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太监瞧着太子这样子,也是有些不敢靠近,似乎是担心太子。
太子却是昂了昂下巴,对着心腹太监低声说道。
“过来吧,什么事?”
心腹太监闻言,只好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着太子谨慎的禀告。
“离宫那边又来消息了,此番陛下带着前去祈福的九十九名少女也被杀了,直接被活埋在了离宫五里之外的树林里,场面十分凄惨。”
太子听到这话,面色变得愈发沉郁起来。
这九十九个少女之中他放了不少的眼线和探子,包括之前的国师手下的那些子弟里面他也有人放着。
如今这是全没了!
他蹙着眉头,又问了一句。
“离宫之中咱们的人呢?”
心腹太监听了这话,愈发无奈,忍不住低声提醒太子说道。
“殿下日理万机,怕是忘了,之前您下令要在离宫之中设计烧死六殿下,当时的那场大火烧死了无数人,其中咱们的人都在里头。”
太子闻言终于是想起来了,只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骂了一声,气得想要扔东西,只可惜手边并没有东西,只能够面目狰狞的望着面前的心腹太监。
如此一来,他们就根本没有人在离宫了!
现在的离宫就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钢铁笼子,虽然将皇帝困在其中,但是同样也让人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的人呢,就派不进去吗?”
心腹太监也非常想要哭。
“现在别说是一个人,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离宫!”
太子咬咬牙,终于是朝着方才左相离开的地方快步追了过去。
终于,在左相出宫之前,太子找到了左相并且把人拦了下来。
左相知道太子心里面也清楚了,于是便没有特地为难眼前的太子,只是对着太子教训了一声,而后跟着太子去了太子的东宫。
左相和太子在东宫商量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天黑沉沉的,已经是深夜的时候,左相才离开了太子的东宫。
然而,太子始终没有再次出现过。
……
第二日,整个京城的街头巷尾都传开了一个密辛。
其实前往璧山祈福的皇帝已经死在了离宫,被贬斥到离宫守皇陵的六皇子挟制皇帝的尸体秘不发丧以谋帝位。
这个传言一但传开便在朝野汹涌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关于这样的传言,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相信,也有人假装相信了,而也有一部分三不管的老臣处于一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明哲保身的态度。
而对于左相和太子来说,只要能够掀起这样的怀疑就够了,让他们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号出手。
这件事情发酵了足足有半月余,而至此从离宫那里一直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甚至太子也没有将人弄进离宫之中。
太子和左相更加怀疑六皇子已经控制了皇帝,或者是皇帝已经死了只是六皇子秘不发丧。
毕竟,六皇子手下现在还有皇陵和离宫的两万人,还有跟着一同去璧山祈福的章廷治手中也有一万皇城军。
在太子和左相的想象之中,恐怕章廷治也已经投靠了六皇子了。
那么,如今六皇子手中至少已经有了三万人。
且也不知道六皇子是否有联系帝都周边戍卫军。
左相和太子商量着,趁着如今六皇子手下人少,还没有任何的戍卫军响应六皇子,先以叛乱谋逆的借口包围离宫,将六皇子拿下诛杀,以绝后患。
半个月间,太子和左相调动了自己手中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甚至还暗地里勾结了辅国公和威远将军。
前后二十万大军以谋逆之名压近了离宫。
在此之前,捉拿谋逆六皇子的檄文已然发下帝都,很快就传遍了周边几个州府。
太子亲自率军,陪伴在侧的还有威远将军和辅国公。
至于左相,则是留在京城之中策应朝中,镇压群臣。
然而,就在路过璧山之下的一线峡谷之时,太子的马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忽然停了下来。
太子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难看之色,一边拉着自己的马,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目光之中隐隐透出不安之色。
辅国公见此也是停下了马,低声开口问太子。
“怎么了?”
这一声还没有落下,只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破声。
在这样巨大的声响之下,所有的战马全都不安的在原地烦躁起来,所有人也都是抬头朝着爆炸的声音望去。
紧接着,便是落石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威远将军,他拽着缰绳忽然大叫起来。
“不好,有埋伏!”
然而,就算是这个时威远将军打算骑马跑过这峡谷的一线天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滚滚的落石声,接连又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
即便是接受过特训的战马,在这样隆隆雷鸣一般的爆炸声之中也无法在控制。
只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战马嘶鸣声,接连着几道黑影在队伍之中横冲直撞,瞬间就将原本就不安的队伍冲乱了。
先不过是几匹战马,但是伴随着这些战马的冲撞,甚至来不及上前击杀,更多的战马在烦躁之中被刺激的也开始乱冲乱撞。
于是,原本就已经够乱的阵型越来越乱。
接着就有人从战马之上被癫落在地上,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另外一边冲过来战马踏过,化作了一滩难看的血肉。
伴随着从峭壁之上落下的滚滚落石,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哀嚎声、马蹄声、马蹄踏过血肉的声音,还有落石砸碎人马的声音。
太子的目光空茫,呆呆的坐在马上一脸懵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若非是身边有威远将军和辅国公护着太子,恐怕他也早已经被人从马上撞下,此时此刻已经化作一滩血泥了。
威远将军高举手中的配剑,声嘶力竭的冲着军团之中扯着嗓子大喊道。
“击杀发疯的战马,避开乱石!”
然而,他的高声喝令却并没有人听见,不管他如何暴怒如何喊叫着,此时此刻这样混乱的场面并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声音。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场面才缓缓的平稳下来。
而此刻峡谷两边都已经被炸落下来的落石掩埋了,这个峡谷就像是一个大瓮将这些士兵们盛在了其中,随意摆弄。
太子的脸色极为难看,只能够死死的咬着牙冷冷的瞪着眼前哀鸿遍野的场面。
他的贴身护卫队原本是有一千人,却在保护他的时候已经损失过半,毕竟想要击杀那些狂冲乱撞的疯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少人都是被几匹疯马直接踏死,更多的是或断了一条腿,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战斗力。
而等到了人群微微缓过来的时候,头顶的悬崖之上却是传来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很年轻,却是如同从天而降的恶魔。
“诸军听旨。”
不过是四个字,便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着悬崖之上一身黑色蟒袍的青年。
那青年身材颀长,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光是听声音便能够知道对方的身份。
太子也是狠狠咬牙,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如此境地,太子也就直接和六皇子撕破脸。
“齐奕宁,父皇明明已经殡天,你竟然假传圣旨,欲意谋反!”
此话一出,六皇子仍旧是面无表情。
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沉默着,只是抖开了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太子却是不听,不等六皇子读完便扬声打断。
“齐奕宁,如今天下皆知你在父皇殡天之后秘不发丧,意图谋反,你如今还敢假传圣旨,反咬一口,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你顺意!”
六皇子居高临下,睥睨着仍旧还在垂死挣扎的辅国公和威远将军,再也不理会太子。
“父皇而今已回京,特令本王将废太子齐奕容捉拿回京,在场判臣缴械不杀!”
六皇子语毕,扬手。
立刻有人推着被五花大绑的一人上前,跪在了六皇子的脚边。
那人头冠跌落,鬓发散乱,满脸泥垢,可是那身形、那声音却是太子死都不会弄错的。
“太子,我们败了。”
此话一出,太子眼前一花,仰头从喉咙之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猛地一头从马上栽倒了下来,身边护卫们连扶都来不及伸手去扶。
就看见太子那样栽倒在了地上,很久很久之后,太子都没有再爬起来。
辅国公已经是五十岁的年纪了,甚至连胡子都有些白了,之所以跟着太子来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想要借着扶帝登基之事保自己之后几代无忧。
毕竟辅国公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是出息的,只不过是躺在老一辈的功劳簿上吃着上一代的福荫。
辅国公愁啊,也是因为这样才要在这样的暮年毅然决然的站在太子这边。
可是谁知道,太子根本就扶不起来!
辅国公失望的看着地上爬不起来的太子,声音浑厚而苍老,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对着地上的太子怒吼道。
“太子,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然而,不管辅国公如何喊叫着,这些话太子早就已经听不见了。
此时此刻的太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仿佛是炸开了什么之后的后遗症,整个世界都是空茫茫的,眼前一片白光,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是那样木讷的看着前方。
他是太子,他也是聪慧敏锐的人,也有卓绝的天赋,否则也不会成为太子。
此时此刻,太子很清楚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而谋划了这一切的并非是站在悬崖之上的六皇子,光凭着区区一个皇子,根本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算计了他的是他的父皇。
为什么?
太子想问?
这一瞬间,所有的绝望无助,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瞬间汹涌迸发出来。
太子忽然仰天哭嚎,却是冲着那个并不在自己眼前的人。
“父皇,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泪水模糊了太子的视线,他倏然抽出腰间的佩剑,在一片惊叫声之中刺穿自己的咽喉。
“父……皇……”
鲜血飞溅,血气惊起身边的战马。
伴随着战马一声嘶鸣,太子的身躯颓然倒在地上。
生命的最后时刻,在一片白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皇母后,年轻时候的他们伉俪情深,手牵着手朝着自己走来,对着他温柔的伸出手。
太子用尽全力,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
然而最终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鲜血汇聚成流,在他身下蔓延,渗入泥土。
太子满身污泥,朝着皇城的方向伸出手,他的眼睛始终瞪着,死死地瞪着,一片血红。
太子,死了。
所有的士兵见此纷纷丢下自己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上对着居高临下的六皇子叩拜。
而威远将军见此,也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从马上飞扑而下。
当确定了太子真的气息已尽,威远将军痛恸一声,用太子自杀的那把佩剑自刎陪葬。
辅国公瞧见这样的剧变,浑身颤抖。
他长叹数声。
“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
而后,辅国公最终为了他的家族从战马之上下来,对着六皇子屈膝叩拜。
此番,事平。
而等到回到帝都之后,皇帝的的确确是在众朝臣面前露了脸几次,只是看起来气色极为不好。
不出几日,皇帝便下旨封六皇子为宸王,令宸王监国。
之后,便是清算此次谋逆。
这一场清算不知要开始多久。
起初的时候,是左相和皇后之下的党羽,还有连同一起谋反的威远将军和辅国公之下的心腹。
或赦免,或流放,或贬为庶民。
单看章廷治这几日忙碌的劲头,便知道宸王已经将他当成了心腹之臣,连这些事情都要细细与他商量。
而叫上章廷治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宸王总是忘不了章靖和章竣两兄弟。
如此一来,章家一跃变成了下一任帝王心目之中的宠臣。风
然而,即便是章家父子在朝中如何如鱼得水,如何受到宸王器重,章府之中的女眷和下人则是愈发低调收敛,甚至于闭门谢客,府中的小姐夫人们更是连外头的邀约都是一一谢绝了。
对外只说是姚氏得了急症,附中所有女眷都要在旁侍疾。
大约过了半个月。
下头的那些小虾米们算是清算干净了,接下来皇城之中便要掀起真正的血雨腥风了。
该赦免的都赦免了,该轻判的都轻判了。
既然宸王已经赚尽了贤名。
接下来便是举起屠刀的时候了。
这一点章靖很清楚。
他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一个医者有自己的悲天悯人,他无法说服自己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站在那帝位之下,同宸王商量着应该如何处置那些人。
即便是他们有罪。
知道宸王要做什么的前一天, 章靖就告病了。
宸王什么也没说,只是派人送来了一些补品,嘱咐章靖好好休息。
然而,即便是闭门谢客,每日仍旧是有风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最先就是威远将军府,九族尽灭。
一共三百二十几口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东市菜市口,同样也震慑了朝野。
所有臣子都是恐惧于这位一向来不言不语的宸王竟然如此果决,却也不敢再背后腹诽他的心狠手辣。
只是谈起这位宸王之时,不管是谁都要夸上一句。
这才是帝王的杀伐果断,废太子相比于如今的宸王,终究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章靖不予置评。
不过这些人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宸王的的确确是更适合作为一个帝王。
自威远将军之后,便是辅国公府。
而后又是晋安郡王、安平侯、岐山伯等等一共十一家,皆被灭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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