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郑婕妤再可怜可爱,那一刻,他脑中的第一个想法竟是怀疑——怀疑郑婕妤在行苦肉计,不惜以身犯险,实际上是为了搏得他的注意。
可以说是相当的铁石心肠了。
盛临煊薄唇抿成一线,除了沈珺悦以外的女子,要他相信,太难。当然,他也不能就这样冤枉错怪了她人,所以此事更要严查。
他沉声道:“事发后朕已命人查看过,那坑分明是人为挖掘,设置的时间也并不长。穆栏围场作为皇家猎场,是不可能设置捕兽陷阱的,但是偏偏有人做了这事,朕便更不能忍受。”
沈珺悦也意识到,那个坑既然存在,那就算今日不是郑婕妤出事,接下来的狩猎活动不管是皇家还是朝臣,恐怕迟早会有人中招。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陷阱,是只有那一处,还是围场内还有没发现的多处?
她后背一凉,忙将这个猜测告诉盛临煊。
“悦儿与朕想到一处去了。”他看着她的目光带着赞许,道:“出事后朕已经下旨召回了今早参与狩猎的所有人,命禁军领人将整个围场再查检一遍。”
原来他早已想到了,沈珺悦脸微微一红,“皇上英明,臣妾这是事后军师,在您面前献丑了。”
盛临煊笑起来,亲昵地碰碰她的脸夸道:“悦儿不要妄自菲薄,你当时又不在场,也没人与你说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能想到已是心细。”
沈珺悦被他夸得脸更红了,忙转移话题道:“若那陷阱只那一处还好说,若不是......皇上这几日定要多加小心。”言外之意便是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冲着他而来。
盛临煊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件事发生后,他脑中自然也有种种猜想与怀疑,在他的位置上,便是一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极有可能带着阴谋,故而他也没打算轻易放过那做陷阱的人,此事必要追查到底的。
“朕倒要看看,这陷阱到底是只有那一处,还是围场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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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规模的搜山行动势必会影响到春蒐大会,今日的围猎活动因那场意外戛然而止,众臣子也还没有大展身手,午后成徽帝发了谕令,言明活动只是延后,待围场清理过后再重新开始。
此事盛临煊交给飞鹰去查,相信很快便能有结果。
与盛临煊共进午膳后,沈珺悦又去看了郑婕妤一回,只郑婕妤吃了带止疼效果的药正昏睡中,所以她也没有多做停留,略问了几句便回来了。
丁容华那边只是伤了脚,她的宫人也早给她还回去了,故而沈珺悦便没有再去。
围场封了,盛临煊也没有出去,她回来时他正在看书。沈珺悦也不打扰他,只径自脱了鞋上炕,想歇一歇晌。
盛临煊却丢了书,抱住沈珺悦道:“大会时间推迟,朕答应你的事情,也得延后两日了。”
什么事?沈珺悦一时没想起来他说的什么,便睁着一双眼睛抬头看他。
他却捉了她手握了握,责问道:“没抱着手炉?”
沈珺悦立时脖子一缩,“臣妾不冷啊......”
盛临煊皱着眉道:“早前回来时手比水还凉,只朕知道你出去得急便也没说你,可是刚才出去明明让你捧着手炉出去的,怎回来时又不在手上了?”说着说着便生了气,“伺候的人呢,滚进来见朕!”
沈珺悦忙拦住他:“不关她们的事,是臣妾在郑婕妤那里坐时放下了,走的时候一时忘记便落在那里了!”
盛临煊不认同的眼神明明白白,捏了捏她手警告:“你自己摸摸这手,这会便是温水净了手竟也暖不起来,再这么不注意受了寒,朕可不带你去跑马了!”
跑马?!沈珺悦想起来他答应的是什么事了,也急了:“没有受寒呢,皇上答应臣妾的,您不许反悔!”
盛临煊斜睨她一眼:“若你总是不听话,朕便是反悔了也是因你自己之故。”
沈珺悦在他怀中扭着身子认错:“臣妾一定听话,再不敢了!”
“真的?”盛临煊拿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视她,说道:“朕可不大信~”
“真的真的真的~!”沈珺悦歪缠道:“您答应过的,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好好好,”盛临煊按住她,本也不过是因她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便说着吓唬她,想不到她还闹上了,“就这么想去?外头还冻着,不怕冷风刮脸?”
“刮脸也要去!”生怕他又说出什么理由真的就不带自己去了,沈珺悦将手抽出来,揽住盛临煊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软软地撒着娇儿:“臣妾会顾好身子的,出去也必穿得暖暖的,手炉也一定随身带着,皇上便放心罢~”
刚才身子本就被她袅袅娆娆地扭出了热意,盛临煊眼神早已转深,大手握住她的细腰,一托她的身子,便吻上她的唇,“朕不放心,还是朕给悦儿暖暖身罢!”
说着便将人放倒在了炕上......
挽发的簪子被他抽去,一头泼墨的青丝泼洒在迎枕上,沈珺悦娇.喘吁吁,素手纤纤搭在男人健实的肩膀上,媚眼如丝地看着身上的男人,口中还故意道:“皇上这会便不怕臣妾穿得单薄受寒了?”
盛临煊俊脸染上浴色,嘴角斜勾,带起一抹邪气的笑,压着气息哑声道:“悦儿这是还冷?如此确实是朕的不对,这便让你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灌溉的营养液:九州流萤1瓶,三年梦1瓶;阿喵会继续努力哒!
第93章 没眼色
既不能出去外面运动,盛临煊便带着沈珺悦在屋内好好动作了一番。
这个午后歇晌倒是比没歇还累一些,盛临煊早已离去,沈珺悦却睡得人事不知。玉环玉璧轮番叫了几次她都不起,若不是被天慧强行从床上挖起,只怕连晚上的大宴都要错过了。
虽然白天的春蒐大会没能继续,但是晚上的宴会还是照常举行的。
穆栏行宫的海晏河清堂分内外殿,修建得极广阔。举行宴会时便按亲疏、品级,内是皇家亲眷,外是文官武将,如此列座。
还好有染紫这个巧手在,小半个时辰便将沈珺悦皇贵妃的礼服妆容打点起来,使她华美端庄地出现在人前。
沈珺悦赶到周太后的住处时,盛临煊已在陪着周太后说话,见她来了,母子两人态度都很是温和。
瞧那男人神清气爽的样子,自己却还腰肢酸软的,沈珺悦暗自磨了磨牙,偷偷地瞪了他一眼。
盛临煊捕捉到沈珺悦悄悄投来的那一眼,面上不显,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来。
两人扶着周太后去往海晏河清堂,本次随行的后宫女眷、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公爵勋贵都已到齐,等着他们的到来。
一番见礼过后,盛临煊举杯站起身来,众人也跟随而起,听他举杯说了几句祝祷展望的话,一齐饮尽杯中酒后,便宣布宴席开始。
像这种宴席不外乎吃吃喝喝欣赏歌舞,教坊司编排了几首新的乐曲、舞蹈,此时便都派上了用场。
其中有一曲霓裳羽衣舞,便是沈珺悦都觉得好。领舞的女子姿容艳丽,身段婀娜,踩步摆臂的动作流畅似水,浑身柔若无骨,一个眼神一个回眸,都仿佛朝人甩出钩子般引人。
盛临煊在这女子上场舞蹈之初还看了几眼,忽然想起什么,便用眼角余光观察沈珺悦,果不其然,他的纯皇贵妃显然已经被那舞蹈俘获,瞧那红唇微启,眼眸湛亮的模样,好似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舞姬。
那种心塞的感觉又来了。盛临煊心中郁闷,真不知道这舞有什么那么吸引人的。好几次宴会下来,盛临煊已经发现了,但凡舞蹈跳得好些的,每次都能勾得她目不转睛。
他轻咳了一声,想要引回沈珺悦的注意,却是坐在他左手边的周太后闻声关心地问询他两句。
盛临煊淡笑着敷衍了过去,再看他右边的女人,居然连眼睛都没动一下,更别说来关怀他了。
台下一曲舞罢,沈珺悦看着那退场舞姬的背影,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刚要侧过脸来与盛临煊说话,却撞上他幽深的视线。
沈珺悦眨了眨眼,好似在问他怎么了?
盛临煊扯了扯唇,别过头去,径自拿起酒杯喝酒。
沈珺悦歪歪头,作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实则心中早已笑倒了。他观望自己的眼神,还有那一声轻咳的动静,她早便有所觉察了,不过是故意装作不知罢了,让他下午时候那样欺负她。
只是捋虎须一时爽,晚上受罪的还是自己,沈珺悦见好就收,也拈起那酒杯,举杯对着盛临煊甜甜地道:“臣妾敬皇上一杯,愿吾皇康泰,四海升平。”
盛临煊看她此刻星耀闪烁的眼中又满是自己,这才放下了那一点别扭的心思,露出了一点笑模样,举起杯与她轻碰了碰,嘴上则道:“朕也祝愿皇贵妃四时顺遂,岁岁长安。”
两人相视而笑着喝了酒,彼此间流淌着丝丝柔情,仿佛喝的是交杯酒似的,那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看得坐在下首的其中几个宫妃暗暗咬牙扯手帕。
丽妃瞧瞧这些人,借着帕子拭嘴的动作掩去了唇边的笑容。放下帕子时,面上早已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
宫妃们蠢蠢欲动,只是碍于丽妃坐着不动,她们也不好越过她行事。最后还是许充容开了口,邀请丽妃一同向成徽帝敬酒。
敬个酒也没什么,丽妃便没有驳她面子,笑着应了,站起来朝成徽帝说了几句祝祷的话,再饮下了杯中酒。
有她开了这个头,后面几人便也纷纷起身敬贺皇帝。盛临煊都一一应了,只是那酒杯不过略略沾唇罢了。
沈珺悦一直笑看着这些人,直到王贵人出现。
这位王贵人今夜穿了一身银红色绣蔷薇花的宫装,头上插了金钗玉梳,衬得她容颜美艳,人比花娇。只是那身裙子,还有她所佩戴的首饰乍看上去有些逾越她的品级规制了。
其他人敬酒便老老实实说几句祝祷的话便罢,偏这王贵人说了祝愿的话还不够,又矫揉造作地说了几句不知从哪本才子佳人话本子上看见的含蓄情话,妖妖娇娇地向着成徽帝边说边抛媚眼。
沈珺悦注意到,莫说盛临煊脸上一下便淡了的笑,便连一直端着慈祥面貌、噙着温和微笑的周太后都颦了眉。
盛临煊也是不想场面难看,便淡淡地打断她的话道:“王贵人的心意朕已知道了,就座吧。”
那王贵人不知道是真误以为成徽帝温和,还是觉得这个机会太过难得想要紧紧抓住,竟还不回了座去,仍旧一脸爱慕地看着他说道:“臣妾的心意能被皇上接纳......”
“王贵人慎言!”面对这拎不清的人,沈珺悦真想扶一扶额了,“回座吧——”
这王贵人知不知道今日这是什么场合啊,那么多宗亲在场,她当众便作出这副勾引男人的样子来,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她自己不要面子,皇上要啊~
从之前去探望丁容华时这王贵人的表现,沈珺悦便看出来她的急功近利,如今只怕也是心急出损招了。
被人接连赶了两次,那王贵人面上一僵,含怨带恨的眼神从沈珺悦身上扫过,接着便委屈哒哒地抬眸看向成徽帝,见他并没有看自己,只好扭扭捏捏地回到自己的座上坐下。
见她回去坐了,沈珺悦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眼珠子动了动,偷看了盛临煊一眼,便在心中默默地为王贵人点蜡。
果然,盛临煊朝身后的李荣招招手:“王贵人想是喝多了,使人送她回去休息罢。”
于是凳子都还没坐热的王贵人便一脸懵比地被两个小太监按住带下去了。
一众宫妃自然是都看见了这一幕,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想着怎么表现自己引起成徽帝的注意了。
幸好宴上歌舞音乐热闹,便是她们都不说话也不会冷场。再加之外殿的朝臣也开始频频举杯,人声喧闹,瞧着总还是一派欢欣和乐。
夜里那腹黑小气的成徽帝还是没有放过沈珺悦,将人安置在床榻上又好好地“欺负”了一番。
沈珺悦眼角沁了泪,拿修剪得圆润的十指搭在他肩背上,恨恨地想故意抓挠他的皮肤,谁知男人背肌结实健壮,她便是费力也不能得逞。
那仿佛挠痒痒一般的动作反刺激了他,沈珺悦编贝似的白牙咬住下唇,仍有几声轻吟逸出,只能无力地承受男人愈发急切的鞭挞。
翌日沈珺悦迷迷糊糊醒来时,一摸身边,人已经不在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只觉浑身酸软,只好窝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又气不过将“臭男人”三个字含在嘴里呐呐喃喃地反复骂了百八十遍。
反正盛临煊吃饱餍足已经起身出去了听不见,沈珺悦便骂了个痛快,才喊了人进来伺候。
泡了个热水浴,洗去一身的粘腻与疲倦,坐在梳妆台前的沈珺悦听着玉璧说着外面的事情。
原来这一大早,成徽帝的圣旨便下发到了小院王贵人处,那王贵人因言行不当、举止不妥,不修女训,有违宫规,从一个四品贵人连降两级,掉到了五品美人位份。
沈珺悦也不过略惊讶于成徽帝的动作快,其他倒也不意外。这王贵人想钻营又没眼色,觑着个时机便出来乱跳,如今只不过是降了两个位份,并不伤及根本,对她而言倒也不是坏事。
以沈珺悦对盛临煊的了解,他对这些女人既不上心,但也还算宽容。若那王贵人能吸取了这次的教训,往后谨言慎行,便是在后宫中熬资历也还是能晋升上来的。只是若她执迷不悔,还妄想在成徽帝面前献媚,只怕前路就真的只剩下一片黑暗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沈珺悦也不同情于她,听过也便算了。用过早膳,她还得往郑婕妤那边去。
而此时的盛临煊则与飞鹰并骑在围场的山林之中。
飞鹰指着前面斜坡围起来的一处道:“皇上,前方便是了。”
盛临煊眸光一暗,一夹马腹,加快了马速。到了近前,便飞身下马,径直走了过去。飞鹰也忙下马跟上。
几个暗卫守在那里,见了成徽帝皆拱手行礼。
他点点头,面色森冷地越过他们,走进那被毡布围起来的一处。
那里面有两棵怪异的植物,植物之间的土地上肉眼可见露出了一块刻字的石碑。
他走近那块石碑,一扯袍角半蹲下身子,细看那碑文内容,不过寥寥数眼,便不由得嗤笑一声。
飞鹰在手下人来报时便已知道那石碑上的内容,故而也知道他笑什么,脸上也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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