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人多疑,我倒是觉得,原公子不比任何女子要差。”
原随云温柔道:“这世间女子反而是最容易骗人的,尤其是像你这般的美人。”
清栀轻笑,“你此刻的称赞,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的恭维。”
原随云微微侧眸,似乎想说什么,清栀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微微抬头,在原随云的唇上,印了一个颤抖而冰凉的吻,这个吻交缠着浓郁的花香,浅浅的酒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一个神秘的仪式,片刻后,两人分开。清栀轻声道了一句:“但我却想听你一句真心话。”
原随云面色微动,感觉到双眸突然有些干涩,这干涩像是蚂蚁攀爬似的,越来越密集,直到他忍不住松开了清栀的手腕,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就像原随云的房内一样,清栀的房中也是没有任何烛火的,黑暗而宁静,除开热水的雾气,便只有飘荡在空中的花香。
清栀坐在浴桶内,扶着自己的手腕,面色轻柔的望着原随云。沾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在黑暗中衬的肌肤越发白皙,不明显的红痕就像是被欺负过的脆弱,她看不见,可是眼眸却似乎会说话一般,惑人注视。
原随云愣了愣,下意识抬手触了触自己的眼眸,然后看到自己暗黑中的手指,白皙细腻,骨节分明。
眼睛依旧干涩,还有些难耐麻痒,窗外的灯火照进来,刺激的他想要流泪,但这都无法比过一个事实。
他似乎看见了!?
瞎子的世界是模糊的,就算是原随云这般已经习惯黑暗的人,周围的东西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大约形状的面容,骤然看到清晰。这惊喜来的太快,快到原随云自己都有些反应不及,呆呆愣在了原地。
只是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又失去了视线,犹如退潮一般,缓缓沉寂入了黑暗之中,让人无端生起一股恐慌。
原随云再一次抬起手触摸双眸,可是这一次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半响后,原随云轻声道:“姑娘医术高明,是随云唐突了。”
清栀微微头,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恢复了他那张翩翩公子,温文尔雅的面具,温柔轻声的对清栀表示歉意。
“公子相信我了,那便够了。”
清栀微微一笑,语气如同他一般,平静而温柔,可是两人的面容却同时露出了不同的微笑。
室内似乎多了一股虚假的缠绻暧昧,就像是猎人为捕猎落下的诱饵。
第6章 踏月留香
“这处石岛是山庄的商船无意发现,我知道以后便让人按着山内本就有的洞窟凿出隧道,山内没有明火灯光,所有来往的客人都看不见彼此。”
如此,那些心中藏着阴暗的人们,才能将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尽情泄露。
原随云轻轻笑了一声,似愉悦又似嘲讽。
经过两天航海时间,此时接客大船已经距离蝙蝠岛不远,依稀可以看见石岛原貌,光秃秃的石头山,没有树木,只有杂草,看起来干涸又腐朽,没有人猜的到这里面便是海上最大的销金窝。
原随云带着清栀,两人在船头并排而立。白衣公子,绝色佳人,看起来似乎非常和谐。
清栀侧过头,伸手抚了抚看不见的海风,轻道:“其实我很好奇,原公子每次来这里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
是痛苦还是愉悦,痛苦着拉扯所有人在黑暗中挣扎,亦或是愉悦的享受着黑暗中的人群堕落。
“为何想知道这些?”
原随云转头问道,他的长相俊秀,加上此时莫名温柔的眉眼,几乎让人有些羡慕被他注视的女子。清栀随着他的方向微微仰头,两人似乎在相互凝望一般。
可惜,说话的是个瞎子,听这话的也是个瞎子。
清栀笑了笑,声音轻柔而温软:“只是有些好奇,你究竟喜爱黑暗,还是厌恶黑暗。”
原随云想了想,轻笑道:“我自然是不喜欢黑暗的,姑娘应该也明白,瞎子是绝对不会喜欢黑暗的。”
因为他们已经厌倦,甚至厌恶了。
清栀道:“但是你似乎也很高兴来这里。”
“虽然我讨厌黑暗,但我却喜欢黑暗中的人群。”原随云微笑,意味不明道:“况且,黑暗中,大家都是一样,不是么?”
黑暗中人性的碰撞,就像是一场地狱的狂欢,而对于原随云来说,他便是这个地狱的阎罗,抬手之间,覆盖众多势力。目盲并不是他的弱点,反而是他最大的助力。
无争山庄,从未无争。
但这其中,也夹杂着属于原随云自己的阴暗。
清栀垂眸,低声道:“大家都是瞎子,那就公平了,对么?”
“蝙蝠岛外没有公平,至少在我心中,此时此刻,只有姑娘与我才是最公平的。”原随云笑道:“姑娘难道不觉得么?”
清栀轻笑一声,忽道:“原公子错了。”
原随云面露好奇:“嗯?”
清栀轻笑道:“在我心里,原公子眼中有我,才是最公平的。”
原随云微微一愣,一时没猜透清栀这句话的意思。
这一愣,便没有机会再出言试探。
脚下微微一震,船靠岸了。
-
刚刚进入山洞,清栀便感觉到一阵阵让人脚软的寒意,这种寒意随着洞窟的深入几乎要刺入骨头。
如果这里有镜子,可能可以看到她的脸色惨白如同女鬼,清栀苦笑了一声,她居然忘记了,蝙蝠岛从未有火光,长期处于阴暗的环境,即使有人气,也是阴冷潮湿,一般人也就罢了,像她这般娇弱的身躯,是根本承受不住的。
“怎么了?”走在前方的原随云,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清栀姑娘,你的呼吸似乎有些不稳。”
清栀颤动着手指抓住了原随云的袖子,清软的声音在这一刻带上来些许让人怜惜的哭腔。
“冷——这里太冷了——”
原随云微微皱眉,握住了清栀近乎冰凉的手指,一边传输着内力,一边歉意道:“是我疏忽了。”
来蝙蝠岛的都是江湖人士,内力充足,自然不会考虑到环境如何,可是这位清栀姑娘却不一样,她就像是脱离了贝壳的软肉,娇嫩易伤,一粒沙砾就可以将她刮伤,原随云还记得昨夜匆匆一眼,虽然光线晦暗,但是他还是看到了,手腕上的淤青。
那是被他捏出来的,在对方瓷白的肌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我们能不能回去船上……”清栀冷的有些说话都发颤,紧紧的靠在原随云给她传输内力的手臂。
原随云皱眉道:“船已经离开了。”
客船送人到达后便会离开,直到七日后拍卖结束,才会带着离去的物资归来。其次便只有备用逃生的小木船,若是在这样的小木船上过夜,只怕还不如在岛内。
想到这里,原随云只能唤来一个岛奴,让人去找丁才。
“我会让丁叔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毕竟姑娘的身体最重要。”原随云温柔的安抚道。
清栀勉强应了一声,有内力在身体流转,感觉好多了。但是那股寒意似乎还在她的周围虎视眈眈,时不时偷袭她的四肢,裸露的肌肤几乎都已经麻木,她像拉扯着浮木一般,双手紧紧的抓住原随云的手掌。
原随云只能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继续朝着深处走去,女子的手指纤细柔软,冰凉的肌肤宛若无骨,当真是露来玉指纤纤软。
若是换一个男人,只怕牵着美人的手便已经心醉,可是原随云却想着,若是此时将女子放在此处,会如何呢?
黑暗是可以让人发疯的,蝙蝠岛曾经有一种刑罚,便是将人丢在迷宫一般的洞窟内,黑暗中迷失,不出数日,便能逼问出想知晓的一切。
也不知对于本就属于黑暗的人来说,效果又如何呢。
“原公子,在想什么?”清栀轻轻颤问道,这轻颤并不是害怕,而是寒冷留下的余韵。
原随云轻笑,认真道:“在想姑娘。”
清栀也跟着笑了笑,“你若是现在在想我,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原随云有些好奇,“为何?”
清栀轻道:“因为你是蝙蝠公子。”
蝙蝠在蝙蝠洞内会想什么呢,大概是如何才能喝到新鲜的血液吧。
原随云轻笑一声,“姑娘多虑了,随云只是在想,姑娘到底想要什么。”
幽深洞穴,伸手不见五指,却能听见男子温柔的低吟,像是情人的低喃:“姑娘知随云所求,可随云似乎还不知道,姑娘究竟所求为何。”
“是不知道,还是不确定?”清栀停下步伐,顺带将原随云也拉住。
原随云微愣,话题似乎又回到了下船前一刻。
但是那一刻原随云还没有明白,这一刻却明白了。
洞窟内有一瞬间的寂静,原随云握了握掌心的柔软,忽地笑了一声。
“姑娘极好,但有些事,我想需要时间。”
清栀眼眸微动,轻声道:“确实需要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原随云发出主动技能:欲擒故纵
清栀发出被动技能:信你个鬼
第7章 踏月留香
原随云是个聪明的男人,他太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他需要清栀,亦或是需要清栀的治疗,那么不管清栀所求的东西是什么,他都会给她。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治好我的双眼。这是一个无声的契约,暗地里渐渐发酵。
原随云细心的将手掌中的柔软包裹的更加严密,就像是裹住猎物一般。比起苍白的承诺,细微而贴心的行动,才是最容易让人沦陷的。
原随云并没有爱过人,但是他却知晓,女人都是多疑的,她们内心深处似乎都有一种天真近乎愚蠢的烂漫,相信所谓的真心。
所以,比起在这种心思暗涌,说出像是交易一般的回答,他可以用更稳妥的方式。
感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大约是最容易付出的东西了吧,原随云轻轻笑了笑。
清栀侧了侧头,在黑暗中凝视着男人,同时无声的勾唇。
最开始进入画楼的时候,清栀最怕碰见的,便是原随云这般的骄子。
他们聪明、骄傲、野心极大又善于伪装。与这些人相处,只要露出一点点意图便像是被抓住弱点了一般,玩弄在股掌之中。
被他们的面具欺骗不过是常事。
更多时候,你根本分不清,他们与你温柔细语时,是不是想着如何割开你的咽喉。清栀跌跌撞撞的走过了许多人后才发现,面对这些黑暗骄子,你只能诚实的告诉他们,你的意图。
在他们心里,情不过是最廉价的东西。
化被动为主动,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弱点,他们会心甘情愿的奉上廉价的感情。
不过是付出些许感情而已,这并没有什么。他们的心中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清栀缓缓靠近了前面的人一些,贴近他的怀里。
原随云顿了顿,如善从流的将她揽入怀中。
“累了么?”
“嗯。”
温暖的气息,让人有些困倦,却也很清醒。
-
清栀睡了一觉。
醒来时,身上已经多了一块皮毛,柔和温暖。她摸了摸身下,似乎是一张木床,细心的铺上了几层布料,舒适柔软。
不远处还能听见丁才的声音。
应该是到住处了,洞窟做的房内。清栀刚准备起身,原随云的声音便随着呼吸一起出现在身边。
“醒了?”
原随云将她扶了起来,清栀抚摸着身上的皮毛,并不厚重,却非常温暖,隔绝了大部分寒气,虽然还是有些凉意,但是可以忍受。
“这是什么?”清栀抚摸身上的皮草问道。
“这是雪狐皮裘,雪狐常年生活雪地,身上的皮毛最是防寒。”
成年雪狐,皮毛雪白,个性谨慎,只在大雪纷飞时刻出没,极难捕捉。正常一件披风便已经价值连城,这件皮裘更是只取雪狐肚皮最柔软轻薄的一块,奢侈至极。
不过这些,原随云并没有说,只是将一个精巧的手炉送入女子手中,轻柔的带着她捧住手炉。
清栀感觉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将身体最后一点凉意也驱逐。
“如果还有哪里不适,便告诉我。”原随云温声轻道。
清栀轻声浅笑,“已经舒服多了,也免了你一直给我输送内力。”
原随云温柔轻叹道:“本就是我疏忽,姑娘不该受这样的苦楚。”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握着清栀手指的力度微微收紧,话落又像是意识到了面前美人的娇弱,放柔了动作。似乎在自责,又带着几分怜惜和关切。
这细微的动作和情绪,都掌握的刚刚好。
清栀微微侧头,手指反握住他的手掌。习武之人手上都有一些老茧,但是原随云的手掌却细腻平滑,虽然不如女子的软弱无骨,但应该也是一双美丽的手。
“原公子,叫我清栀便是了。”
女子的声音清软温柔,回应时似乎总会带着一种让人不忍拒绝的怜爱。
原随云下意识的喃道:“清栀?”
“说起来,我似乎都没有认真告诉过公子我的姓名。”清栀轻声道:“我无名无姓,无亲无故,只有一个化名,清栀。清欢的清,栀子的栀。”
江湖上多的是无亲无故的浪子,也有无名无姓重头来过的豪杰,清栀无意细说,原随云自然不会过多追问,当然,也没有必要追问。
“清栀。”他低低的唤了几声,温声笑道:“未免显得过于生疏,我唤你清儿可好?”
清栀歪头,忽地笑出声。揶揄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唤你云儿好了。”
原随云微愣,也跟着笑出了声。
“若是姑娘喜欢,自然可以。”
两人一同低低的笑了,虽然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此时的笑意,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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