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徐望不是第一次经历。她没想到角落里还藏着一个人,挨了几闷棍之后,晕倒前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她近视了?
想起小巷里见义勇为未遂,徐望拿眼瞅着被抢劫的陈护士:“护士姐姐,好歹我是来救你的,还有个人你都不知道提醒我一下的吗?”
“我来不及啊,刚想喊,你就被敲晕了。”
然后她们的包就都被抢走了,连跟毛都没留下。她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到医院来,还替她交医药费,她也很冤啊,被抢了不算,还得照顾这位见义勇为的“女侠”。
......
徐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催促道:“你把手机借我一下,我打电话给我朋友。”
林书联系不到她肯定急坏了,还有她的徐一小宝贝,见不到妈妈肯定会哭的。
她静静等着手机接通,那荒诞的梦已经被丢在了脑后。很快电话通了,刚“喂”了一声,对面的林书就哭了出来。
“徐望望,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都找疯了!”
听到徐望的声音,林书又开心又生气,上天保佑,徐望果然没事,等她回来一定带她去庙里给菩萨烧香。
“对不起啊书书,发生点意外,一一没事吧?他有没有哭得很厉害?”徐望除了怕林书担心,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虽然林书经常带他,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头还疼着起不来,恨不得马上飞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传来林书心虚的声音:“望望,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徐望的心里“咯噔”一声,涌上不祥的预感。
“我到处找不到你,担心得快疯了。一一那么小,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就去找了陆伯安。然后,他把一一带走了。”
徐望笑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林书书。”
她怎么没有听懂呢。
“望望,对不起,你要打我骂我都行。要是知道你平安,我绝对绝对不会去找陆伯安,联系不到你我慌得没神了,一想到你出了事,就没办法控制自己冷静,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很奇怪,徐望竟然很平静,好像恐惧到了极点,也就不害怕了。她怔怔地拿着手机,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的茫然。
“望望,陆伯安去夏城找你了。”
徐望的世界陡然一片黑白。
挂了电话,她的灵魂仿佛被抽空,第六感瞬间前所未有的敏锐起来,隐隐约约她竟然好像听见,门外走廊传来陆伯安的脚步声。
第六章
秋日的阳光洒向城市的每个角落,一辆黑色的车子从远处驶来,卷起一阵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一片金色的叶子转呀转,慢悠悠落回地面,不料,一只无情的脚将它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冷傲的背影,修长的腿,所过之处,寒气袭人。路边跳跃着三两只觅食的小麻雀,感受到危险,立即扑棱着小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几个捡叶子玩的小屁孩,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转身一起跑了。
有翅膀的能飞,长腿的能跑,可怜的徐一既不会飞也不会跑,被陆伯安抱着,哭了一路,放弃挣扎,累得睡了过去。
韩助理紧跟在陆伯安身后,不知为何格外紧张,背后竟然泛起丝丝凉意。走入住院楼的时候恍然大悟,想起徐望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开朗大方对他极为客气,有时候他去接她,还会给他带一杯可口的咖啡。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不由得为徐望捏把汗。
他应该不会来这么快吧?徐望的魂飘飘悠悠,就这么离她而去。
她刚刚醒来,全身无力,脑袋后面还隐隐作痛,实在爬不起来逃命。她眼神中带着对生命的渴望,满怀最后一丝期待问陈护士:“护士姐姐,我现在能出院吗?”
“你起都起不来怎么出院?”陈护士没有关注她打电话说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她表情的异常。替她调整了一下输液器的速度,在挂着的单子上记录下数据,然后把手插进裙兜里,踱步走到她面前:“等会儿还有几个医生过来给你看诊,你昏迷了这么久不是醒了就没事了,脑袋可不比其他的地方,让医生再给你好好检查才行。”
徐望的眼睛眨呀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突然失去了色彩。只见陈护士嘴巴上下翻动,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她脑袋里钻,就是无法连成一句完成的话。她十分辛苦的试图在脑海中将那些字拼凑完整,但整个脑袋都无法运转,丧失了思考能力。
陈护士见她眼睛直直的,听到她的话后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不禁有点担心,这姑娘不会是摔傻了吧?她正准备去叫医生赶紧过来给她看看,刚一转身,病房的门开了。
徐望战战兢兢,挪着脑袋看过去,世界瞬间黑了几秒。
“陈护士,你在这呢啊,病人还醒着吗?她的家属过来了。”
徐望想,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脑子抽筋吗?
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因为过度紧张和恐惧可能会导致心慌、干呕、发抖甚至昏厥,这都是由心理反馈到身体的生理反应,而她思维暂停、脑子当机也是反应的一种,在某种程度上属于不可抗力。
当每次她想拿刀刨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时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陆伯安略过小护士走进来,一股寒气顺着脚底爬满了她的全身。她呼吸暂停,耳边发出嗡嗡的声音,心脏像死了一样寂静。空气凝固,两个小护士也被他身上的气势震慑,只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徐望避无可避,就这么直直望进了陆伯安的眼睛里。
在旁人看来不过才几秒钟的工夫,而徐望感觉自己在地狱里已经走了几个来回。
那一刻,大脑不知道被什么支配,她茫然地望着陆伯安,问护士姐姐:“他们是谁呀?”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飞扬着细小的尘埃。
俄顷,带路的小护士先开了口:“这是你孩子和孩子的爸爸呀。”
病床上的徐望,肉眼可见的脸红起来,满是羞怯地垂下眼眸:“您别逗我了,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帅的老公和这么可爱的孩子。”
“诶?”领路的小护士小小的脸上充满大大的疑惑,难不成搞错了?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进门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冰山帅哥,礼貌地询问:“这位先生,病人不认识您,您是不是找错了?”
陆伯安的脸色黑得吓人,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徐望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她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难受地呼喊起来:“啊.......我的头好疼啊......”
第七章
徐望小时候看电视剧,那年琼瑶阿姨的《情深深雨蒙蒙》风靡大街小巷。精力旺盛的徐望除了爱披着床单学依萍唱歌,就是捧着脑袋学可云,有一次奶奶从外面搓麻将回来,见徐望在沙发上捧着脑袋嚷嚷,吓得她把手上的零钱一扔赶忙上前。那晚,徐望被罚在门口面壁思过,闻着里面阵阵肉香,饿得肚子咕咕叫。
这样的事情,徐望小时候做过不少,只是年纪渐长后,她的性子沉稳许多,隐隐向温柔那边靠拢。她是真的被吓到了,眼角的余光觑到陆伯安的脚动后,立马捧着头痛呼起来。开始是装的,只是她一动,头还真的疼起来,疼着疼着,她就真的晕了过去......
“快,去叫王医生!”
护士姐姐们十分镇定,病房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徐望意识失去前,看到陆伯安大步朝她走来,常年面瘫的脸上有了松动,那样急切的眼神,像是久远记忆里虚幻的梦。
十七岁那年的秋天和冬天,春城中学的教学楼和操场,被一层金色的光芒笼罩,成为徐望脑海里难以磨灭的记忆。
徐望记仇,所以记忆很好,她至今还记得初见陆伯安时的画面。
那天她起得晚,头发没有梳好,扎了一个软塌塌的马尾,因为偷看漫画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你能不能对学习上点心,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漫画!看漫画你能考上大学?上课不知道听讲,下课不知道努力,你能不能给老师省点心,啊?”
“对不起老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她低声附和,心不在焉的听训,眼睛无聊地来回转悠分散注意力。
班主任姓曹,四十多岁,爱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大头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徐望盯着老师的鞋面,脑海不由自主地就响起了一首歌:“穿上我的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爷爷......”
正偷偷乐时,门口有人敲门,一个淡淡低沉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里:“你好,请问是曹老师吗?”
徐望的耳朵像是被风轻轻拂了一下,一阵酥麻顺着耳尖传到了心里,大头皮鞋踢踢踏踏走了,她满是好奇,抬头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陆伯安站在门口,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白色的T恤上,少年的身影清瘦却挺拔,虽穿着简单却莫名透着一股矜贵的气质,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眉宇间冷淡疏离,好看的眉头在察觉到有人盯着他时微微皱了一下。
后来徐望想起这段场景时,脑海里总会应景地想起结婚进行曲。但当时的徐望其实是没有想那么多的,她那时被陆伯安的美貌蛊惑,除了不争气的脸红,好像连思考都不会。
她兀自站在那里害羞,听到曹老师说这是新转来的同学。新转来的同学啊,找老曹,那是他们一个班咯,一个班啊,那就是能天天见到咯......
她右脚尖点着光滑的地面,默默画心,自以为将自己的花痴掩饰得很好,却被老曹沙哑的声音唤醒:“徐望,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没听见铃响了!”
老曹带头出了教室,徐望走在后面听老曹与新同学说话,大意都是叮嘱,少年简单应是。她忍不住在后面偷偷打量,又被他的后脑勺帅到。
她正沉浸在泛滥的少女心中,陆伯安突然回头地看了她一眼,眼眸如雪山上的冰川,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她突然打了个冷战。
然后徐望就跟中了邪似的,不仅没有被吓跑,就此念念不忘起来。
徐望知道自己完了。
她对着陆伯安撒了一个无法圆回来的大谎。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不死,明天就会死。本来陆伯安就是来找她算账的,这下可好,又添新账。
病房里,几个人在门口站着,堵住了入口也堵住了去路。床上的人貌似睡得沉稳,面容安详,若是有人去摸摸她的手,定能从手心里摸到一手的冷汗。
徐望正在回忆第一次见陆伯安时的画面,准备参考参考,待会儿醒来摆什么表情才能蒙混过关,正想得入神时,听到一个声音说:“......脑袋里有一块淤血,虽然不大,但刚好在记忆区,所以出现记忆缺失也是有可能的,只要不影响生活应该问题不大,其他的也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再观察两天......”
徐望开始是昏过去了,但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有模糊的感觉,知道有医生来给她检查,但因为感觉到陆伯安的存在,她纵使醒了也只能闭着眼睛装晕。他们好像在讨论她的病情,因为害怕,她听得并不是很真切,直到听到医生的这番话,她瞬间清醒。
“所以出现记忆缺失也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的!仿佛抓到一棵救命稻草,徐望在内心狂喜。
她只顾着开心,连病房里的人什么时候走完的都不知道,直到感觉眼前的光被遮住,床边好像站了一个人。
“徐望。”陆伯安喊她的名字。
她屏住呼吸,以为上天不佑,陆伯安发现了她在装晕。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压抑的寂静中,她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把她从床上掀下去,但他只喊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陆伯安一直没有离开,身上的气息一直在她周围萦绕,她胆战心惊,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醒来,胡思乱想的又睡了过去。
混沌中好像听到徐一的哭声,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睁开了眼睛。她还不清醒,以为在家里,正准备起来去哄徐一,视线里突然出现陆伯安的身影,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
好在陆伯安抱着徐一背对着她,没有发现她醒了。徐望的心只放下了几秒,徐一的哭声又让她揪了起来。
徐一不爱哭闹,此时却哭得格外凄惨,哭得她的心跟着抽痛,正准备睁眼的时候,听到门响,说话的声音是韩助理:“陆总,奶冲好了。”
可怜韩助理,没有结婚的大男人一个,如今却学会了冲奶粉,手法娴熟,在手背上试好温度才拿了过来。
陆伯安脸色凝重,从韩助理手中接过奶瓶,准备塞进仍在号啕不止的小家伙嘴里,但徐一一直张嘴在哭,大概是怕他呛到,他出声说了两个字:“闭嘴。”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一下。
怀里的小人吓得愣住几秒忘记了哭泣,热乎乎的奶嘴趁机塞进嘴里,他稚嫩的小拳头砸在陆伯安的胸口,小嘴一咧正要反抗,下一秒甘甜的奶流进嘴里,他就什么都忘了,双手捧着奶瓶,咕咕喝了起来。
只是还很委屈,眼里包着泪。
房间里恢复了宁静,陆伯安一手抱着徐一,一手扶着奶瓶,仍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韩助理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但依然觉得像做梦一样。陆总,奶孩子,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忍不住看向病床上的罪魁祸首,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正准备说话,床上的人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呀!你是谁啊?”
徐望本来想偷看徐一的情况,谁知道韩助理猝不及防转过来,她脑袋一向动得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了。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视线朝她射过来,她硬着头皮,迎着陆伯安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睛。她放空大脑,几个大字在脑海里滚动播放: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陆伯安深深看着她,沉默不语。徐望也看着他,两人视线交汇,都看不清彼此的情绪。如果是往常她肯定是要怂的,但现在绝对不能怂,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气,做懵懂迷惘状,配合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形象并不美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伯安依旧没有说话,他的气场非一般人能比,徐望很快败下阵来,躲开他的眼神,无措害羞道:“你......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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