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炎到底是学神,思路清晰,简洁明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话。
赵妈妈终于没再问下去,一副放下了心来的样子。
*
赵夕阳总觉得李庆华应该没那么好的耐心,每天会把她留下来进行作业辅导。
所以尽管这天被李庆华放学后留了两小时,赵夕阳作为一个学渣,自觉不能玷污了学渣的名号,依旧死性不改。她这回,连“不会”都干脆不写了,直接空着,无声地表达了自己对放学之后还上了两小时物理课的不满。
然而李庆华从来不会令人失望,他对教育的热情之火一直燃烧着,从未熄灭。
对于像赵夕阳这样的顽劣分子,他不但对她没有失去信心,反而把她当做了重点培养对象,不惜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也要帮她弄懂每一道不会的题。
他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她在作业里体现的愤怒,而且像是早知道她想提前逃走似的,最后一节课还没下课,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师者如此,当真令人敬佩。
他关照了一遍同学们几个注意事项,重复了遍今天的回家作业,最后嘱咐大家回家路上小心,走的时候,捎带的对赵夕阳招了招手:“来,赵夕阳,跟老师过来。”
赵夕阳顿时有点儿后悔,为什么不把最后一节课给逃了。
不过说实在的,她作为一个学渣,是相当不称职的,虽然她在课上睡觉,作业也不认认真真地做,但她极少逃课。
之前有几回,她想好了要逃课去跟陈星玩,都做好了准备,最后还是被陈星制止了。
一是因为J城一中对学生管得特别严,除了中午一个小时15分钟的休息时间校门是开放的,其余的时间想要进出校门都必须进行登记,且经过班主任的签字认可,另外,估计是为了防止学生爬墙,围墙上方还装了很高的钢丝,几乎没有死角,给试图逃课的学生制造了很多的困难,如果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并且还能翻过去的,也是真勇士。
二是因为陈星也不太想赵夕阳成天旷课逃课。
起初,赵夕阳刚认识陈星那会儿,她是跟着陈星逃过几次课的,可后来,陈星就不乐意带她了。
在陈星心里,赵夕阳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她的内心纯洁得像一团洁白的云,她只是走失了,有点儿迷茫,就像一只走进了迷雾森林找不到前路的麋鹿,但就算是这样,在一团荒凉腐朽里,仍是谁也侵犯不了她。
她掉落在无止尽的深渊里,但她不甘心沉到最底,用尽了全力,抓着陡峭边缘的石碓,她空荡荡地挂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陈星看得出来,赵夕阳丧归丧,但丧的很有骨气,也很执著。
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接下去应该干什么,她在等天明,她在等雾散,只要有一丝的光亮,她也一定会奋力地朝前奔跑。
所以,她一定是会上大学的,一定是有光明前程的。
陈星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还辩驳了一下,丧就是丧了,丧的人哪儿还有什么骨气,这不瞎扯么。
陈星非常不能苟同,就说他们那拨人,虽然都很丧,整天脸上就是两个字——“颓废”,但是他们也是也是有骨气的,别人是万分说不得他们的,如果小团体中有一个人被人欺负了,他们会群起反抗,绝对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赵夕阳听下来,觉得陈星可能是把骨气这个词的意思理解错了,但她很好心的,没有纠出来,只道:既然大家都丧的那么有骨气,她怎么就和她们不一样了?
陈星神神叨叨地说了半天,被她这么随便一反问,卡住了,前面的话都跟废话似的,白说,她懊恼地摆了摆手,拿出了大姐大的气势,一锤定音:你这张嘴,我说不过你,反正你就和我们不一样!反正你就不许逃课!你逃课我也不带你玩!
赵夕阳服了:……
*
赵夕阳跟着李庆华进实验室时,许炎已经等在那儿了。
李庆华让赵夕阳先到边上坐会儿作业,然后拿着许炎的卷子,把许炎叫了过来。
赵夕阳转移阵地之前,扫了眼桌上摊着的试卷,最上面写着“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试卷”,具体的题目她并看不真切,但就那么随便一瞥,都是些她看不懂的公式符号和复杂的形状曲线,这一题题的题目都长得令人没有yu望读下去,她能看懂的大概就是整个一面上,只有两个红色的大叉叉。
反面她是没看到,但就这一面,错误率低得令人咋舌。
许炎从她身边经过,她还没反应过来,两颊就突然被捧住,摆正。
高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别看了,再看你也看不懂。”
赵夕阳:“……”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了!今天是又粗又长的大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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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亮晶晶
赵夕阳的脸型遗传了她的父亲, 很小, 先天的鹅蛋脸, 没有任何后天的粉饰。
分开来论她的五官,眉毛浓密, 眼睛是不大不小的狐狸眼, 鼻子不塌却也不挺, 嘴巴也不是大众所喜欢的樱桃小嘴, 甚至略微有点厚, 乍一看平平无奇,也不是经典意义上第一眼惊艳的大美女, 可这样平淡的五官放在了她那张小小的脸上,配上她又黑又长的直发,就看着十分清新十分舒适了, 特别是看久了之后,越发的动人好看, 不笑的时候高冷清凉,是清冷御姐,笑起来的时候天真灵动, 是甜美萌妹,像是有魔力的一般, 会令人越来越喜欢。
平时她都戴隐形眼镜,但今天,极其难得的戴了副圆框眼镜,挡住了她的三分之一张脸, 黑丝边框下,是她没怎么睡醒的、半睁半合的双眸,嘴唇自然地微微嘟着,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冷酷又无辜。
许炎早上上学的时候碰到赵夕阳,第一眼就发觉了不对劲,具体不对劲在哪儿,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但是看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琢磨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她今天竟戴了眼镜。
他不记得赵夕阳具体是从什么时候戴眼镜的,好像是初一初二的时候吧,但她的度数不是很深,到现在也就两三百度。
她是去年换上的隐形眼镜,许炎奋战中考的这一年,因为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学校了,赵夕阳又避嫌似的,很少来他们家,所以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
偶然有一天,正好在楼道里撞见了她,她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又寒暄了几句。
她站在他面前,微抬着下巴,眨着眼睛,闭眼时睫毛如同上下扑闪的羽翼,长长地覆盖下来,睁眼时狭长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装着星辰大海。
他注意到她戴了隐形眼镜,对上她明媚的双眼,弯弯得笑成了两座拱桥,他的心跳克制不住地陡然漏了一拍,紧接着以更重更快的街拍撞击着胸口。
就像现在,发现她戴了眼镜,竟也是这样的好看。
咚、咚、咚——
清晰沉重的心跳声提醒着他生命里名为“赵夕阳”的宿命,是他毕生都逃不过的劫。
早上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捧住她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的脸,然后狠狠地欺负一下她。
他没有一天如此期待见到老师,从下午就开始数时间,什么时候可以放学,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进行补习。
他一下课就来实验室了,等到她终于出现,丧丧地、可怜巴巴地跟在李庆华的后面,他的整个人忽然就热了起来。
看到她在偷瞄自己的卷子,嘴嘟嘟的,既沮丧又羡慕的样子,许炎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管老师是不是在场了,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捧起她侧向一边的脸,让她面向自己。
他的双手把她的下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灵动地转着,飞快地眨着眼,看着他。
许炎解了馋,眼看那双眼睛马上将要恼羞成怒,半开玩笑道:“别看了,再看你也看不懂。”
赵夕阳起先是愣了愣:“……?”
而后旋即反应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像在说“你他妈当着老师的面在干什么”“你能不能要点脸注意点影响吗”。
她拍开他的手,为了以防老师对他们心生怀疑,连忙走到了一边,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殊不知在李庆华的眼里,便成了少年捧住了少女的脸,不许她再看自己的试卷,少女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羞涩,当着老师的面不好表现更多,于是急急忙忙地逃开。
李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他已经从教多年,见多了校园里少男少女之间发生的小故事,两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会发生点儿什么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是不是太快了点儿,昨天还看着是互不认识的状态,怎么今个儿就这么热情似火如胶似漆了。
李老师这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年级第一的许学霸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脸上的表情恢复到平时的冷淡:“老师,开始?”
李老师想了想还是静观其变,看看后续的苗头再说,便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好,来吧。”
李老师迅速进入状态:“这张卷子难度稍大,但你做的还可以,错了五道题,我看了看这五道都是大学物理的知识,对于高中生来说是有点儿难,但说实话,你做错,老师有点儿难以理解。”
许炎:“……”
竖起耳朵听的赵夕阳:“……?”
李老师:“考卷里有更难的题你都做对了,你这几题不对,不太应该啊,老师来跟你说道说道啊。比如这一题,老师看下来你思路是对的,就是数学计算方面出了点儿问题,这个演算的过程要涉及到微积分,照理来说,按你的水平,微积分对你来说没问题,就是你步骤写的太简单了,我也没看出来你到底哪儿算错了,你要不再算一遍给我看看?”
……
许炎和李庆华花了半小时不到的时间,迅速地把一份全是超纲题的物理试卷讲完了。
许炎撤退后,李庆华先让赵夕阳打了个电话给家里,才又开始跟赵夕阳讲题。
最基础的平时作业,花了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因为前面跟许炎讲了些时间,所以结束的比昨天还晚。
回家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路边的灯亮着,灯罩外有一层氤氲的光圈,昏黄且微弱的光照着前路,她的影子斜斜地映在水泥路上,从前到后,由深至浅,循环往复。
这一片处于偏僻的郊区,学校外是一条马路,另一边是几家破破烂烂的小餐馆,除了饭点的时候回热闹些,其他时候都冷冷清清的。
特别是放学了之后,这会儿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两幢教学楼灯火辉煌,每间教室都明灿灿的,更是显得校外黯淡无光,空荡荡的寂静。
赵夕阳踩着自己的黑影,往公交车站走去,本来是一团黑影,走着走着,又多出了一团,成了两团黑影。
赵夕阳瞅着那团比她高了不少,几乎压了她快一个头的影子,垂眸暗暗地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抬头:“你不是早走了吗?”
许炎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在等你,我发消息给过你。”
“哦。”赵夕阳若无其事地说,“我没看手机。”
许炎用肯定的语气说:“你看了,只是你没来找我,我就在旁边的教室,你也不愿意过来。昨天是,今天也是。”
赵夕阳:“……看不看你不都在这儿么?”
许炎沉默了会儿,说:“如果我不来找你呢?”
赵夕阳觉得这问题挺奇怪的。不来找就不来找呗,她又不是第一天一个人回家,她都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过马路还得大人牵着,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赵夕阳咬了咬唇,话刚到嘴边,许炎又自问自答道:“算了,我也不可能不来找你。不然我不是白等了那么长时间了。”
赵夕阳挑了挑眉:“你也可以不等,你早就可以走了,你不是最讨厌浪费时间做没意义的事了么?”
晚风吹起少年额前的碎发,他的面容在暗黄的光下朦胧又无奈,薄唇微启,他淡淡地开口:“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这么晚了让你一个人回家。”
赵夕阳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怔了一怔,脱口而出地问:“为什么?”
许炎:“……什么为什么?”
赵夕阳:“为什么这么晚了我不能一个人回家?我又不是没一个人回家过,更晚的时候也有,那时候也没见你非得要和我一块儿回家啊?”
许炎:“……”
许炎:“好了,你可以不用说话了。”
赵夕阳:“我怎么好像听见了你在骂我?”
许炎:“我哪敢骂你?”
赵夕阳:“骂了,你在心里骂我狗嘴吐不出象牙。”
许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赵夕阳:“……”
这个时间段,过了下班高峰,公交车上也没几个人,司机开得飞快,赵夕阳觉得自己屁股才刚坐热,又得起来了。
赵妈妈今天晚回家,家里没人烧饭,于是两个人一起在家附近找了家干净的简餐吃了点。
最后分别的时候,许炎叫住了她,她好奇地应了一声,耳边他的声音落下:“赵夕阳,以前我还小……”
“嗯?”赵夕阳不由嘀咕了一句,“现在你也还小。”
许炎咬了咬后槽牙,忍着耐心道:“但我会长大,慢慢变成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赵夕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所以呢?”
许炎:“所以,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包括你可以对我发火,对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包括在我知道的情况下,不会让你晚上一个人回家。”
他的双眸幽深如潭,望进她的眼睛,赵夕阳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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