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圆宝还是有点担心。她绞着一双手,好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陈婆子从布篮子里拿出一只青色的布玩偶来,这是她刚才随手做的。
圆宝揪着尾巴玩了一会儿,问:“姥姥,这是什么?”
陈婆子理所当然道:“青老虎啊。”
颜色是暗青色的,做得非常简陋,里面塞的是一些没法用的旧布碎布,外形上也不是很接近老虎的形象。
“老虎不是黄色的吗?”
“青老虎不是你说的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陈婆子率先败下阵来,她哄道:“好了好了,等我有空,再给你做一只黄色的。”
圆宝却摇头,“我想要红色的。”
“……行吧。”
于是圆宝又开心了,把刚才的郁闷都忘了不少。
很快田丽就拎着两只母鸡回来,放进鸡笼里。又收拾了一下鸡笼,把鸡屎都收起来,放进粪坑里,等着沤肥用。
圆宝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纳鞋子,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就走开。等到天色暗一些的时候,田丽又进了厨房忙活晚餐,圆宝没事干,去学校接春花,还说要帮春花拎书包。
春花可不敢让她拎书包,就把一本作业本放到她手上去,让她拿着。圆宝看了一会儿,羡慕道:“春花姐姐,上学是不是很好玩啊?”
“不好玩,天天要写作业呢,回答不出问题来,还要罚站,手心挨板子,上学可辛苦了。”
圆宝又道:“可是秋月姐姐天天都念叨着要上学,她做梦都想呢。”
春花随口道:“那当然了,上学再辛苦,能有干活辛苦啊?快走吧,你明年也能上了,很快的。”
圆宝点点头,然后跟着春花一起快步走回去。在路上,就遇见了何军还有何建喜,他们也从县城回来了。
因为有说好的棉花糖,圆宝瞬间冲出去,等着要棉花糖。
“姥爷,我的棉花糖呢?”圆宝欢快的喊了一声,等走进之后才发现,何军还有何建喜以及周永娟三人的身上都非常狼狈,面上还带着明显的伤口。
圆宝的声音就弱下去了,问:“怎么了?你们进城和人打架了吗?”
何军抹了一把脸,却碰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虽然看起来灰头土脸的,但是心情却非常不错。
他拉着圆宝的手:“走,先回家再说。”
圆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头看了一眼,见周永娟的面色不太好看,看着有些难过,更加搞不明白了。
等回到了家里,陈婆子看见他们这一副模样,也是吓得不轻,问道:“让你们上城里面去查身体,去上户口,怎么回来搞成这一副样子?你们是打架了?还是遭匪了?”
何军说:“是遇上泼妇了!”
陈婆子拧了一把热毛巾来让他擦了擦脸,等他坐下之后,就连忙追问究竟怎么回事。
何军他们到了县城之后就分开了。何军去给圆宝上户口,何建喜还有周永娟两个人则是去医院检查身体。
等何军给圆宝上完户口之后出来,那小两口还没回来,觉得奇怪就上医院一趟。
这一去可了不得,何军看见赵婆子还有魏红英两人在医院,都住院了。
那两个人瞪着对方的目光,似乎是要喷火似的,活像是一对仇人。就算两个人都病歪歪躺在病床上,骂对方的时候,那气焰嚣张的,仿佛还能够大战300回合。
再稍微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前几天赵婆子跟魏红英两人打起来了,把对方双双给打进医院里也是了不起。
她们两个人在家里本来就不对付,经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两个人吵得多了,这满腹的怒火和积怨也就越来越深。
上一次,陈婆子给了赵婆子100块钱,让圆宝跟赵家断了个干净的事情,大慌村所有人都知道了,魏红英自然也知道了。
赵婆子紧着手里的那100块钱,死活都不肯拿出来分,俨然当做了自己的私房钱。
魏红英等了几天,见自己一点油水都捞不着,心里面就有了意见。
她觉得自己是圆宝的后娘,后娘那也是娘,就算何家的人要把圆宝给买走,这个钱也应该是要她来收。
现在,赵婆子不仅不把钱分给她,还一点好处都让她捞不着,魏红英一颗心就不平衡了。
因为这100块钱,家里面爆发过好几次大规模的争吵。
赵婆子那就是守财奴,到了她手里的钱,别想要让她吐出去。吵了好几次无果之后,魏红英怒气一上头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手就打。
那赵婆子子也不是个吃素的。
她连连好几次都在陈婆子的手底下吃亏,是因为打不过。但是在自家儿媳妇的手上,那是从来都没有吃过亏。
现在见魏红英反了天居然敢动手,一时怒上心头,就什么都给忘了。
两个人打起来。
等魏红英开始小腹抽痛,白着脸蹲下的时候,赵婆子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知道自己闯了祸。
但就算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因为她是婆婆,底气也没有那么虚,当下叫人要把魏红英抬到镇上的卫生所看看,但是魏红英也是个气性大的,自己肚子疼了还不消停,还想着要拉赵婆子沉沦一把。
趁着赵婆子靠近的时候,魏红英还努力的抡起拳头,往她的面上招呼。
赵婆子又不肯吃亏,本来就是在气头上,气的不行。见这个小贱蹄子这个时候还不忘打自己,一时怒上心头两个人又在地上滚了一遭。
他们这一打一闹,等叫的人来的时候,魏红英裤子上就全都是血了。
赵婆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婆媳两个人同样惨兮兮,身上都是伤。
只不过魏红英的损伤要大些,她的孩子没了。
跟自己的婆婆打架,把孩子给搞没了。这种事情,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荒唐的丑闻。
魏红英就记恨上了赵婆子。
赵婆子一是因为心虚,二是觉得魏红英没本事,保不住孩子,同样也看她更加不顺眼。
孩子没都没了,这两个人跟对方对着干的时候,就没有软下来的道理。在医院里这几天,那真是吵得天翻地覆。
医院里面的医护人员都快要想把她们都给赶出去了。
何建喜还有周永娟两个人正好是去检查能不能生娃的病,又正巧跟魏红英碰上了。
两家人又都素来有仇,还是这么敏感的事情,这一对上眼瞬间都红了眼。
魏红英刚刚没了孩子,就冷嘲热讽,说他们两个人这辈子都没娃,就该孤独终老。让他们不用浪费时间,他们没这个福气。
周永娟平时在家里虽然大气也不敢喘,但现在人家都怼脸上了,还是戳着她最在意的地方骂,也断断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也反呛了回去。
说魏红英就算有本事能怀得上娃,但是德行不端,心肠太坏了,怀上了也得流掉。
她这个坏女人也不能有娃。
都是戳着对方的心窝子骂,火气就容易上头。你来我往的两三回,瞬间又开始大吵一架,还打起来了。
挠头发的挠头发,抓脸的抓脸。
何建喜在旁边帮忙挡着,战况倒是没有多么激烈。但因为对方是一个刚刚小产过的女人,何建喜怕魏红英讹上他们,所以就尽量小心谨慎,他们这边吃的亏是要多一些。
就连后面来的何军也因为拉架,脸上多了几道口子。
好在魏红英也没有多大的力气跟精神继续闹腾,闹了一会儿之后就被人拉走了。
陈婆子听完这些事情都惊呆了。她想严肃正经的骂几声,但是面上又憋不住笑意,便瞪了何军一眼,“笑你还笑,真该让你照照镜子,看你现在的模样,都惨成这副样子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呵!”何军脸上的得意之情不减,“我这心里痛快着呢。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婆媳两人双双进了医院,还住院了,这钱花的那叫一个如流水。用钱换命,有多少家底能遭得住啊?我看这一次,不止是你给的那100块要扔进去,他们自个的家当也要不保了。”
“这叫人贱自有天收!”陈婆子也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她的宝贝心疙瘩被赵婆子折磨没了,如今赵婆子的疙瘩也没了,这叫报应!
何军嘿嘿笑了一声,想起那给出去的100块钱还是有些肉疼。不过现在,他们这边花不着,赵家那一边同样也是打了水漂,还落了一身的病。这么一想之后,他就浑身舒畅,通体舒服。
“别理那些糟心玩意儿,我就问问你,圆宝的户口你给办的怎么样了?”一说起这件事情,陈婆子的心冷静了不少。
何军把一本崭新的户口本拿出来,“就在这儿了。”
陈婆子激动的翻出来,指着户口本上的名字,问何军:“是不是就这个名字?”
“对就是这个,我给改成姓何了。以后叫何圆圆。”
陈婆子一听,心里面更加满意了。她捧着户口本 ,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拿去给圆宝,拉着她指着户口本上的名字说:“快来看看,以后你就是这个名字。你跟姥姥是同一个户口本上的了,咱们是一家人了,以后谁也不能把你赶出去。”
圆宝正在玩她的青老虎呢,听到陈婆子这么一说,连忙放下她手中的青老虎,看了一眼她的名字,问道:“前面的那个姓是赵吗?”
“什么赵?这个字读作何!”
圆宝“哇”的一声,夸道:“原来姥姥还认识字。”
“那是,我还认识后面那两个字读作圆圆呢!”陈婆子被夸了,心里夜开心。
“何圆圆?”
“对。”
圆宝问:“圆圆不是应该两个圆吗?怎么看着方方正正的?”
陈婆子一瞪眼,“这我哪知道呀?”
圆宝勉为其难点头 ,“方的我也要它了。姥姥,先让我看看,我想练自己的名字。”
她现在还记得要给萧回签名的事情。
陈婆子没有不让的道理。当下让春花从作业本上撕了一张纸下来,再给圆宝一支笔,让她在旁边跟着写。
院子里气氛正好,田丽在厨房里忙活,晚餐也都快要收拾好了。
就这时,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何建安一脸犹豫的走进来,面上的神色非常的扭捏。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去,陈婆子冷眼看他。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低头道:“娘……我我想……我想先借家里的一块腊肉,明天我再去切一斤肉还回来。”
陈婆子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敛住了。
第40章 40
何建安的一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才好了。
他面色青红交错, 难堪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他也不想刚刚分家没有多久,转头又伸手向自己爹娘要东西, 这实在是太没脸了。但是不这样,他也同样没脸。
因为现在林翠苗娘家的哥哥们, 就在家里面等着要吃饭呢。昨天林翠苗压根没有买到猪肉, 回家又跟他大打了一架,一番闹腾下来什么事情也没做成。
等今天娘家的人来了,这才傻眼了,因为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当时两人还吵着要离婚呢。
要是连块肉都没有, 那些娘家人回去指不定要说什么。现在何建安已经下不来台,只好硬着头皮上门来,借一块腊肉回去和饭一起蒸了, 再炒一盘时蔬。
何建安只希望自己的爹娘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装一次糊涂,配合他一次,等明天猪肉摊继续开张了,他一定会切一斤肉赔回来。
但现在, 非常的沉默, 让何建安本能的觉得不妙。
被这么多双眼睛一直看着, 何建安真想转身就走, 感觉他长这么大了, 第一次这么难受。
简直像是有人扒光他的衣服, 把他扔在这个地方, 让他孤零零的站着,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他的身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嘲笑他。
不必多说,那些目光必然都不是善意的。
但是都开这个口了,他不想空手而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站在院子里等着。
何军摸到自己的水烟枪,吧嗒吧嗒,抽了一口,这水滚动的声音是院子里面唯一的动静。
他吐出了一口烟,然后才挥挥手:“家里腊肉确实还剩一点,老大媳妇,你去拿一条,先让老二拿走吧。”
田丽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就要去拿腊肉。
可陈婆子就不乐意了。
陈婆子问何建安:“我是你娘,给你一条腊肉没什么。腊肉再珍贵,还能比你我之间的血浓于水珍贵?但是老二啊,当初是谁说要分家的?你昨晚让兴国过来吃了一顿酱肘子,今天晚上你这个做爹的又过来拿了一条腊肉。嗯,明天晚上你媳妇是不是又过来搬一缸米?这不是一条腊肉的问题,你这是把你爹娘当成什么了?你以为分家是闹着玩的?”
这话一说出来,田丽就不敢动了。
何静安一张黝黑的脸上,瞬间通红。他讷讷道:“昨晚……昨晚……兴国他……”
何建喜送兴国回去的,何建安当然知道何兴国跑到这里来蹭饭了。
他当时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不过一个小孩子,心里倒也没多大的感觉。
现在被当面挑破,才后知后觉得觉得难堪起来。
何军见何建安脸都红了,心中不忍,忙说:“老婆子,你跟孩子说这个干啥?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忘了?他要就给他呗,明天又不是不还回来。”
陈婆子冷笑道:“他要是真有什么大用处,我给他。就怕是他那个婆娘怂恿来的,有一就有二,咱们家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
一提起林翠苗,陈婆子胸口就满腔的火气,更别提说什么给她腊肉吃了,不给她糊一脸屎就不错了。
突然想到昨天何兴国说的,林翠苗娘家今天会来人,陈婆子的面色瞬间黑的不行。
她尖着嗓子,指着何建安的鼻子就大骂:“好啊!好你个老二!我就说你怎么突然上门来找我们借腊肉!原来是想要去招待那一帮狼心狗肺的混蛋!你行啊,你有出息了!你是不是要拿去招待林翠苗娘家的那些混蛋?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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