他被一座大山压着的时候,他没法对她笑,没法假装自己很轻松很快乐。
甚至到后来他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那样的楚楚,那样简单又温柔的她,就连看见她清澈的眼睛,他的心都在颤抖,他开始躲避,躲避她对他的希望,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明天。
每当夜里回到家看见楚楚蜷在沙发上等他,他的心里是那么难受,他望着她渴盼的眼神又是那么揪心。
终究,是他负了她,负了一个曾经那么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人,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她再站在原地等他,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用命博来的前程里没有她。
赵倾的双眼里充盈着血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就这样牢牢注视着前方,他开车向来四平八稳,可今天却是他开得最风驰电掣的一次,他要见她一面,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见她一面。
……
杨帅明天就出院了,楚楚上午还特地跟小季打了招呼,自己明天就不过来了,樊老师会来代课。
小季听说是杨帅要出院了,还推了下楚楚的胳膊打趣道:“你上次不是还说和他没关系吗?我看你最近提起他的语气都变了,下次见到要喊姐夫了吧?”
唐楚楚低头一边弄着宣传礼品包装袋,一边抿嘴笑着,小季年纪小,刚大学毕业,性格活泼,总是喜欢开玩笑:“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怪不得我看你最近红光满面呢。”
唐楚楚脸上挂着笑意说她:“东西弄好了吗?就知道耍嘴皮子。”
中午之前唐楚楚突然接到了成发广场孙总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过去一趟,找她谈点事,关于隔壁饭店退租的事情。
唐楚楚不知道杨帅到底做了什么,但是隔壁那个老板真的就退租了,而且孙总说成发考虑到店面闲置带来的亏损,如果唐楚楚有意向现在就拿下来的话,租金在原有的基础上可以做出很大的让步。
唐楚楚看了报价后的确心动了,从最近暑期的课程来看,场地是比较拥挤的,如果后期考虑开设其他课程,地方的确需要扩张,可是短时间内再拿下一块地方,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毕竟要考虑费用和盈利回本的问题。
但是唐楚楚只在犹豫了一瞬后就答应了,既然有个扩大规模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想闯一把。
唐楚楚那天把合同带回去的时候,有一部分冲动的行为在里面,那时候的唐楚楚也不知道未来的小舞星会成为什么样,但她做了很多成功人士迈出的第一步,冒险。
回去以后她就跟小季她们说了这件事,并立马就开始联系之前的设计师约时间上门讨论装修方案,仿佛刚稳定下来的小舞星,随着即将扩大的规模,又进入新一轮的忙碌中。
但对于唐楚楚来说,生活突然就有了盼头和目标,甚至一中午的时间里,在她脑海中便铺设出未来小舞星辉煌的蓝图,然后整个人既兴奋又有干劲儿。
但是对突如其来的发展,说实话她是有点手忙脚乱的,所以在下午的时候,她又出了一趟门,去拜访了一位曾经的舞蹈老师,那位老师现在是舞协研究会的,给出了她一些很有用的建议和机构的指导方向。
楚楚从那位老师处离开后,脑中本来那些东拼西凑的想法,突然就像被一股绳拧成脉络清晰的规划路线,此时此刻的她,是神采奕奕的,是热血沸腾的,是充满希望的。
所以即使在回机构的路上有点拥堵,可她望着日落西山前天际边大片的火烧云,依然感觉心情美极了,就像上天送给她的一幅画卷,未来,近在咫尺,无限美好。
回到机构的时候天都黑了,小季刚准备离开,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唐楚楚整个人仿若打了鸡血一般,说今天要加一会班,趁她现在思路清晰之际,她需要留下来做一份详细的计划,把一路上理顺的思路整理出来,接下来还有好多工作要去一一攻克呢。
小季走后,机构里便只有楚楚一个人坐在前台噼里啪啦地对着电脑,不一会就整理出满满的文档,从师资团队的建设方向,到与一些院校资源的合作方案,到资源分配和管理体系,她甚至还考虑到了未来品牌的影响力,不知不觉就忙了将近两个小时。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台小小的笔记本上,以至于当马路对面那辆迈巴赫静静地停下后,她也全然不知。
赵倾拉开车门下了车望向对面,机构就前台亮着微弱的灯,可是里面并没有人,赵倾有一瞬间的失神,难道楚楚下班了?
可就像有某种感应一样,就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前台里面突然探出一个脑袋看向外面,那一刻,赵倾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被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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