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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志愿者们聚集在阿依慕家的小木屋,商量着打算今天去喀纳斯湖,还对楚楚说都怪她的舞剧把他们看出了情怀,于是大家都想去看看真正的喀纳斯湖。
木门被敲响了,小王老师去开门,孙宁端着一个大锅出现在门口,他脸生没人认识他,不过能看出来他不是姆哈村的人,小王老师问他:“你找谁啊?”
孙宁抱着个大锅很吃力的样子,小王老师把他让进屋,他找了一圈,看见坐在角落小木凳上的楚楚,对她说:“唐老师,这是赵总让我送来的羊肉汤,早上才熬的,趁暖和让大家多喝点。”
杨哥他们已经闻到味道,一边问楚楚:“赵总是谁啊?”一边将大锅端上桌让汤导去拿碗。
楚楚这才站起身说道:“唔…朋友,你们先喝。”
她走到门口跟孙宁一起出了木屋,带上门,把他送到了门口,然后问他:“你们马上就走了吗?”
孙宁点头应道:“赵总他们和乡领导说会话,一会就出发了。”
楚楚点点头,望着冉冉升起的炊烟弥漫在秋色中,目光凝滞了一瞬,继而转头对孙宁说:“我就不过去了,替我向他告别。”
孙宁仔细打量着楚楚,雀跃的金色阳光落在她白净的皮肤上,似闪着光,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着,清丽恬淡,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她本人,也是第一次跟她说话,那个印象中的照片突然就鲜活了起来。
从前他一直以为那种飒爽干练,或者性感妖娆的女人才能入赵倾的眼,可看着面前如此普通的姑娘,若不是昨晚的惊鸿一瞥,他甚至不觉得她有任何特别之处,然而她恬静的笑容,清婉的声音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竟然觉得她越看越耐看。
孙宁不禁说道:“总感觉我认识你很久了。”
楚楚不解地望向他:“你见过我?”
孙宁收回视线笑了下:“算是见过好多次了。”
楚楚歪了下头重新看了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
孙宁解释道:“在赵总的手机里,他有一张你的照片,背景是一片郁金香,他经常会翻看,我还陪赵总去过你的舞蹈教室,那时候还在成发广场的门面房那。”
楚楚有些讶异:“你们去过我那?”
“只在马路对面陪赵总待了一会,远远地看了你一眼,所以你可能也不知道。”
一阵风吹过,楚楚慌乱地垂下眸,眼里的光不停地跳跃。
孙宁开口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一个问题,你是赵总的?”
“前妻。”楚楚再次抬起头看着他时,眼里涌现出让人参不透的故事,带着些许心酸,些许无奈,和些许迷茫。
孙宁不知道赵倾结过婚,赵倾从来不会提起自己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赵倾原来有过一次婚姻,而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曾经是他的老婆。
贺岩从图巴村长那回来的时候,孙宁和唐楚楚告了别。
贺岩并没有进屋,而是望着唐楚楚对她说:“聊聊吧,唐总。”
唐楚楚没有想过能瞒得过贺岩的眼睛,她报名时所有信息都是透明的,贺岩只要留个心便能猜到她此行的目的。
两人沿着木屋往白桦林那里漫步,白天的温度稍微高了些,没那么冷,阳光照在身上多了些暖意。
贺岩先开了口对楚楚说:“刚才在图巴村长那,他们提到如果后期搞旅游项目,昨天那个舞剧想保留下来,可以给当地的年轻人提供就业机会,也能传播民族文化,问我可不可以?我说这个舞剧是你编排的,具体授权得询问你的意见,文化本来就是要传承的,希望你能同意。”
楚楚听闻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如果能保留这是好事。”
“费用问题,那边想让我跟你探探底。”
楚楚笑了反问贺岩:“要你会收钱吗贺老师?”
贺岩说:“我想我和你不同,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版权购买是上面统一拨款,你既然是生意人,也付出辛苦,要点报酬无可厚非。”
楚楚停下脚步望着贺岩:“那贺老师怎么看我此行的目的?”
贺岩也是个直爽的人,并没有拐弯抹角:“想利用我的知名度扩大你们的利益行为。”
楚楚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转头望向那片苍白的桦林,声音有些悠远:“起初创办小舞星并不是想赚钱,那时候我遇到意外骨折,医生宣告我半年不能跳舞,之后的情况也是不定数。
我度过了一段很灰暗的时光,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离了舞蹈教室我什么也不会,甚至养不活自己,婚姻也惨遭失败,人生一度失去了希望。”
贺岩终于转过身看向楚楚,听见她声音清澈似水地说:“后来一次无意中,我坐在轮椅上看见了一群小朋友在跳舞,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两个字,传承。
我想是这两个字让我捡起了这项事业,才会有今天的小舞星。
其实我们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你把舞蹈精神和文化传播到不同的大学、企业、甚至遥远的村落,而我把这些传承给小朋友。
我们是在赚钱,因为我们要生存,可这和我们的创办理念并不冲突,我如果真想着赚钱,我有太多机会可以把小舞星打造成综合体机构,那样也许盈利面会更广,可即使在所有合伙人都反对的情况下,我依然坚持小舞星的定位,因为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
我不会为了人民币改变我的初衷,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一个生意人,但我是个有信仰的生意人,我未来的目标是能输出更多的舞蹈人才,从小舞星这个舞台走向全国,甚至登上国际舞台。
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使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国各地马不停蹄地做演讲,又能感染多少人呢,可同样一年的时间,我可以让上百或者上千的学员热爱上舞蹈,那么他们当中或许以后就有很多的你和我。
所以,与其说我想利用你的知名度扩大我们的利益行为,我倒情愿理解为,我想利用你的知名度让更多在这个年纪,有身体条件的小朋友能够得到良好的发展,专业的训练,和明朗的未来。
我们学舞的人不可能跳一辈子的,但我们总归是有自己的价值,贺老师传播舞蹈精神的行为我很欣赏,可与其传播给一些身体条件受限的成年人,在你知名度的影响下传承给一些身体条件在最佳时期的小朋友,我认为这个价值并不亚于你现在从事的事业。”
贺岩到此时此刻对楚楚的印象有了重新的认识,而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个几天来默默无闻的女人一直在刷新她的认知。
楚楚依然很明确地表露了自己的目的,可却并没有让贺岩感到不舒服,相反,她竟然产生了那么一丝兴趣。
她对楚楚露出笑意:“你的提议我会考虑,如果你有详细合作计划的话。”
楚楚的笑容在脸上放大:“您很快就能收到。”
说着贺岩身后的土道上远远的一排小轿车向着村头开去,楚楚的视线移向那,贺岩也转过身看了眼说道:“看来市领导走了。”
楚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目送着那排车辆,良久,她对贺岩说:“我待会就不跟你们去喀纳斯湖了,我打算继续往北走,去找巴丝玛。”
这是昨天夜里他们和村民在一起聊天时,有人说她跳舞和年轻时的巴丝玛一样好,当然这是恭维的话,巴丝玛在当地是有些被神化的舞蹈家,那里有句话形容巴丝玛,说她是被神灵亲吻过的双脚,她会跳所有类型的民族舞,是津县人的骄傲,还去首都领过奖的。
所以楚楚一早便打听了巴丝玛现在的住处,她想去拜访一下。
贺岩问她:“你知道她的确切住址吗?”
“还不知道,但我想去找找,我有一个想法,想开设这些不同种类民族舞的课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找到她,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贺岩对此感到触动,对她说自己走不开,不然也想和她一起去看看,她对楚楚说如果找到巴丝玛,回头一定要把情况告诉她,楚楚答应了,与贺岩握手告别。
所以上午的时候楚楚就背着背包告别了志愿者队伍,阿依慕的爸爸帮她叫到了车子,杨哥问她还回来吗?楚楚说应该不回来了,要是找不到她下午就直接回乌市了。
于是大家将她送到了村头,让她有情况电话联系,注意安全。
第78章
楚楚寻找巴丝玛的这一路, 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利,也不算太顺利。
她搭车到阿尔泰村的时候并没有打听到巴丝玛的踪迹, 那里村民说的话她不大能听懂, 还是载她来的司机大哥帮她和当地村民沟通,之后才知道巴丝玛的父亲家住在阿尔泰村,不过她早嫁人不在那了。
司机大哥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津县, 问楚楚走不走?楚楚白跑了一趟也很失望。
就在他们的车子快开出村落时, 一个中年男人骑着马追了出来, 司机大哥停下车,中年男人探头问:“谁要找巴丝玛?”
楚楚赶忙落下车窗看见这个皮肤黝黑的少数民族汉子, 他对他们说他是巴丝玛的侄子, 巴丝玛现在住在额尔齐那里,他正好要过去,可以带她一起。
可是楚楚看了看他身下的马,要让她骑马跟他跑去那么远, 估计还没到她的五脏六腑就被颠错位了。
于是她想了下, 爽快地开出一倍的价格给这位司机大哥,主要是楚楚不敢在这样偏远的地方轻易跟一个陌生男人走,这个司机大哥是阿依慕父亲的朋友,还能信得过。
她关起车窗和司机大哥谈了一会,司机大哥也是个淳朴的人, 答应了这桩买卖。
于是楚楚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额尔齐,司机大哥一直将她安全送到地头上才离开。
楚楚跟随巴丝玛的侄子顺利找到了那位有些传奇色彩的人物,那时候正好是傍晚, 整片夕阳照在这片大草原上,秋意正浓, 金色年华。
巴丝玛住的是蒙古包,楚楚看见她的时候,她正穿着个围裙蹲在蒙古包前捣鼓什么东西,她的侄子叫她的时候,她站了起来,楚楚看清了她的容貌,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妇人,可五官却十分深邃漂亮,一双会说话的大眼闪着迷人的色彩,似好看的琉璃珠子,花白的长辫子上还拴着彩绳,很精神的样子。
楚楚对她道明了来意,没想到她居然会说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让楚楚大为惊讶。
她请楚楚走进她的蒙古包,蒙古包里收拾得非常干净,甚至还有股好闻的清香,就连地毯都很鲜艳整洁。
她发现了个细节,巴丝玛在看见她后,就将自己的围裙解下收了起来,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墨绿色裙子。
她的衣服也很特别,要说是少数民族服饰吧,似乎也带着点现代元素的风格,可跟城里人的穿着比起来,到底还是有些民族风的味道,跟一路来看到的村民穿着都不一样。
巴丝玛很好客,听说楚楚是宁市那边来的舞蹈机构负责人,很热情地招待了她。
还让她的侄子把他正在干活的丈夫喊了回来,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当然,基本上是他丈夫在忙,巴丝玛则拉着楚楚,翻开她压在榻底的相册,给楚楚看她从前的照片,还和楚楚说她去过宁市,不过是三十多年前了。
通过巴丝玛珍藏的相册,楚楚终于得见那个活在传说中女人精彩的一生。
怪不得巴丝玛的普通话如此流利,她在首都待过七八年,她对楚楚说她二十一岁那年就离开这片大草原了,那时她连孩子还没有,楚楚看见年轻时的巴丝玛甚至还和很多那个年代有名的人在一起合照,好些还是上个世纪的大明星。
虽然是黑白照片,可照片里的巴丝玛五官精致,穿着时髦的呢子大衣和小皮鞋,还戴着漂亮的礼帽,可靓丽神气了,如果回到过去,怕是连楚楚都要被巴丝玛的样子迷倒。
然而吃饭的时候,楚楚却发现巴丝玛的丈夫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许是不大会说普通话的缘故,他只是客气地对楚楚笑,指指菜让她不要拘束的意思。
巴丝玛如今已经有六十几了,可看上去好似五十几岁一样精神,巴丝玛说他丈夫和她同年的,可他丈夫看上去说是七八十的老头也不为过,显得很苍老,不过为人亲和,吃完饭,楚楚有些问题想请教巴丝玛,他丈夫就默默地收拾桌子,很老实敦厚,十分包容巴丝玛的样子。
楚楚原来接触过一些民族舞,但是类别没有非常细化,对于各种舞种背后的文化也不是全都了解,所以她是带着求知欲来的。
巴丝玛似乎和楚楚很投缘,她现在的生活早已脱离了那个华丽的舞台,所以鲜少有人会和她讨论这些,难得碰到像楚楚这样的晚辈,巴丝玛也很喜悦。
她还拿出她原来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抄写着她走访各地后,记载的各类舞种的形式特点,表演技巧和风格,还有民俗文化背景等等。
巴丝玛说这些笔记压箱底多年了,也没什么用,如果楚楚想要可以送给她。
楚楚无法表达当接过这沉甸甸的笔记时,那种激动的心情,这是老一辈艺术家用一生时间总结的经验成果,因为每一种民族舞背后都有不同的环境风俗,民族性格,文化传统和宗教信仰,所以这厚厚的一本笔记才显得如此珍贵,楚楚大概翻阅了一下,发现巴丝玛还非常可爱地画了舞蹈动作的示意图,真是个细腻的女人。
她想,任何一个伟大的艺术家都得具备如此钻研的精神吧,无论生在哪个年代。
时间已晚了,巴丝玛让丈夫去亲戚家过夜,她把楚楚留在了她的蒙古包。
巴丝玛也问了楚楚很多现在外面的情况,如果还是巴丝玛印象中的样子,她会露出会心的笑意,如果有些地方已经被拆了,或者有些她从前听说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会有些惆怅,楚楚问她是什么时候回到这片大草原的,她告诉楚楚是她35岁那年,她记得如此清晰。
随后楚楚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您35岁才结婚吗?”
巴丝玛笑着说:“我们那时候结婚早,我18岁就嫁给阿曼了。”
楚楚有些错愕,18岁和她丈夫结婚,21岁离开这里,35岁才回来?那中间这么多年他们怎么维系关系的?
巴丝玛似乎是看出了楚楚的疑问,主动告诉她:“他的父亲和我父亲是挚交,从小两家就结亲了,所以我满了18岁就嫁给了他,我19岁那年县里舞蹈团招人,外面回来的舅舅带回了消息,我背着阿曼跑去报了名,直到选上我才跟他说,我对他说,你要是不给我去,我明天就去回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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