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接前事
翌日清晨,外头已天光大亮,透进屋内的阳光又洒向床帐,试图唤醒床上的一对鸳鸯。
盛临煊早起惯了,到了他平时起床的时辰便自然醒了过来,只是因着怀中的人儿而不愿意起罢了。
而沈珺悦窝在盛临煊怀里,眼睛还未睁开,手脚略动一动,浑身的酸疼让她忍不住发出奶猫似的嘤咛。
盛临煊看着她羽睫扑闪了几下,眼睛才慢慢地睁开。
许是刚醒还迷糊着,沈珺悦看见眼前人,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看清了人以后,眼中渐渐透出一点儿委屈,一点儿羞恼,接着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人。
盛临煊知道她这是恼了他昨夜的粗鲁,其实他醒来的时候,眼睛扫过她身上密布的红印与痕迹时,也不由得有些后悔。
他从身后将她揽抱住,头靠在她耳边亲一亲她的耳垂,却又故意凑在她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感受到她身子不自觉的战栗,他便像恶作剧成功了一样低低地笑了。
沈珺悦越发气恼了,可他紧接着便贴着她耳说了一句话,声音中透着喑哑:“朕错了......”
愤怒的小火苗就这么被浇灭了,可是即便不生气,心头的委屈却一阵阵地涌了上来,她盯着里侧的床帐,稳着嗓音拉平声线道:“您昨夜为什么那样,臣妾都吓着了......”
盛临煊摸索着她藏在衾被中的双手,将她的手握住。
“因为朕发现,比起刺客冲着朕来,看见别人试图伤害你,朕会更愤怒,并且,更惧怕。”他低低地说着。
沈珺悦的手指动了动,指尖从他手指缝隙间穿过,与他十指交扣。
盛临煊在她耳边叹道:“悦儿,你便是朕的软肋,是朕的心头血。”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一日比一日更喜爱她,更放不下她,如果她在他的羽翼下都不能保全,那他这个皇帝当得就太窝囊了。
将她更紧地抱住,盛临煊沉沉道:“朕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珺悦眼中有水光闪动。昨夜惊魂,他没有温言软语的安慰,只有强横霸道的求欢,即便她并不很抗拒,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郁闷与委屈。
可是现在,他就在自己身后,用着完全占有的姿势将她拢住,她却只觉得安全又安心。这是他给她的庇护,可是她也才知道,自己成了他的软肋,所以他也会担心,担心她受伤;也会害怕,害怕失去她......
沈珺悦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用轻咳掩饰哽咽,吸了吸鼻子,虽然他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也努力地摆出笑脸来,用着欢快的声音回应他:“皇上英明神武,臣妾跟着您,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嗯......”
听见他的回应,又感觉他珍爱地吻了吻自己的发顶,沈珺悦爱娇地蹭了蹭他的身子,佯作骄横道:“皇上快起吧,臣妾得再歇会儿。”
不想这一蹭似乎碰到了盛临煊身上某个敏感之处。那被唤醒的欲望正抵着她腰际,沈珺悦愣了愣,随即红着脸松开与他交扣的双手,从他怀中滑出。
她揪着衾被转过身来,缩在床角怯怯地看着他:“皇上......”
盛临煊方才不意她有那样的举动,晨间男性的身体本就兴奋些,被她碰一碰便有些躁动了。
但是看着她的样子,许是昨夜的那场云雨太过激烈,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眼眶微红,眼下浅青,眉梢都写着疲倦与困顿。
况且她身上的情况,盛临煊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两日他是不好再碰她的。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见她有些警惕的小眼神立刻看过来,不由得失笑,伸手用食指轻叩了叩她光洁的额头,笑道:“收起这副模样,放心,朕不碰你。”
沈珺悦鼻尖轻哼了哼,对上成徽帝的视线,又笑出两个小酒窝撒娇道:“那您让臣妾再睡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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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沈珺悦一半时间是在床榻上度过的。身娇体软的沈贵人,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一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待遇,在房中懒待了一日。
盛临煊这些日子与沈珺悦同食同住,日常相处下来,也知道她平时虽也懒洋洋的,但其实也是爱玩爱闹的性子。今日这样的惫懒,想来还是因他之过,便也由着她,不逼着她走动了。
且他今日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也没法陪着她。
这样的休养生息之法对沈珺悦却十分有效,如此到了第二日,她便似汲取了足够的能量一般,又恢复了精气神。
距上次见到宁安大长公主似乎已过了四五日,想到她身边的夏冰,沈珺悦还是不太放心。
恰这日议事厅无急事需盛临煊处理,他正有空闲,沈珺悦便劝他与自己同去水月庵,也是盘算着能否寻个机会让他见一见宁安大长公主。
盛临煊其实一直希望再见宁安,只是头几年来时都被拒绝,而近几年他心底又存了事有了愧,便也不再主动去打扰宁安。
这样两相作用之下,姑侄俩明明互相之间没什么恩怨仇恨,却硬是拖了十数年未再见。
如今有了沈珺悦这个契机,倒是让盛临煊又生出些冀望来,便应了与她同去。
要见,但也不能硬闯,上回沈珺悦来时绘兰便很是警惕,门开了还要张望一圈,见没其他人才放了她进门。
这次沈珺悦便偷了个巧,她与成徽帝约定,她敲门时,盛临煊便藏身树后,待她进门后缠住绘兰,再支了玉环来开门,届时他再进入庵内与公主相见。
沈珺悦看得很明白,只要盛临煊进了水月庵的门见着了宁安,公主身上伪装的刺定是再竖不起来的。她的坚持,也不过是这一道院门罢了。
一如她之前,不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进了水月庵,引得公主对她卸下心房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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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次开头便就有些不顺利,绘兰挡住门,不乐意地觑她:“你又来做什么?”
沈珺悦赔着笑脸道:“上回惹了公主伤心,我实在过意不去——”
“既知道自己惹了公主伤心,便不该再来才是,”绘兰打断她的话,声气儿更不好了,“谁知道你又要说些什么让公主不快的话!”
沈珺悦有些尴尬,正要再说些软话,她身后的玉环却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拉了绘兰的手,情真意切道:“绘兰姐姐,我们家贵人自上次回去以后,这几日都很是自责,也很担心大长公主殿下,您就让她进去看看大长公主吧!”
想不到玉环这一手还真奏效了,这绘兰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被个小姑娘殷切恳求,说话也不再咄咄逼人了,只是嘴硬了两句:“也不是我不让你们进......算了,咱话先说在前头,要再惹了公主伤心,便真的没有下回了,今日也是看在、看在你们还算有诚意的份上。”
她说着话,终于让开了身子,“进来吧~”
进得门去,沈珺悦跟在绘兰身后,回头对走在最后的玉环使了个赞赏的眼色,玉环捂着嘴悄悄地笑了。
“公主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今早醒来精神不大好,这会正在房中歇回笼觉,”领着她们走到院中,绘兰回过身来,“我去瞧瞧公主醒了没,你们自去厅堂坐吧。”
公主竟病了?沈珺悦闻言有些担心,又想到她若还睡着,门外的盛临煊岂不还要久等,心中便有些焦急,只是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领着玉环走到东厢厅堂门口,偏头看见绘兰在西厢一扇门前极轻地敲了敲,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好一会才动手推门进去。
沈珺悦便松了口气,想来公主是已醒了。
她便趁着这点时间嘱咐玉环:“一会公主出来了,你瞅着绘兰要是往后院去了,就赶紧过去给皇上开门。”
玉环郑重地点点头:“奴婢省得了,一定见机行事,帮主子把事情办好。”
沈珺悦见她紧绷的样子,赶紧开解她道:“你这样的稳妥人,我还是很放心的,你也放松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别紧张。”
玉环点点头,勉强一笑。沈珺悦无奈,但怕加重她的压力,也便不再多说了。
坐了片刻,对面绘兰扶着宁安出来了,沈珺悦站起来迎到门前,仔细地瞧了瞧宁安的脸色。
她脸色比之前差了一些,面容略显苍白,大概是病了几日又瘦了一些,脸上的肉少了,鼻翼边延伸而下的两道纹路便显深了。
沈珺悦看着这样的宁安,心中有些难受。宁安大长公主最该飞扬生命的十年都蹉跎在了这水月庵中,原本的美丽渐渐被时光侵蚀,如今的她,分明让人感觉到属于她的青春年华,已然逝去了。
沈珺悦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正要开口,却不经意看见她袖子底下手腕延伸出来的伤疤。
她也不知道为何,只是就在这一刻,她的手动得比脑子还快,直接就捋了宁安的袖子往上,将她手臂上的伤痕尽收眼底。
沈珺悦惊道:“这是什么?!”
宁安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但也很快镇定了下来,她抽回手将袖子放了下来,神色自若道:“做什么这么大声,不过就是叫猫儿抓了,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那怎么会是猫抓的呢?沈珺悦一百个不相信,横看竖看也不像猫抓的啊!她此时内心倒是真像被猫抓了般,极想知道宁安手上的伤痕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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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终相见
沈珺悦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绘兰,注意到她撇着嘴不忿的表情,心里立马有了主意。
“哪里来的猫?我几次来此都未见到,绘兰姑娘怎么也没有拦住,竟叫它伤了公主?”沈珺悦皱着眉朝绘兰道。
这绘兰果然受不得憋屈,立刻便要发作:“我怎么没有拦?!还不是——”
“好了!绘兰你别在这待着了,后院晾的菜干该翻面了,你还不快去!”宁安知她甚深,忙开口打断她的话,顺便把她支走。
绘兰张着嘴,要说的话不得继续,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偏宁安又紧盯着她,她只好闭上嘴,撒了扶着宁安的手,负气出门。
宁安不理她,正要叫沈珺悦坐,外头便又传来了绘兰的声音。
才走到廊檐下的绘兰实在憋不住,缓下了脚步故意大声道:“哼~那猫可太大只了,就是我也奈何不得呢!”
宁安一手抚额,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对沈珺悦:“这丫头惯常胡言乱语,不理会她便好了。”
只她又忘了自己手上有伤,这样一抬手袖子自然滑了下去,沈珺悦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人为造成的伤痕!
她脑中闪过当初夏冰喊着她“太子妃娘娘”,意欲扑过来时候的动作,她的双手......
沈珺悦猛地捉住宁安另一只手,注视着她的眼睛问她道:“是不是、是不是她!夏冰,是她吗?”
之前的种种猜测在此时愈加清晰,看到宁安的伤势,沈珺悦对夏冰的怀疑到达了顶峰,这个人,绝不能再留在大长公主身边了!
“你怎知......罢了,便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也清楚她是病了,犯了癔症才伤了我,难不成要与她一个病人计较?”宁安见遮掩不过,也只好认了,脸上挂着寂寥的笑。
“可是——”沈珺悦忽然看向玉环,“你先出去候着,我有话与公主说。”
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玉环会意,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沈珺悦心中有些紧张,她扶着宁安坐下,正要回身落座,又怕玉环开门的动静被听见,眼尾扫到桌上的茶水,便问宁安:“妾给您倒杯水吧?”
宁安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不必,你若渴了便自去倒来喝,我就不用了。”
沈珺悦便过去了,故意作出毛手毛脚的样子,将茶壶、杯子碰得哐当响。
惹得宁安没好气道:“这庵里就剩了这一套茶具,你可别给我砸坏了,”又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她,调侃沈珺悦“果然是个天生的娇小姐”。
殊不知沈珺悦心虚得很,耳边似乎听见了玉环开门的声音了,忙拉高了声音回她:“妾便是再娇,还能娇得过公主?要说这天生的,谁比得上您!”
宁安好笑道:“说你娇还不服气?我在这可是住了十年的,你以为天天就搁这儿啥事都不干擎等着人伺候?”
她眼中的得意都快飘出来了,“我告诉你,我天天还侍弄菜地呢,你能吗?”
盛临煊脚下无声,循着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的声音,一步一步地走到东厢厅堂前。
“姑母......”
高大的声影忽然挡住门口的光线,宁安抬眼看去,没入耳中的是那一声“姑母”,她唇边的笑意瞬间凝固住。
两人一坐一站,两相对望。
“噹——”沈珺悦手忙脚乱地放下茶壶茶杯,在心中暗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声音惊动了宁安,她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起。
沈珺悦忙先一步开口道:“臣妾出去候着,您二位慢慢说话。”说完便迅速跨出门槛,又带上了两扇门,将里头让给经年未见的姑侄俩。
她站在廊檐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舒出,她扭头看看那扇门,想象不出里面到底会是何种场景,心里还是不能放松。
院门未关,玉环守在门口,正与门外的李荣小声说着什么。沈珺悦环视周围,目光落在对面西厢宁安隔壁的那个房间,此时房门紧闭,也不知道夏冰是否在里面。
沈珺悦摇摇头,打算等成徽帝姑侄俩谈好了,再来考虑夏冰的问题。
她举步朝正厅的佛堂走去——现在,先请菩萨保佑东厢厅堂里的那两位吧。
从香筒里抽出三根红色的平安香,就着烛台上的火点燃,几缕青烟袅袅,打着转儿腾飞、飘散。
沈珺悦跪在蒲团上,心中默念着:菩萨,信女上次便求过您一次,这次所求依旧,请您成全,若能得偿所愿......她睁开眼睛看向座上的菩萨,又闭上眼继续默道:若能得偿所愿,信女便为您重塑金身,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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