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漾抱臂冷眼旁观这些人,突然觉得这些亲戚好陌生。
表面上说着为你好的话,背地里还不知道把你贬损成什么样呢。
“我不着急结婚。”陈漾说道。
她也不打算结婚。
男人这种生物遍地都是,只要她想要,娶她的人能从陈家大门口排出一里地去。
女人的价值,从来不该用年龄来定义。更别提,陈漾还是个有钱有颜的女人。
陈漾在生礼礼之前,就已经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如果她再结婚,麻烦事太多太多了,和丈夫再生一个孩子是无法避免的事。
她不太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会真情实感地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她和别人的孩子。
地板上轱辘轱辘滑来一辆玩具小汽车,一只小肉手拨开人群,钻了出来。
小男孩穿着休闲的西装小马甲,脖子底下像模像样地打了个领带,白袜提到脚脖子处。
他踩着锃光瓦亮的小皮鞋,在众人的目光下“哒哒哒”地跑到人群中央,去捡那辆玩具小汽车。
陈漾用一只脚拦住了玩具小汽车的去路,礼礼一下子抱住妈妈的大腿,抬起粉团一般的小圆脸,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谢谢妈妈。”
他的睫毛浓密卷翘,两只眼睛犹如黑葡萄一般闪亮。
“乖,去一边玩。”陈漾摸摸儿子的头,示意他不要打扰大人开会。
礼礼懂事地点点头,保姆立刻跟上来将他牵走,礼礼抱着心爱的小汽车乖乖去了别处。
“你呀,说到底还是个女人家。”三叔劝诫道,“你跟你妹妹一样,早该结婚的。你看我几个闺女,不都嫁人离开了?”
言下之意,哪有年纪那么大还赖在陈家要管陈家家务事的?在他们眼里,她们都是女流之辈,算不得陈家人。
“哦,”陈漾闻言嗤笑,“三叔这么着急想把我赶出陈家,是有什么企图吗?”
“我还不是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呀,你看你妹妹嫁给阿琛,一辈子锦衣玉食,享不尽的福气。”三叔说道。
有什么企图,恐怕在座各位都心知肚明。陈漾跟陈洛如一样走了,陈广龙夫妇没有儿子,那陈家家族企业,就能旁落到他们手里了。
毕竟按照陈家以往的先例,女儿没有继承权,嫁出去的女儿就更没资格来分家产了。
只可惜,陈家在这辈以前,就是广东普普通通的一个家庭,没什么家产可分。
是陈广龙夫妇白手起家,做出点事业之后,念着先富带动后富,才领着这些亲戚一起走上致富道路的。
现在岭盛市值过千亿,谁不眼红呢?个个仗着自家有儿子,想挤兑陈漾和陈洛如姐妹俩。
即使他们的儿子个个不成器,但只要有个命根子,那也比陈漾和陈洛如对陈家贡献大。
所以三叔提出让陈漾尽快嫁人的时候,其他几家纷纷举手赞同。
陈漾太有主见,在公司事务上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只要留在陈家一日,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可不得希望这祖宗早点离了陈家找个什么人嫁了么?最好跟陈洛如一样,嫁得越远越好。
“小姨!”在客厅角落里玩小汽车的礼礼忽然大叫了一声,他连小汽车都不要了,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刚进家门的陈洛如被一个小团子扑到身上,心都快融化了。
“礼礼,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高啦?让小姨看看。”陈洛如蹲下身子,伸手去整理礼礼的小领带。
陈家众人看到毫无征兆现身的陈洛如,顿时面面相觑。怎么陈洛如也回来了?
“婠婠啊,你回来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啊?”三婶满脸堆笑,仿佛在问候她。
“自己的家想回来就回来了,”陈洛如替礼礼重新打了一个领结,然后牵着礼礼的手走过来,“你们见了我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皮笑肉不笑地欢迎陈洛如回家。
好在陈洛如是只身一人回娘家的,只要孟见琛不跟来,那陈洛如构不成什么威胁。她比陈泳还小呢,懂个什么。
陈洛如在国外那么些年,陈家的家事她几乎从不过问。他们忌惮孟见琛,胜过陈洛如。
“阿姐,”陈洛如问道,“事情解决了吗?”
“这不商议着呢么?”陈漾撇撇嘴,并没有像其他亲戚那样装出什么喜悦的表情来。
不是她不欢迎陈洛如回家,而是方才三叔三婶说的话太过分,她懒得摆出假表情。
三叔只好把话题转回陈泳的事上,说道:“咱们各家凑点钱,这事就摆平了。”
陈洛如探头探脑地在人群里看了一圈,问道:“堂哥人呢?”
陈泳:“找了个地洞躲起来装死呢。”
三叔:“……”
三婶忙说道:“你堂哥也知道做了错事,没脸见大家。”
“这会儿知道没脸了,他诈骗的时候以为自己有多大脸呢!”陈漾冷嘲热讽道,“反正我是一分钱也不会出的,你们几家谁要是支持那个混账东西,就替我把那份子掏了。”
涉及到钱的问题,谁家都不肯吱声。
岭盛那么大的企业,陈广龙一家吃肉,他们只能跟着喝点肉汤。
几百上千万对陈漾是一笔小钱,可对他们来说,可不得精打细算么。
其实今天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说服陈漾来替陈泳出这笔钱,他们是一个子儿都不想掏的。
陈漾这里拿不下,三叔改变了思路。
这不又回来一个么?陈洛如可比陈漾好说话多了。
陈洛如是个小富婆,因为五千万对孟见琛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看。
“婠婠啊,你看你堂哥这个事儿……”三叔佯作长吁短叹道,“要是不帮人家把这五千万的窟窿给补上,他可能要去坐牢,起码得坐十年啊。”
陈洛如点点头:“那也太惨了。”
“对啊,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该拉一把的时候就得拉一把。你堂哥平时对你不差吧?”三叔说道。
陈洛如:“……”
是不差,但也说不上好吧?她跟她堂哥,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再说了,他去坐牢,关她屁事。
“你现在嫁给阿琛,出息了,也不缺这点儿钱,要不你看看……”三叔欲言又止。
“三叔是要跟我借钱吗?”陈洛如眨眨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
“一家人怎么能叫借钱呢?”三婶连忙说道,“帮个小忙而已。”
“哦……”陈洛如若有所思道,这就是借钱不想还的意思吧?
陈漾生怕陈洛如被傻傻地忽悠了,她阴阳怪气道:“刚刚还说嫁出去的女儿不算陈家人呢,这会儿要借钱又变成一家人了。”
陈洛如说:“我怎么不算陈家人了?我姓陈,又不姓孟。”
三婶:“……”
见这两人都没有出钱的意思,三叔不满地摁灭烟头,破罐子破摔道:“你们姐妹俩不要在这装糊涂,你们爸妈没有儿子,陈家以后没有你们的份。”
三婶说道:“我们阿泳是陈家血脉,哪有让他去坐牢的道理!”
陈洛如扯扯陈漾的手,问道:“阿姐,我们要被扫地出门了吗?可我记得这里是我们家啊。”
这些亲戚怎么这么不要脸,在她们家扬言要将她们这对姐妹赶出陈家的?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陈泳惹了事啊——陈泳坑了陈洛如的夫家,现在居然让陈洛如向孟见琛借钱帮忙摆平这件事,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孟见琛不追究陈泳私刻京弘公章的罪名都是看在他是陈洛如堂哥的面子上,不然依他的行事作风,哪里会放过陈泳。
而且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岭盛的股份在陈广龙夫妇手里,不给陈漾和陈洛如,难道给败家侄儿?
那岭盛不出十年,铁定玩完。
“可是我老公不给我钱啊。”陈洛如可怜巴巴道,“要不这样,你们让我爸妈把岭盛的股份给我一点,不要多,只要百分之二三十,那我就有钱借钱给你们了。”
第76章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陈洛如的提议显然令一大家人不服气。
要知道陈广龙夫妇持有的股份一共也就百分之六十,陈洛如一人就要百分之二三十的股份, 她那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婠婠,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三叔说道。
“我怎么就不讲道理了?”陈洛如显然不那么认为, 她说道, “爸妈的股份,我和我姐姐一人一半, 不是很正常么?”
“股份虽然在你爸妈手里, 可是岭盛是陈家的。”三叔振振有词道,“没有家里人帮衬着, 你觉得岭盛能做大到今天的程度吗?”
陈洛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三叔, 仿佛在说, 当然可以了。
没了这群拖后腿的亲戚, 恐怕岭盛现在更加欣欣向荣。
只不过陈家向来很看重家族传承,所以陈广龙夫妇不愿让这些亲戚们继续过穷日子, 才让大家伙跟着他们干,分享蛋糕。
家族企业的优点是控制权和所有权统一,大大降低了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的可能性。
可缺点也很突出。随着岭盛一步一步做大,陈家内部也形成了各类利益集团。复杂的感情和亲缘关系,在陈广龙夫妇在处理利益关系时形成掣肘。
就拿陈泳这事来说, 如果他只是岭盛一个普通员工,发生这种事情, 那铁定是直接开除的。
可陈广龙夫妇碍着三叔的面子, 不可能将陈泳与普通员工一视同仁, 这这样的渣滓留在岭盛内部, 毫无疑问会成为一颗埋藏的隐雷——都不必说隐雷了,他这次直接炸开了花。
人性在利益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平日里常说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一旦出现在金钱权利的分配上产生分歧,那亲兄弟也极可能反目。
再者,岭盛的高层十个有六个姓陈,堵上了社会精英进入高层的渠道。大家的管理水平和工作能力参差不齐,各有各的想法,决策也会变得困难。
孟家在这事上,做得比陈家要好。
一是由于孟家家族关系没那么复杂,常年累积下来的历史经验使得孟家的权利高度集中在某一房手中。
二是由于孟家以家族基金会的形式控股京弘,有效避免了股权的纷争。
“是啊,你爸妈又没死,你急吼吼地想要什么股份?”三婶看不下去,指责陈洛如。
好像陈洛如盼着她爸妈早点立遗嘱似的。
“原来你们知道我爸妈没死啊,”陈漾冷笑,“我差点以为你们是过来吃绝户的呢。”
吃绝户,是封建年代里一种令人嗤之以鼻的陋习。一家顶梁柱的男人死了,家中又无其他亲属可依靠,这种情况被称为“绝户”。
陈广龙夫妇没有儿子,膝下仅有两个女儿。
这要是放到过去,只要陈广龙没了,那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宗族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瓜分完毕,被逼上死路。
陈漾说道:“我爸妈有我和婠婠,还有礼礼,将来婠婠也会有孩子。”
言下之意,陈家的家产就算给外孙辈,也绝不可能给旁人。
“岭盛姓陈,不姓别的,怎么能交到外人手里?”三叔觉得陈漾的说法很可笑。
“礼礼也姓陈。”陈漾纠正道。
“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三婶不屑道。
不说陈漾,就连陈洛如也火冒三丈。
礼礼是他们一家人的宝贝疙瘩,三婶居然当着孩子的面说他是野种,完全不顾忌这样说话会不会给孩子带来心理创伤。
“小姨,”礼礼悄悄地拉着陈洛如的手,一脸困惑地问道,“什么是野种啊?”
“别听人胡说八道,”陈洛如道,“礼礼是陈家的孩子,不是野种。”
“哦。”礼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巧的模样让人心疼。
陈漾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冲三婶发作,如果礼礼不在场,她真能用叉子把三叔三婶叉出陈家大门。
什么人啊这是!敢情她很欢迎他们过来似的!
“不提礼礼,婠婠的孩子肯定得姓孟。”三婶自觉话有些说过,便换了个攻击对象,“是啊,孟家家大业大,还看得上陈家这点儿东西么?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陈洛如:“……”
苍蝇腿就不算肉了吗?再说了,岭盛的股份能叫苍蝇腿么?至少也算个大鸡腿吧。
几百亿的家产,陈洛如可没大方到说不要就不要了。
一群人见陈洛如孤身回娘家,再结合她与孟见琛向来寡淡的夫妻感情,纷纷猜测陈洛如是跟孟见琛吵架偷偷跑回娘家的。
“有没有孩子还两说呢,这结婚好几年连个动静都没有,孟家也不着急啊?”不知是谁嘲讽了一句,“这孟家的长孙媳妇位置哪有那么好坐,不生个儿子出来,恐怕夜里觉都睡不踏实。”
陈洛如:“……”
不好意思,她这么没心没肺,睡眠质量可高了。
生不生孩子竟然成为被看扁的点,这些亲戚恐怕都是从大清穿越来的吧?
也对,他们除了生男孩,也没有什么值得拿出去炫耀的了。所以他们才拼了命地要把陈漾和陈洛如像蝼蚁一样踩在脚下。
又有人提了一茬:“有钱男人就爱就养小的,指不定在外头跟别人生过几个孩子,所以才不着急。”
比如陈洛如的四叔,就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不说,儿子都十来岁了。
四婶几年前得知消息的时候,天天跑来陈家哭,说要给她做主。可哭来哭去又有什么用,她又不可能给那个贱人和野种让位。
所以这么些年,四叔享尽齐人之福,四婶对此事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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