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被隔壁班的她注意到,并记下了。
当然,他在纸上涂写的密码,是极其潦草的想法。饶是赫赫有名的基德克星,也不会从此联想到预告函。
“妈妈在国外工作,所以我基本算是独居。”黑羽快斗请桐山千冬在客厅暂坐,倒了两杯热茶,正色,“桐山桑,在坦诚相待前,我认为作为患难与共的战友,为了更高效地达成目的,最好……先做一些约定。”
抿了一口热茶的桐山千冬鼓着脸颊,颔首,“你先说吧,黑羽君。”
他先说吧,意味着她也考虑到了。
黑羽快斗不疾不徐地开口:“我认为有三:第一,尽可能理清交换的原因;第二,尽快找到交换回去的方法;第三,在这期间彼此严守秘密、扮演对方,即使它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个人利益和心情。”
“唔、比起约法三章,这更像是攻略概要啊。”桐山千冬坦直地评价。
“……确实有点。概括起来很简要,可实际除了最后一点,目前根本是毫无头绪。”黑羽快斗将制定条款的主动权抛过去,“你呢?”
“第一,为了不出纰漏,维系好对方的人际关系;
“第二,把交换中的每一刻,都当作最后一刻来对待;
“第三,如果已经、或之后有了喜欢的人,需要向对方解释、证明这段交往是单纯的合作——以及其它我暂时没想到的事。有必要处理好合作导致的后续问题,就像是完备的售后服务。”
如果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黑羽快斗皱起眉。
这种不合常理的怪事,就算是最亲密的母亲,他也没准备坦白。
退休的怪盗淑女,是把天才的他戏谑成低级小偷、令他无可奈何的存在。
绝对会被对方狠狠调侃的!
桐山千冬也提了三点,没有蛮横无理的要求。
“第一和第三,我能理解。第二,是为什么?”他问。
“时刻抱着「做了坏事,立刻会被本人发现」的警惕。”桐山千冬捧着热茶,在氤氲的雾气中歪着头,俏皮地回答。
做了坏事,立刻会被本人发现。
真是可爱、稚嫩的威胁。
对于品性低劣的人,这句话反而可能会让对方更兴致盎然了。
是信任他,所以才这样表述吗?
“我没问题。”
黑羽快斗率直地答。
他注意到桐山千冬难以察觉的变化。僵直的肩渐渐舒展了,她往后陷进柔软的沙发,眉目间有种疲惫得到释放的满足感。
桐山千冬慢慢地品了一口茶,直视他的双眸,“我也是。黑羽君,一起吃蛋糕吗,边吃边说?”
她提议,随即自若地拆开包装,用叉子将蛋糕分成两份,将一半不由分说地推过来,尝起自己那份。
浓郁、清新、冰凉的甜入口即化。
桐山千冬的眸子倏地变得熠熠生辉了,“唔、巧克力和冰淇淋果然是绝配呀——”
黑羽快斗没有客气,“恩。”
“请安心,环和镜夜是再好不过的朋友。”桐山千冬果真边吃边说了,“黑羽君,如果明天放学前,我们交换回来了,那合作宣告结束。如果维持现状,将经受他们考验的人,其实是我。你就作为主角,尽量享受预定安排吧。”
“可我现在,对他们一无所知。”
他可以见机行事,但有备无患。
“环呐,是像太阳一样闪耀的人。敏锐又迟钝,绝大部分情况下很容易被糊弄,在关键时刻相当厉害。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费解,但他确实是一个容纳极端的人。镜夜则是温柔的月亮。一般人和他相处,都会觉得春意盎然。如果是亲近的人,他会展露出真实的本性,是十分可靠的存在。”
这番介绍,黑羽快斗肯定出自桐山千冬的本心,但……实在太抽象了!
姑且不计较「敏锐又迟钝」这种矛盾至极的评语,她认为像月亮一样温柔的镜夜,最后简单的三言两语,比环的长篇赘述更让他感到为难。
桐山千冬到底对温柔有怎样匪夷所思的误解。
“桐山桑,比起你主观感受到的性格,我觉得我更迫切需要了解的,是他们的客观信息。比如姓名、长相,以及镜夜君为什么能向交通科和急救中心快速确认信息。”
“哦,抱歉!环姓须王,镜夜姓凤。能快速确认,应该是因为镜夜家广泛地涉及医疗产业吧——照片的话,请等一下。啊、这张。”桐山千冬翻起手机相册,将屏幕举给他看,“左边是环,右边是镜夜。这是我们在初等部毕业典礼的合影。”
黑羽快斗刚嫌弃有效的信息少得难以言说。
这番回答,信息倾闸而出,砸得黑羽快斗有些难以处理了。
照片上是三人,中间是稍显青涩的桐山千冬。
左边是金发如阳光般闪耀的须王环,形象和备注很契合。
右边是他之前远远瞥见过、今晚曾短暂被他误会成桐山千冬男友的凤镜夜。外表俊朗,形象温文尔雅,细边眼镜掩不住眸光的锐利。让他感到棘手的人,顿时拥有了与之相配的形象。
凤镜夜,广泛地涉及医疗产业,黑羽快斗自然联想到凤集团。
至于须王环,须王是国内极其罕见的姓氏,罕见却足够闻名。因为须王家族比凤集团更为广阔,触及各个层面,是毋庸置疑的名门。
三人身上穿的,是樱兰初等部的制服。
传言定制一套的费用,是数十万。
用名侦探的口头禅来说,排除一切不可能的,余下的便是真相。
黑羽快斗愣怔一瞬。樱兰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进入的学校,门第、钱和绝对优异的成绩,三者至少居其一。若是最后一项,樱兰给特别资助生制定的要求非常严苛,听说只要一次考试不是学年第一,就将取消资格、被退学。桐山千冬的成绩无疑是优异的,一直稳居联考榜首,因此……
他蓦地想到须王环在通话中反复叮嘱的内容:千万别被骗财骗色。
原本,他只视作逗趣——
以桐山千冬的程度,美色是无可质疑的事实。
那钱财的部分,应该是真的。即使无法与须王家族、凤集团相提并论,想必她也是作为家族英才培养的。所以,与母亲的挚友、无一败绩的知名律师同住、学习,就稍微显得合情合理了。
“……桐山桑。”
“恩?”
“在交换期间,除了学校布置的课业,你还有其它必须学习的吗?”
“诶、我没有参加课外补习。”
“我不是指课本知识和兴趣爱好,是继承家业。”
“啊——你误会了,我家没有夸张到那种程度。只是在长野有私人医院而已,所以志愿是东都大学医学部。”
只是,而已。
东都大学六十万考生仅取三千,医学部更是不过百余人被录取的超高分数线专业。
对桐山千冬来说,确实是简单的只是、而已。
“所以,为什么你不直升樱兰,而选择……”
“可能是为了和你相遇。”
“诶、诶诶?”
“如果直升的话,那今晚交换人生的对象,就是我一无所知的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睦月夕扔了1个地雷
第06章 真相其实有两个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黑羽快斗松了口气,“如果交换对象是完全陌生的,现状会变得棘手数倍。不过,桐山桑,你这样表述,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黑羽君,你认为错误的理解,到底是归咎于说的一方,还是听的一方?”
黑羽快斗愣怔一瞬。
你这样表述,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他从未站在这个角度审视过这句十分常见的话。被桐山千冬提醒,黑羽快斗才倏地意识到,这句话其实隐含着听的一方将所有过错都推给说的人,推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抱歉。”
“诶?”桐山千冬诧异。
黑羽快斗禁不住疑惑,“诶……?”
“信息为什么会在说的我,和听的你之间产生差异?我回答的,是真实的心情。它传到你耳边,多了另一种令人遐想的解读。不论如何,事实是产生了短暂的误会。至于误会产生的真相,到底是因为我的表述,还是你的理解——我有我认为的真相,你有你的。两边都没有犯错。所以,你无需对此道歉。我也是。”
桐山千冬将叉子放下了,坦直地对上他的眼,湛蓝的双眸缀着异常明亮的光。
片时,黑羽快斗彻里彻外怔住了,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区别于唯一的事实,真相不只有一个。她有她认为的真相,他也有他的。桐山千冬奇异的思维方式,完全跳脱出「真相只有一个」的定式,逻辑却严丝合缝。
桐山千冬,比他前一刻认为的更不可思议。
唔、这个新奇的逻辑,或许下次可以用来戏谑名侦探。
“所以,真相……其实是有两个的。”
“恩,我们都是一种真相的持有者。但事实无可争辩,误会确实产生了。”
“……桐山桑,我觉得你很适合辩论,有轻易使人信服的才能。”
“是吗?”
桐山千冬淡淡道,语气如毫无涟漪的水面。
“我回答的,是真实的心情哦。”
“谢谢。”她垂眸。
“须王君和凤君,我稍微了解了。目前,比明晚的生日活动更紧迫的,是今晚暂且安置下来,和明天上学要面对的同学、流言——”
黑羽快斗自若地主导话题。
要是交给总带偏走向的桐山千冬,不知需要多少时间。虽然她独特的想法十分扣动心弦。
他起身,领桐山千冬上楼。
“一楼有客厅、厨房。厨房应该用不到,因为我都是在青子家蹭饭的。二楼是卧室。桐山桑,你应该知道我在学校……呃、常常表演魔术。所以家里有许多被设计成机关的地方和道具。我建议你不要擅自涉足其它房间、或好奇地触碰一些装饰物,如果触发了魔术机关,我没办法马上赶到、为你处理。”
“我记忆还不错。黑羽君,你和我说明,哪些是不能碰的。”
“呃……桐山桑,你知道魔术界公认的萨斯顿三原则吗?魔术师绝不能透露魔术的机密。”
“啊、我记得是在表演之前,绝不透露表演内容;在表演之后,绝不向观众透露魔术秘密。而我,不算观众……吧?”
黑羽快斗打开卧室的门,掠过高挂在墙上、父亲的照片。
那就是精巧的魔术机关,另一端连着怪盗基德存放各种道具的密室。
要是被交换的桐山千冬发现,就糟糕了。
“……呃,但是你如果都知道了,魔术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唔……黑羽君,你家有空置的客卧吗?”
“啊、有的。”黑羽快斗紧张的情绪顿时舒展了,“就在隔壁。”
“招待客人的客卧,应该不会设计……”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他保证。
“好。所以我明早就是——到青子家吃早饭,然后和她一起上学?”
“对。在青子家吃饭,可能会碰到她爸爸。他是搜查二课的警部,以对怪盗基德屡战屡败闻名,业务能力差强人意。所以你不必担心,用对待长辈的一般态度就好了。”
黑羽快斗用轻快的语气介绍,然后反问,“你呢?”
“我和英理桑两个人住,你晚上应该见到她了。英理桑是毫无败绩的知名律师,工作非常忙。最近又接了一桩形势复杂的谈判,更是朝五晚九,今天是加班赶点才提前回来的。所以,我的早晚饭基本是自行解决的。哥哥要兼顾学业和工作,十分辛苦。他在六月町租了公寓,我们每周会见一到两面。但是,这周末他要去新泻工作,下次见面应该是下周中。”
“出差?”
“算是吧。所以你要蒙混过关,应该不会太困难。”
“恩。你也是。”
黑羽快斗赞同。
同居者越少,意味着客观条件越有利于降低被发觉的可能性。
他的家人只有远在美国的母亲。
桐山千冬则只提到了同住的妃英理,以及每周会见面的哥哥。兼顾学业和工作的哥哥,年纪应该不会太大,至多是二十代,三十岁以上的可能性极低。
不过,既然在长野有私人医院,为什么她哥哥会在东京租住公寓、并去新泻出差。私人医院的继承者,难道不应该在医院精进医术、研习经营手段吗?
还有一个无法释然的疑点。
桐山千冬根本没有提及任何与父母有关的讯息,就像他没有说起父亲是否在家。
黑羽快斗微皱起眉。
矛盾至极的人,的确是存在的。
桐山千冬如本能般自然地,表现出让人禁不住亲近、信任的样子,实际陌生而疏离。
今晚她所坦诚的,之前就读的学校、含糊其辞的转学决定、要好的旧友和不同寻常的家庭,他从未听中森青子提起一丝半点,桐山千冬将一切过往藏得严严实实。
他边思考,边面不改色地从衣柜收拾出当季的衣服。
桐山千冬帮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黑羽君,那个、你真的觉得,你说的那个办法可行吗?”
“啊?什么办法?”黑羽快斗抱着一堆衣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那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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