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鼓起勇气去牵他的手,他没有拒绝,唇边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清澈的眼底有柔软的光。
醒来以后,面对满室的黑暗,我摸了摸酸涩的眼眶,却发现那里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抱膝蜷坐在床头,怔怔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片刻后竟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但很快,我就觉得累了,保持着唇角上扬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肌肉的酸痛感顺着神经脉络绵延进血液,直至抵达心口,带来针刺般的痛楚。
我面无表情的打开床头灯,剥了一块糖放进嘴里,却只吃到了一嘴的苦涩。
有什么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清晰,而我也在过往回忆一日又一日的鞭挞中明白,我一直都深爱着他。
「并不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你就不行。」
他是我短暂人生中偶然邂逅的最美的风景,如流星般璀璨夺目,而如今他不在了,我也失去了回家的路。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我的房门被敲响,将尼二有些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入我耳中。
“夏莉小姐,你睡了吗?如果没睡的话请回答我!”
我原还被他吵的有些头痛,此时听到后却不得不爬了起来,随手披了件外衣在身上,开门问:“怎么了吗?”
“出、出大事了!”
将尼二一看就是一路跑过来的,向来缺乏锻炼的体格此时累的气喘吁吁,正拿着一方小手帕抹额头上的汗,一边抹一边惊慌地说道:“里、里包恩先生他……他回来了!”
什么?
我紧紧皱起眉,心中荒谬感顿生,下意识竟也在走廊上奔跑起来。将尼二叫了我一声,见我没理,只得揣好手帕苦哈哈的坠在我身后。
位于B5的主作战室大门紧闭,但我不知为何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于是想也没想就将门板拉开。
唰啦一声,室内仅有的两人被声音所惊动,不约而同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沙发上盘腿而坐的里包恩依然是小婴儿的模样,手上还端着一杯冒热气的红茶。但与以往黑西装戴礼帽的打扮不同,现在的他穿了一身怪异的白色连体衣,脊椎部位甚至还拖着一根可笑的小尾巴,很像是某种品味独特的cosplay服装。
“……那是BOSS之前让我准备好的备用防护服,穿上它的话就不会受到非73射线的影响了。”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将尼二喘匀了气,贴心的解释道,“因为里包恩先生出现的时候,身上没有穿戴任何对非73射线的防护措施,所以这件衣服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我没有说话,目光依然落在里包恩的身上无法挪开,心中的惊疑与不解直到狱寺开口让我坐下时都未能散去。
早已死去多时的里包恩此刻竟然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胸前甚至还佩戴着被白兰多去的晴属性奶嘴……这怎么可能?
“嘛,不管再怎么怀疑,事实就是这样。”
里包恩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漆黑无光的眼底明明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我却敏锐的察觉到那其中似乎掺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就像是在看一个初次见到的生人。
狱寺浅浅的蹙着眉头,神情间带着几分焦躁与阴鸷,就像是被束缚在某个无形空间却找不到挣脱方法的困兽一般,但出口的话却是认同:“他是里包恩先生,千真万确。”
“……这不可能。”见他如此确定,我的心里顿时乱成一团,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勉强保持冷静,“里包恩已经死了,这件事情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还是你告诉我真相的!”
狱寺脸上阴郁的表情更加明显,哑声道:“那个里包恩先生的确死了,可眼前的这一个……”
他的措辞有些奇怪,什么这个那个,很像是在打某种哑谜。我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时脑海里突然有灵光一闪而过,让我霎时怔住。
就仿佛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里包恩黑色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个宛如稚子般纯洁无辜的笑容。
“啊,对了,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他慢条斯理地道,“我是被十年后火箭筒炸过来的人哦,准确的说,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呢。”
关于十年前的里包恩被火箭筒击中后为什么会出现在基地里的疑问,我们最终还是没能得出答案,毕竟彩虹之子死去后连身躯也不会留下,似乎与十年后火箭筒“自己与自己调换”的设定形成了悖论。
况且最为奇妙的就是,里包恩来到这里的时间早已超过了五分钟。
他似乎回不去了。
“有点奇怪啊……按理说那种程度的偷袭我不可能躲不开,可当时我的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才会被十年后火箭筒击中的。”回忆着穿越前的场景,里包恩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那种感觉,就和刚来到这里时被非73射线照射的感觉相同,现在想想也许并不是偶然。”
狱寺一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微微睁大眼睛:“您的意思是说……?”
里包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隔离了火焰信号的奶嘴,沉吟道:“但愿只是我的猜测吧。”
即使没有明说,可我却从他们两人的表情中猜出了不少。十年后火箭筒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故障,致使十年前的里包恩无法回到过去?
假设这一切都是有所预谋的,那么接下来有极大的可能,会再有十年前的人被调换过来。因为里包恩身份的原因,这些人也很有可能是十年前其他的彩虹之子,目的也许与白兰一直在收集的奶嘴有关。
虽然想通了这一点,但我的心底却不受控制的生出了一些隐秘而又荒唐的期待。
我在期待什么呢?
虽说是初来乍到,但里包恩依然展现出了强大的适应力,这一点主要表现在他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摸透了基地所有的出入口以及主要设施上,但非73射线对于彩虹之子的伤害之大,迫使将尼二为了保护他,而加班加点的在各个通口也设立了隔离光束。
说来似乎有些好笑,我竟然是从将尼二的口中得知,这座地下基地是根据纲吉的想法为主要设计的事。而在这之前,也就是基地落成的时候,我还曾与他一起以此为理由回到过并盛一趟,但那时的我并没能想到,这个我完全不感兴趣的新基地竟然成为了所有人在日本的庇护所。
里包恩的到来使得原本有些沉闷的基地多了两分人气,与此同时,通过云雀手下风纪财团的情报网,我们很快便联络到了山本与了平,前者表示会尽快赶回并盛,后者则身负任务,正在前往巴利安城堡的途中。
至此,守护者里除了依然不知所踪的雾,其余都已经确认平安,总算是有了近日里来唯一的一件还算令人开心的事情。
伴随着山本回到并盛与我们汇合,失联已久的门外顾问组织也终于传来了音讯。于是在三日之后,山本前去接应对方,却没想到带回来的除了我所熟悉的拉尔米尔奇之外,还有早起出门去查看森林里棺材情况却变小了的狱寺,以及……十年前的纲吉。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当我真正看见他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有些难以控制流露的感情,连忙背过身去,害怕这样的我会把他吓到。
十年。.
这是一个嘴上说着轻松,但实际却很漫长的数字,它足以改变许多人、许多事,却又让那些尘封的记忆历久弥新。
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忘记他年少时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被年少的他所吸引,我才会选择留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这十年,逐渐成长为现在的样子。
如今再次见到这张还有些青涩的面容,我心底涌起的除了怀念与柔软,还有一份不可言说的失落。
好奇怪啊,我不是一直想再见到他吗?可为什么他如今来到了我的面前,我却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胸口的位置仿佛空了一块儿,无论怎样也不能填满。
十年前的阿纲与十年后相比,相貌上的变化并不是太大,坚毅的轮廓在这时便已经初显,但五官却是十年如一日的温软柔和。
最大的变化要数气质,十年前尚还稚嫩的阿纲一一见过眼前这些他那时便已经很熟悉的朋友们,接下来却卡壳般的停住了。我原本没有在意,却没想到熟悉的声音紧跟着便在我身后响起。
“那个……你是?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呃……该怎么称呼您!”
我愣住,下意识的转过身,正对上一双清澈的棕眸。
这双我无比熟悉、无比想念,甚至在梦里都会梦到的眼睛此刻正安静的注视着我,用的却是我完全无法想象的、茫然陌生的眼神。
是了。
原来是这样。
有什么东西蓦然被触动,我豁然开朗,突然就觉得先前还抱有期待的自己很可笑。
没有了属于我们那十年的记忆,无论再怎么像,也都不是他。
我的沢田纲吉从来都只有一个。
而他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悲伤喜悦与疼爱的,全部都是你。”这句的原话其实是痛苦,但又觉得在这种时候,其实痛苦已经根本不算什么了,更多的都是夏莉对270的爱意,所以这里改成了疼爱(貌似一句歌词里也有过类似的,但是我忘了是哪首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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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终末恋歌(二)
当天晚上,我罕见的做了一个格外冗长的梦。
梦中琐碎的场景与片段,似乎来自于我漫长记忆中的某个角落,而这些闪回画面中,都有着我最熟悉的身影。
我注视着纲吉,就像是局外人在观看一幕无声的电影,看着他从稚嫩青涩的少年逐渐长成大人,看着他柔软的眉眼染上世俗的烟火,最终褪去了懦弱的表象,化为眉宇中坚定的神采。
就像是望着曾有他的这片天空一样,我始终注视着他。
恍惚之中,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是他的话,即使消散于黑暗,也一定会去到充满笑容的世界吧。
总有一天,我会接受他不在了的事实,就如同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十年前的阿纲一样。
但即使如此,每当看到仍是少年模样的他时,我依然会忍不住怔愣,心中的怅然与恍惚盘旋不散。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心境,本该悲伤的情绪不自觉被怅惘侵染,以此同时生起的,还有难以言明的茫然。
多突然啊,明明前一晚还在与你说话的人,怎么仅仅只是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那样鲜活的生命、与曾一起渡过的每一个日夜,仿佛在一夜间便褪去了所有的色彩,仅剩下缺失的空白。
手机中未删除的信息里,还留有他发来最后的话语。
而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我,是不是也在不自觉中见证了他一步一步走向终点的步伐?
如果早一点察觉就好了。
如果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事到如今,唯有在梦中相遇时,才不会这样难过吧。
可即使是在梦中,那些回忆依然缠绕着我,令我无处脱身。
在这世界上,为什么只有回不去的时光才显得如此闪耀?就连想要刻意遗忘的勇气,都在这样的光芒下消散了。
无影无踪。
在那之后不久,阿纲他们带回了十年前的京子与小春,连同着变回十年前模样的山本一起,几乎每个人都是一身的伤痕。
这是第一次,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从头到尾见证了他们是如何一面死死藏住身上的伤口,一面又笑着用拙劣的谎言来粉饰女孩们眼中的世界。
看。
这样懵懵懂懂便轻信了那些话语的京子与小春,像不像之前被纲吉所隐瞒着一切的自己?
我在她们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我。
原来在纲吉的眼中,我与这些女孩子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需要被保护的角色。
这是一种极为用心的保护。
就像是被层叠的丝絮所夹裹在中央的柔软的茧,我能够读懂十年前阿纲眼中的惶恐不安,与小心翼翼。
也许,他是对的吧。
我垂下眼,视线落在左手中指上那枚指环上。在白炽灯光的映照下,这一眼望去显得极为普通的指环边缘划过一道微弱的寒芒。
纲吉他,早就已经忘记了……
十年前,在里包恩敲开我房间的玻璃窗的那个晚上,我就再也不是最初的宫城夏莉了。
想要将“保护”这个词用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明明是我才对。
早在看清了那双孱弱的肩膀所负担着的一切时。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拉着我的手在无边幻境中逃跑时。
又或者是早在他面对来自他人的恶意却并不在意,反而对着我露出腼腆的微笑时。
——我是想要保护他的。
保护他垂眸间偶尔露出的悲伤,保护他这些年来未曾言出于口的恐惧,保护他心底的那片光,和他自始至终都善良温暖的品格。
我一直都深爱着他。
而这份爱意,在这十年之中,从未消退过。
深夜的彭格列基地寂静无声,我睁开眼从沙发的角落醒来,眼角还带着一丝困倦的酸涩。
大厅的墙壁上悬挂着跃动的表盘,一长一短的指向凌晨两点十分,我在杂乱的柜子里一顿翻找,找出了落满了灰尘的咖啡机,放到水下冲洗。
自从来到地下基地以后,我便一直少眠,日常难以入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陷入了即使睡着也经常会在夜半醒来的尴尬境地。
照这样的情况来说,我的身体应该会因睡眠不足变差才对,可不知为何却并未如此,甚至连带着精神层面都始终处于十分活跃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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