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上辈子三十四岁的外科糙老爷们,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却是要好上太多了。
对着自己这辈子颜值很满意的章靖坐回了凳子上,默默的开始通过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模糊的记起一些东西。
这具身体叫做章靖,字璟瑜,出生显贵富庶之家,母亲是侯门嫡女,父亲是正道魁首,虽然比不上天潢贵,却凭着这个身份也能够在这座远离京城的小城之中横着走。
章靖叹息,这样的身份哪怕是欺行霸市,强抢民女都没有人敢管。
可偏偏这个原主,很怂!
所以,每一次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上个月才刚考中了秀才功名的原主,竟然在书斋里被韩夫子的孙子韩文远一砚台给砸死了。
然后,章靖来了。
摸着自己脑袋上被包了厚厚好几层的布,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检查,章靖确定现在的自己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来到这样陌生的时代,记忆也是破碎凌乱不堪,章靖只能格外小心,否则要是叫人看出些什么以为他是什么夺舍的鬼怪,他恐怕连这条好不容易重活回来的命都要保不住。
至于今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既来之则安之,从今以后他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章靖决意肩负着原主的所有,好好活下去。
至少,他还活着,而对方却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章靖简单的理清楚了思路,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道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声音。
“二爷,二少奶奶来接您了。”
听到这话,单了三十几年的章大夫浑身一震,心底不由得激动又忐忑起来。
他竟然也是有老婆的人了!
第二章 娇妻(已修改)
章靖也没多想,直接就从椅子上蹦跶了起来,仿佛头上那点儿疼痛完全不存在了。
离开镜子之前,章靖还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青衫,忽然他似是闻到了一股什么奇怪的味道,若有似无,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身边。
章靖若有所思,低头嗅了嗅身上的衣服,一股酸腐的味道如同垃圾桶里囤了七天没倒的臭豆腐,丝丝缕缕的冲进鼻子里,挑战着他对于味觉承受的极限。
这身衫子,也说不清是多久没有洗了。
这样邋遢的人竟然也会有媳妇儿!
身为新世纪五好男人,但是却因为职业原因单了三十多年的章大夫心里头骂了一句。
他赶紧翻箱倒柜,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下来,随便拽出一件袍子胡乱套上,听着外头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声,着急的将那脏衣服团吧团吧,随手塞进了柜子里藏好,一边冲着外头喊道。
“别进来!!!”
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停了。
这厢章靖一边望向了门口,细瘦修长的手指飞快,着急忙慌得扣着扣子。
须臾,想是外头的人等的有些急了,一阵清脆的叩门声响起,力道均匀轻柔,伴随着一声清丽温婉的声音,能够从这声音想象的出外头站着的是怎么样端丽的一个美人。
章靖压下心头的动容,赶紧整理了自己袍子上的褶皱,一边快步朝门口走,嘴里一边说着,“来了!”一边伸手霍得就打开了房门。
日光熹微,凉薄的阳光散下来,刺进了章靖的眼睛里,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挡,然而当瞥见门口站着的那端庄少妇之时不由得愣了愣。
那少妇穿着一身浅紫裙衫,头上不过点缀着些许珠翠,很是雅致,可偏生这少妇生了一张靡丽的面孔,生生压下了那种雅致,只消端淑的往那儿一站,那双桃花眼平静往这里看过来一眼,便撩得人心底酥酥麻麻,仿佛有细小的钩子勾着魂魄一般,叫人忘都忘不掉。
章靖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掀起惊涛骇浪,那一颗凉薄了三十多年的心,似乎就被那么勾了一下,忍不住狂跳起来。
什么叫做一见钟情,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若是以前,章靖从来就不相信这些。
可如今一见到林氏,章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微微的颤抖着,脑海之中无数遍疯狂的喧嚣着一个声音。
就是她!她就是他梦里那个无数次出现的那个背影。
冥冥之中,章靖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站在这里只是为了面前这个人。
这一时间,文能劝退医闹、武能开膛破肚的章大夫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那少妇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家相公,缓缓开口了。
她的嗓音不似她的容貌一般靡丽,反而带着一股清婉。
“你在书院里呆了两个月没回来了,不管怎样总要叫人回来报个平安,免得让娘为你忧心。”
她将目光轻轻落在了章靖那一个头包的两个大的脑袋上,不由得叹了口气,眼底里似是飞快的闪过一抹失望,可语气却愈发柔和。
“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不想叫爹娘知道,往后也要通知我一声,记得了吗?”
她知自家相公的性子,内向害羞,一心扑在读书上,加之又体弱多病,总让人欺负了去,却又总是憋在肚子里不肯与家里说,哪怕是她这个做妻子的也只能想办法打听着,偷偷的不叫人太欺负他。
章靖看着面前的少妇,一时间把不准是什么情况,他的记忆缺失,哪怕是瞧见这少妇之时,脑海之中撞进来的也不过寥寥数语。
林婉如,江南富贾林家嫡长女,两年前嫁给他。
然后?
没了!
面对这样单薄的信息,章靖甚是无语,说到底是最亲近的人,又是这么样的美人,这原主就是再废难道也不动心吗?
可原主已经死了,章靖也没有办法揪着对方的耳朵问个明白,只能够顺从的听着林氏同自己说话,点头附和。
“我知道了。”
林氏瞧着章靖仍旧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心底里的失望更大,她很清楚自己这个所谓的丈夫是个书呆子,总想着堂堂正正得重新考回到京里去,光耀门楣,给章家挣来子孙福荫,可偏偏又不是这块料。
想章靖六岁开蒙,至今方弱冠,苦读多年也不过堪堪考上了秀才,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可哪怕是考上了进士,章靖这懦弱的性子……
唉……
只林氏总默默将这些失望藏在心底,她虽说不上大家闺秀,却也是富贾之家养起来的小家碧玉,两年来都恪守自己的本分,守好这个家,伺候好公婆,从不抱怨什么。
至于夫君的事,她劝过,人不听,还干脆搬了出去,她也就不过问了。
林氏探头瞧了一眼略有些杂乱的书房,挨着章靖想要进门,门口的章靖赶紧侧身让她,顺手还下意识的扶了一把她白皙皓腕,低声道了句。
“小心门槛。”
林氏侧头看向章靖,心底微漾,下意识抬头就望向了章靖小心翼翼瞧着门槛那样子,清秀英俊的侧脸虽说苍白瘦弱,却总觉得和往常有些不同,透着一种吸引她的气质。
想到这里,林氏心底微热,握紧了章靖伸过来的手,巧笑倩兮。
“多谢夫君。”
两人之前气氛似从未这么好过,站在门口的丫鬟书童瞧了,不由得相视一笑,也很是高兴自家主子能琴瑟和谐。
只是到底是在外头,哪怕是夫妻,林氏也不免有几分羞涩,等进了书房,她便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佯作帮着章靖整理书桌的样子借此平复心绪。
然而,当她刚刚整理了两本书,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有些歉然的放下了拿在手中的书册。
“妾身忘了,夫君不喜欢旁人碰你的书。”
章靖一愣,心里暗骂原主真不是东西,面上却连忙对着自家媳妇儿表忠心。
“夫人不是旁人。”
林氏闻言一怔,不知怎的鼻子有些酸涩,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死寂了许久的那颗心竟微微颤了颤。
刚嫁给章靖的时候,林氏其实也是抱着小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心思的,新婚当晚瞧着章靖那清秀隽永的面容,想着自家夫君是个读书人,温润如玉,公公常年在外,婆母温厚和蔼,想必婚后的日子能过的惬意。
谁曾想。
唉,不提也罢。
而今的林氏,早便是死了心的,只想着凑活着过吧。
谁曾想,章靖搬出章家在书院住了两月之后,而今见面,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林氏低头继续整理书桌,掩饰微红的眼眶,不想叫人瞧见了觉着她轻狂无状。
而章靖见林氏不说话,便也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整理着桌子。
却见林氏忽的抬头,瞧见了那没关好的木柜子,微微蹙眉,走了过去。
章靖起先只觉得林氏贤惠,然而忽的想到了什么似的,心中暗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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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熊崽子(已修改)
章靖想要拦着,却发现林氏已经是打开了他的柜子,紧接着从里头散出一阵刺鼻的异味,是章靖方才换下来那袍子闷在里头发酵了的味道。
章靖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尖,赧然瞧着回头朝着自己望过来的林氏,轻咳一声,赶紧几步上前抢过林氏拿在手中的袍子。
“我忘了让言欢拿去洗了。”
章靖说罢,转头望向垂手立在门口的言欢,正要说话,却见林氏轻轻将他手中的袍子拿了过去,温声对着他说道。
“往后有什么要洗的衣物,都带回来,府里头有浣洗的婆子,言欢五大三粗的,怕是洗不干净这些,你穿着也不舒服。”
章靖有些不好意思,他侧头看着林氏正在低头看着手上的袍子,眼眸微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总觉得面前的女人虽然很美很温柔体贴,骨子里却透着一种疏离和冷漠。
章靖不明白,心底有些失落,可还是点点头。
“麻烦夫人了。”
林氏没有回应,只是将袍子交给了大丫鬟春桃,又将一些穿旧了、穿脏的衣物带走将带来的干净的新衣服放进柜子里,这才同章靖朝着外面走去。
章靖走在前头,林氏稍慢了半步,两人之间拉开了一道距离,似是隔着什么。
章靖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林氏。
可是,他走得慢,林氏走得更慢,仿佛打死了就是要和章靖隔开这半步的距离。
章靖无奈,只得在前头走着。
忽然,他脚下一个趔趄扶着脑袋很是痛苦的眼看着就要倒了下去,幸好身后的林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章靖。
“还是不舒服吗?”
章靖捂着头,脸色苍白,握着林氏的手虚弱的说。
“为夫头疼,怕摔了,娘子扶着我走,可好。”
于是,夫妻二人终于并行。
章靖虽是靠着林氏,但做着筋骨不把身上的重量靠在她身上让她劳累,两人走得很慢,十指交握,臂贴着臂,在外人看来很是夫妻情浓的模样。
就在两人抬脚正要走出书院门口,忽然横斜冲出来一个人,口口声声叫着婉姐姐。
章靖站住脚,侧身看过去,那人到了跟前才看清是之前那个拿着砚台砸了章靖的韩文远。
章靖不禁眯了眯眼。
看来韩夫子并没有做到自己所说的话,既然他不教训,章靖不介意自己帮自己把这个仇报了。
章靖不动声色,只是冷冷看着韩文远。
身旁的林婉如见了韩文远,眉头微蹙,大概也是知道这次章靖受伤和韩文远脱不了干系,她没有说话只等着听韩文远要说什么。
却听见韩文远提都不提章靖的事,甚至连章靖站在边上都仿佛是没看见一般,一双眼睛里只倒映着林婉如绝美的倩影。
“婉姐姐,你来书院怎的也不知会我一声?正好,我初春的时候得了些恩施玉露,早想邀你品茶……”
说到这,韩文远不知怎么有些局促,耳根子也微微发热,全没有之前对着章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章靖听韩文远这番话,看他那模样,大概知道这货心底有些什么龌龊心思了。
这韩文远年幼时就同林婉如认识,两家毗邻而居,以姐弟相称,林婉如素来很照顾这个弟弟,韩文远也对着林婉如很是依赖。
只是,到底是林氏未出阁前的事情了,那时韩文远还小,不必太忌讳着男女大防,可如今韩文远也有十五了,再说这样的话那就越矩了,可偏偏韩文远这熊崽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叫人瞧了忍不住想揍。
章靖站着没动,只将目光投向林氏,韩文远到底是林氏旧识,却平素与他有龃龉,这时候章靖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只见林氏笑了笑,退了半步,章靖自觉上前半步。
如此一来,林氏的半个身子躲在章靖身后站着,两人彼此挨着,章靖却是呈一种保护姿态护住林氏,只是他并不说话,至始至终都冷着脸。她
林氏笑靥如花,语气却是疏离淡漠。
“今日怕是不行,夫君伤了头,我不放心不下,请了城北向家的向老太医来瞧瞧,再不走怕要误了时辰。”
说到这里,林氏恍若不知韩文远做了什么,侧头心疼的摸了摸章靖厚厚包裹的额头。
“夫君不肯说是谁上了他,可若叫我知道有谁敢伤我夫君,我弄死他!”
林氏的脸上仍旧挂着温和婉约的笑容,眼眸如星月弯起,只是其中寒星点点,看向韩文远的时候更是叫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韩文脸色略难看,他像是要生气,却又极力克制自己,眼睁睁看着章靖和林氏交缠的十指额,只余下满眼不忿,藏都藏不住。
林氏也不欲与韩文远多言,只觉得自己在这与一个男子说话实在不好,拉着章靖就要离开。
恰在这时候,许是林氏走的太快,又一时心神不宁,脚下没注意,就磕到了门槛,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
站在边上的韩文远眸光一亮,伸手就要去扶,却不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爪子一疼,不知什么时候章靖已经到了这一侧,将林氏搂在怀中。
韩文远眼底里涌起血红,心里既委屈又愤恨,明明从小和婉姐姐长大的是他,婉姐姐最喜欢的也是他,凭什么最后婉姐姐嫁给了章靖这个软蛋,还要帮着他说话。
少年血气方刚的愤怒是不讲道理的,也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韩文远目光恶狠狠地瞪向了章靖的小腿骨,心里狠狠的想,要是这软蛋废了,说不定婉姐姐便会与他合离了,这样想着,韩文远脚下蓄力,就直接踹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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