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兄这意思是要过河拆桥了?我怎么记得可是你将剑架在我脖子上,用我萧家全族威胁我,让我帮你救治你家少主子的?到了如今,你家少主子治好了,你却觉得是我故意设计这事, 想要接近你国公府, 从国公府和昭小侯爷处得了什么好处?”
章靖说到这里呵呵笑了一声, 旋即站起身来, 看也不看雁回一眼, 直走到了门边才对着雁回说道。
“等你将诊金与我,便带着你家少主子离开吧,多在我这里带一时也免得给我添一时的麻烦。还有,叫你的人收起你的刀剑,若是伤到了我的人一分一毫,我能够就你们,自然也能够杀你们!”
章靖的话音刚落下,一拂袖,已然转身而去。
雁回被章靖冷嘲热讽的痛骂了一顿,若有所思得望着章靖远去的背影,一直到章靖穿过门前的回廊,走过了一道拱门,随后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至始至终,章靖都脚下都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雁回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挂在腰间的剑柄,难不成自己是真的误会章靖了?
雁回在之后的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章靖的人影,只是碍于雁回一直在房间之中照顾着昭小侯爷,并没有机会找人问一问。
说到底,今早上闹成那样,雁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被章靖兜头兜脸的一顿冷嘲热讽反而想着找机会要给章靖道个歉。
有些人便是这样,贱的,人对他好的时候,便觉着人家千方百计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反过来被人骂了一顿,反而有觉着对不起人家了。
一直到等到了晚间用晚膳的时候,雁回才见到了前来送菜的小厮,才能够借机冲着那小厮低声问了一句。
“你家主子哪里去了?”
那小厮一听到雁回这样问,也没有给雁回什么好脸,抬眼瞧了一眼雁回,没好气的冲着雁回答道。
“自然是已经回府里去了,雁爷不是嫌弃我家主子吗?还问我家主子做什么!”
雁回记得,今天早膳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小厮伺候着的,显然今早的那些话,这小厮已经全都听了去了,因而才会对着他说出这番话。
雁回的脸一阵黑一阵白的,被那小厮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沉着脸沉默不语。
而这时候,恰好一个穿着青色小袄的丫鬟走了进来,正巧就听见了那小厮说出的一番话,不由得蹙了蹙峨眉,瞪了一眼那小厮,肃着脸斥道。
“青儿,怎么这样对着贵客说话的!还不快同雁爷道歉。”
那小厮望了一眼端着果酒,正一脸不悦的瞪着自己的娇媚丫鬟,脸色仍旧是不好,回头又是瞪了一眼雁回,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外头快步跑去。
那娇媚丫鬟眼见着那小厮跑了出去,张了张嘴刚想要叫住那小厮,可那个小厮一转眼人就跑的没影了。
那娇媚丫鬟有些无奈的叹出一口气,转头讪笑着冲着雁回道。
“雁爷请勿见怪,那孩子刚来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平日里婆子丫鬟们也都看他年纪小,善待他些,就连大少奶奶也对他好,难免有些宠坏了。”
雁回摇摇头,瞧着那娇媚丫鬟虽然嘴上不说,想来心里到底也是知道早间发生的事情的,一时间雁回脸上也有些赧然,更不好说那小厮什么,只能摆摆手,做出大方的样子。
“是我不好,我带着我家少主子客居于此,早间的时候还对着章公子如此不敬,是我唐突了。”
那娇媚丫鬟只是笑笑,也不多说些什么,将手中的那一壶果酒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又在小杯之中给雁回倒满了一杯。
“雁爷用一杯果酒吧,这是我家大少奶奶自己酿的。”
雁回瞧了那娇媚丫鬟倒的那杯酒,又瞧着放在自己面前简单的三菜一汤,点了点头,冲着那娇媚丫鬟垂头道谢。
“多谢姑娘,我与我家少主子怕是还要叨扰几日,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娇媚丫鬟仍旧是笑靥如花的样子,眉眼自带着几分媚意,笑起来的时候十分的动人,却是见她推开了两步,冲着雁回纳了个万福,说道。
“雁爷不必如此客气,唤我莺歌就好。”
雁回点点头,即便是想他这样的粗人,也是忍不住朝着莺歌那里多看了几眼,心想着章靖身边的丫头都如此绝色,在这样的县城之中也属于是难得了。
而后,雁回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有些赧然的别过脸,清咳了一声,随即不敢再去看莺歌,生怕自己再有什么于理不合的想法和举动。
眼瞧着莺歌一股脑的给自己劝酒劝菜,雁回便想到了里屋仍旧躺着未醒的昭小侯爷,忍不住问莺歌。
“莺歌姑娘,只是不知我家少主子……”
莺歌自然会意,她巧笑倩兮,冲着雁回说。
"我家大爷回府之前早就已经吩咐下来了,昭小侯爷的膳食要格外注意,自然不能吃这些的,我家大爷特意给了药膳方子,嘱咐了厨房细细做了,我方才来时已经去看过了,大约再两刻钟也就好了。"
雁回点点头,却也只是喝了几杯酒,便站了起来,对着莺歌低头道谢。
雁回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进了内室。
刚刚掀了帘子进去,雁回就瞧见了昭小侯爷已然是靠在了床边,背后塞着一个垫子,整个身子半倚着,手里头却是拿着一件东西,似乎正在低头看着。
雁回走进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张人皮,人皮折叠着,但是能看得出来似乎是背部的皮肤,上面血红一片像是有错错落落的写着字,却看不清是什么,只是昭小侯爷低垂着头看的异常认真。
雁回并没有靠的太近,只是在三丈之外便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的对着昭小侯爷低头,轻轻叫了一声。
“少主子……”
昭小侯爷这样抬头,他脸上方才流露出来的那一抹伤感也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了,恢复了以往的坚毅冷静,漆黑的眸子就那样望向了雁回,对着雁回说道。
“你早间的时候为难章兄了?”
听到昭小侯爷如此说,雁回的头垂的更低,静默不语的那样站着。
昭小侯爷瞧见他那样子,便已经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雁回说道。
“雁叔,我之前已经同你说过了,章兄能够如此待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莫要总是揣着怀疑的心思去看别人。我虽说年轻,却也看得出章兄并非是恶人,更何况你之前以他性命想逼,而今又反咬一口,当真非君子所为。”
雁回闻言,眉头微蹙,却还是执意说道。
“少主子,为了您的安危,雁回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更何况……”
雁回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昭小侯爷直接打断了,只听见昭小侯爷浅浅一笑,一边将手中的那块血淋淋的人皮收入袖中,一边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雁回。
这么多年来,昭小侯爷第一次觉得,他的雁叔已经老了,做人太拧太直,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我知道雁叔想要对我说什么,章兄不就是要了千两黄金的诊金和要求你做一件事情吗?难道雁叔觉得千两黄金不值得我一条命?想来,若是换了旁人哪有那么好打发的。更何况那一个条件是你自己许下的,至于我要对我的救命恩人额外回报些什么,是我自己的事。”
昭小侯爷说到这里,面容随即冷肃下来,他就那样平静的望着雁回,目光炯炯。
雁回无奈,他是看着昭小侯爷长大的,也非常清楚,这个孩子是个热血的孩子,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就是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就彷如当年他不顾所有人的意志,冒着被老国公打断腿的危险也要往战场上跑。
雁回叹了口气,点点头,只是仍旧有些不安的嘱咐道。
“少主人想要做什么,雁回不能阻拦,只盼着少主子能够小心一些,毕竟那章靖和咱们查到的全然不同,长信阁的消息是不会错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此人城府极深,做人做事处处掩藏自己。”
昭小侯爷闻言,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抽掉了自己背后靠着的枕头,再一次躺了下来,有些不耐烦的冲着雁回摆摆手。
“你先退下吧,记得将诊金取出,明日一早就给章兄送去,我身上的毒也已经差不多了,至于这伤等回到了帝都再治也来得及。还是皇命更重要一些!”
雁回闻言,点头称是。
原本,雁回是想要继续守在昭小侯爷身边,以免再有杀手前来,可他忽然腹痛如绞,肠子里头无端端撑起一股气,猛地就要外泄而出。
为了防止在自家少主子面前无礼,雁回赶紧加紧双腿,小心翼翼的以一个痔疮犯了的姿势退出了内室,随即急急忙忙朝着外面走去。
恰好,雁回刚刚走出门,便险些撞上了端着药膳走过来的莺歌,幸而莺歌矫健,才避开了雁回急冲冲的身影。
而雁回也是一着急,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括约肌的力道,只听见“噗”的一声,一种不可名状的声音当时间传进了莺歌的耳朵里。
莺歌的脸上仍旧是带着亲切的笑容,一双杏眼伴随着笑起来的时候如弯弯的星月,妩媚而娇俏。
“雁爷,您找什么呢?”
雁回听着莺歌明知故问的话,看着莺歌巧笑倩兮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只做了怪的小狐狸。
雁回这还能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来必定是这个混丫头给自己下了药,只可恨他一向来警觉,却是没有问出来这丫头下的什么药,什么时候下的。
雁回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够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只能恨恨瞪了一眼莺歌,随即转身留去。
刚走出没有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莺歌含笑的声音。
“雁爷,往屋子后头走,溷藩在那里。”
伴随着莺歌这句话的便是一连串如同莺语一般的娇俏笑声,雁回起初听着先是生气,可是细细回味又觉得这姑娘会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好听,一时间也是暗恨自己怎么反倒从心底里夸起害自己的人来了。
至于莺歌,瞧着雁回在屋后头的茅厕里头蹲得太久了,也是怕那药膳凉了药性就没有了,便先给昭小侯爷端了进去,叫昭小侯爷且先用了。
等莺歌服侍完了昭小侯爷,却还不见雁回回来,莺歌抿唇一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
毕竟,她下药的时候可没有客气,放了足足的量,够那位雁爷在茅厕之中蹲上一个晚上的了。
哼,竟敢那样对待自家主子,像她家大少爷那样温润的人能够忍受,她可忍不了,决计是要讨回来的!
莺歌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又觉得十分痛快。
昭小侯爷瞥眼就瞧见了在那儿弯着身子收拾东西的娇俏丫鬟不但样貌绮丽,而且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那样子一看就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时候。
仿佛是受了什么感染一般,昭小侯爷一时间竟然也觉得心情不错,忍不住就冲着那儿忙活着的莺歌问道。
“你在高兴什么,瞧着你半晌都乐得合不拢嘴,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莺歌被昭小侯爷这样一问,先是吓了一跳,她微顿了顿不敢抬头,随后眼珠子轱辘一转,忽然就抬起头,一双星月般的眸子璀璨夺目,冲着昭小侯爷笑道。
“是啊,能够帮着主子做事,因而高兴的,能够伺候昭小侯爷是奴婢的福分,昭小侯爷若是还有旁的什么吩咐,尽管同奴婢说。"
只是这一回,莺歌聪明的并没有说自己的姓名。
她也怕昭小侯爷一时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毕竟瞧着这位昭小侯爷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了,帝都之中的天潢贵胄一向来明事理早,身边丫鬟服侍的也多,若是真的因为她这几句话误会了,那她可就惨了人。
莺歌的人生目标是做一等大丫鬟,可不是做一等小娇妾,像是姨娘什么的,她是打死都不愿意的。
不过好早,昭小侯爷显然也是并未想到旁的歪处去,他冲着莺歌点点头,便放了莺歌走了。
自然也没有想到,莺歌这妮子人美鬼心眼却多,早就已经将他身边的最得力的侍卫弄得在茅厕之中整整守了一夜。
因而,用过药膳之后一觉醒来,当昭小侯爷瞧见了守在自己身边的侍卫并非是雁回已经换了旁人之时,昭小侯爷心中充满了疑惑,心想着一向来轻易不喊病痛的雁回怎么无缘无故的病了?
难不成是他之前说的那番话太过严厉了?亦或是雁回气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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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靖同林氏从别院回来的第二日一早,桃枝就来传话,说是府上来了一位客人自称是昭小侯爷身边的人,名唤做雁回。
彼时,章靖才刚刚睡醒,一旁的几个丫鬟正在边上伺候着洗漱,当莺歌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显然有些紧张,手一滑,险些就将瓯子的瓷盖子给砸了。
章靖瞥眼瞧向了莺歌,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怎么了?听到雁回来了便这样紧张,莫不是看上他了?”
莺歌闻言,回过头,有些生气的淬了章靖一口,一双杏眸瞪的老大,就好像是一只被踩找了尾巴的猫儿。
只听见莺歌急红了脸,着急慌忙的为自己辩驳道。
"大爷您胡说些什么,我是要伺候着大少奶奶一辈子的人,哪怕是您愿意立时要将我送了出去,我就算是当即碰死也不愿意的!”
章靖听着莺歌忽然发这样重的誓,也是被她惊着了,登时也不敢同她说笑这事了。
连忙笑眯眯的对着莺歌劝慰道。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雁回实在是太老了,你才不过十几岁,配他着实是不太合适,你就在你家大少奶奶身边好好再待几年,等到再大一些,我再为你寻一门亲事。”
莺歌听到章靖这话,脸不由得更红了,双脚在地上躲了躲,很是生气的样子抱着沤子的罐子抬步就冲着外头跑出去了。
章靖见此,晃了晃一双湿漉漉的手,继续冲着莺歌的背影叫道。
“哎,你回来,我的沤子呢!”
莺歌却是一阵风似的跑了,心里仍旧是有些惴惴不安,心想着难不成那雁回是为了昨天自己给他下药的事情找上门来了,若真是这样那要是让大爷和大少奶奶知道了,自己岂不是要被打死了!
一想到这里,莺歌就又急又气,又有些后悔了。
只可惜,屋子里头的章靖并不知道昨晚莺歌帮着自己出了气,想来若是知道了,也不会怎么着她。
内屋之中,林氏还坐在床上,瞧着章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笑着将自己手上多了的沤子分了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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