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潜藏在云海中的敌人第二波攻击也袭到了。
这是一片巨大无比,近乎遮蔽了一半天慕的暗黑妖爪,一路向前,飞速扩大,如若五指山峰一般向她狠狠压下。
如临死境般的窒息感压得她浑身僵硬,柳天心眼前光影纷乱,耳中亦随之震起尖锐的蜂鸣。
挂在腰间的玉佩作为防御法宝兢兢业业地释出了一面浅金色的护盾,但只消一瞬,便在妖爪的威震之下散作了粒粒烟尘。
几乎与此同时,更多的阴影出现在了云海之中,许多面孔略微眼熟,让柳天心得以认出,这是那天在金翎城里追击失败的蛮族。
这些蛮人以合围之势,竞相出手,一时间玄气汹涌,云海激荡,霞光迸炸,杀气纵横。
景司明把她护在身前,一个疾转,重剑如风,将众般攻势生生挡过。
玄黑颜色的重剑振响出铮铮嗡鸣,激起心焰明耀,恣狂燃烧。
玄气冲霄,最终竟搅动云海飞旋,硬是在上空洗出了一口蔚蓝洞天。
柳天心得以缓和,一排说服者的保险也随之拉下了。
除了她拿在手中的一支,其它的说服者增幅模式并未激活,这使得充能核心所能供给凝化的玄凝弹数目多到不可思议,炮口连震,铭纹闪烁,吞吐着炫目的明光,以两人为中心,向蛮族的包围圈迸射出天女散花般的流弹光雨。
“快躲!”
由于融合了雅雅拉塔,穆里柯哈脑海中残存着不少有关玄力武器的记忆。尽管在行动之前,已经告知过所有人务必要小心玄力武器,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躲,千万别傻呵呵地去挡,你挡不住的……”
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尴尬地发现,即使大家都知道要躲,也很难躲得过。
柳天心仓促间无法逐一瞄准,不少玄凝弹因而落空,不过凭着辗压性的火力优势,总有几个玄凝弹能命中目标。
命中之后,便会爆发出足以媲美玄尊强者一击的极大威力,许多落空的玄凝弹随之被提前引爆,使得极大的范围都会因此受到波及。
云海被炸出一蓬蓬半透明的雾白“水花”,随即又蒸腾转化为袅袅气雾,挟裹着块块残躯簌簌落下。
穆里柯哈瞪大了眼睛,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在雅雅拉塔的记忆里,那玄力武器的射速已经堪称逆天了,怎么这比当时又快上了许多?
而他嗷唠的这一嗓子,也使得柳天心本着枪打出头鸟的原则,手中开启了增幅模式的说服者炮口一摆,向他瞄了过来。
穆里柯哈心中暗骂脏话,躲也不是,挡也不是,果断决定聚起一具真假难辨的替身用以替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成功的策略。
本体与替身的同时爆炸,使得他的殒落现场便如同靠在一起的连连看点击消除一般引起舒适且非常和谐。
穆里柯哈牌连连看的消除特效是一朵无比华丽的巨大烟花,以爆炸点为中心,云海落潮般汹汹而退,浑圆的洞天再次向外扩出了数倍有余。
如此一来,又有大片借由云海藏身的蛮人无所遁形,柳天心微微侧身,一排说服者的炮口齐齐转过,向人数最多的方向集中轰击。
肉飞血溅,如同落雨。局势到这一步彻底逆转,一个金袍老者一声传音,众多蛮人再不恋战,作鸟兽散,争先恐后向云海中疾速飞遁。
柳天心继续轰击。
不少蛮人中弹殒落,但余下人飞得远了,加之有玄气纷乱的云海遮蔽,很难击中,于是她便道:“我去前方,你去后方,乘胜追击,把这些人都给杀了。”
景司明提了一口气:“好的。”
柳天心嗯了一声,突然间意识到这家伙声音有点不太对劲儿,疾转回身,只见他御剑飞出了有百丈远,身子一晃,巨剑消散,如堕星般向下方疾速跌落。
“景司明?”
柳天心心神猛地一颤,疾忙驭使云梭飞过去接住:“你还好么?”
景司明没有答话。
柳天心扳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面对她。
景司明这才说出了一句:“气息有些……紊乱,没事的。”
他的左手摆向身后,似乎想藏起什么。柳天心眼睛余光看见,硬将他的手给拉了回来,强掰开来,看见了一张满是鲜血的手帕。
——血是从哪来的?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紧张地逡巡,去找他哪里受伤了,但是无果。
于是她疾问:“究竟伤到哪里了?”
“……”景司明又没有答话。
柳天心顿时升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死死地盯着他,先前激战间想不了太多,此刻瞬然明白了过来,景司明当时把她护在胸前,重剑挡下了前方的攻势,而后方的攻击没有办法,于是他便用自己的身体替她硬生生地扛下了。
想到那恐怖的攻势,柳天心吓得话都说不圆了,“你……当时你……为什么……”
景司明默了一会儿,猛地转过头,一大口鲜血喷出,点点殷红在下方刚刚聚起的云海中凄艳无比地洇散开来。
柳天心作为一个文明社会的穿越人士,何时没见过如此之重的伤势,几乎是无意识地猛然抱紧了他,生怕他下一瞬就会像无从捉摸的云气一般就此消逝不见。
景司明抬起另只干净的手,帮她理了理散下来的几缕发丝,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他忽地开始剧烈咳嗽,血涌不停,怕吓到她,忙用帕子捂着。
但这帕子已经被鲜血给浸透了,又咳了两口,便有吸纳不了的鲜血顺着手帕的褶皱滴滴沥沥地滚落下来。
柳天心抬开他的手,把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随即又想把那浸满了血的帕子给抽出来。
景司明却不给,转过手腕,把脏污的帕子向云梭下面丢了出去。
柳天心伸手捞回来。
景司明说不出话,用目光制止她,他不想拿那帕子脏到她的手。
柳天心解释:“蛮族对血的味道很敏感,我怕他们追着气味找过来。”
帕子拿在手里,她才发觉那不仅仅是血,更有一些滑腻腻的,像是内脏的碎块。
血是热的,洇到手上却丝丝发冷,她牙齿打战,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浑身抖得厉害。
而同时却还记得,蛮族兴许还没去远,倘若有人在旁窥伺,接下来两个人怕是都要玩完,一边发抖,一边驾驭着云梭尽可能平稳地缓速下落。
景司明努力把咳嗽声给放低一些,他非常怀疑接下来两个人就要坠机了。
“别怕。”
他这会儿终于咳完了,擦了擦唇角的血,只是并没有擦干净,看起来就像是花猫似的。
然后他顶着花猫脸,云淡风清老神在在,像大佬一样分析道,“我有主角光环必不可能死,你说对吧。”
柳天心:“……………………”
对个大头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拨了智齿,疼得打滚,今天又短小了,明天努力补上叭。
第109章 突然变怂柳天心
柳天心赶紧掏出疗伤丹。
怕疗伤丹不够, 还把族里长辈给的据称能够活死人生白骨的回天草也给找了出来, 要他一起吃下。
景司明却不愿意, 在他看来, 回天草是极其珍贵的灵药, 必须要加上许多辅料, 精心炼制成极品丹药才能物尽其用, 直接生吃的话,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他编了一番理由表示他现在的伤势只能吃疗伤丹, 吃回天草的话反而炼化不了。
柳天心看着他有点怀疑,长辈们给药的时候可没这么说。
不过他伤得严重, 蛮族又随时可能杀回马枪, 柳天心心下慌乱,再加上景司明作为一个丹师,在用药问题上是一个专业人士, 也便没有过多坚持, 把回天草又给收了回去,喂他吃了一颗疗伤丹,操纵着云梭找地方降落。
在噙住那颗丹药的时候,景司明双唇碰到了她的指尖, 能够感觉得出来,她的手冷得厉害。
不想让她担心,景司明便洋洋洒洒开始论证他的主角光环是多么的流批,并引用了过往受过很多次重伤但转眼间便又恢复过来重新活蹦乱跳的光荣经历用以证明。
柳天心又何尝不知道在原本的剧情里他也没少受过重伤,但干巴巴的几句描写如何能够与血淋淋的现实相比, 气得要死,果断把他给怼了回去:
“你快运功疗伤,别这么多废话了,按原书写的,主角除了不死光环,还有后宫光环呢,你看你的女主们不还是被锤锤给祸祸没了。”
“没了不也挺好的。”
景司明说,还很想再接上一句“只要你还在就够了”,但转念想想又觉得油腻,终究还是憋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开始运转玄气。
云梭继续下落。
尽管青绝岭是出产上品玄石与青绝玉髓的知名矿脉,但整条山脉几乎横贯了人族领境的西部地区,面积太过广阔,被开发的部分相比之下可说是微不足道,柳天心找了片刻,没能找到什么人烟,于是便问他:“暂且在这里就地休息,你看如何?”
景司明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点头同意:“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咱们又有大堆丹药,静养一下便好了。”
柳天心便驾驭云梭沉入林野,找了一块较为平缓的地方,从储物空间取出一块火铜,以金源气将它化为液态,重组成了一张带有弧度、能够贴合人体的金属床,在稳当的地面上摆好,扶他躺了上去,说道:
“你先歇息,我去布置结界,以免那些蛮人找到这里。”
景司明再次点头,一边运功,一边看着她在旁边忙来忙去。
玄气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再配合上丹药的效果,疼痛减轻了许多,但意识却不知为何变得恍惚了起来,他原本还想把自己的主角光环再吹上几句,但不知为何,躺着躺着,就昏过去了。
“景司明?!”
柳天心布好了结界转过身,蓦地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儿,霎时给吓得浑身发木,一时间竟连呼吸都给忘了。
她扑过去将手探在他颈中,感知到血脉跳动仍旧有力,这才慢慢地缓过气来。
一滴泪落在手臂上,被山风一吹,微微有些发凉。
柳天心悔得要死,觉得刚才就应该逼他把那棵回天草给吃了,有些怅然地站起了身,强行压下想哭的冲动。
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景司明伤势需要静养,附近没有人烟,两人少不得要在荒山野岭中留上一段时间。
仅仅凭借着那么一道结界是不能保证安全性的。
柳天心取出了两座魂念增幅引继塔,在两处隐蔽的地方放置了下来,暗中庆幸还好这魂塔经由优化,已经不需要调试半天了。
放好魂塔,回来又摸了摸景司明,确认过他没事,方才又开始布置传送阵,传送阵共有两个,一个就在几步之外,另一个阵盘则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悬浮在了高空。
这是一个射击点。引继阵塔用以监测附近大片区域是否有蛮族侵入,而射击点的高度则用来保证说服者能够完成击杀。
射击点布置完成,柳天心跳下来又探了探景司明的脉动,这才开始第三项工作——布置聚玄阵。先前那波万炮齐发,使玄力核心消耗很大,需得尽快对能量进行补充。
三项最为重要的工作结束,柳天心回到景司明身边,取出一大块灰钢,并凭着修炼者的强悍体质将他连人带床向上抬高。
数立方的灰钢悬浮半空,迅速液化,铺展成了一片浅灰色的海洋,随后又依从玄气引导,聚成了屋顶、四壁,门窗,以及带着方格条纹以防滑的光洁地板。
漫山林野之中出现这么一幢建筑实在是显眼得很,柳天心把床推到一侧摆好,又在周边贴上了能够制造幻境从而达到隐蔽效果的高阶灵符。
这灵符是在拆穿了蛮族规模夺舍的阴谋之后,一个符箓世家赠予的。
当时柳天心收到的礼物着实不少,大部分灵果被吃了,材料被用了,至于符箓法宝之类的东西,由于一时间想不出什么用途,大多都丢在储物空间里放着,很多甚至都给忘了。
此刻她一件件检视过去,又找到了好大一卷温凉丝滑,如月华倾洒般的银色织物,这是东海鲛人织出的绡纱,做成衣服很受女性修炼者欢迎。
柳天心不太在乎这些,掏出来展开又折了几折,当作被子给景司明盖上。
该做的事情都已做过,剩下的便只有等他醒过来了。
柳天心仍不放心,时不时地探探他脉动,最后干脆把他的手扯过来抓着。
时间好慢。她好怕他死了。
然后她就想起了那晚她做的噩梦。
放射着恐怖电流的脑波仪器,把她禁锢得结结实实的医疗椅……
疼痛脆弱且无助,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或许是生死临界,或许是梦境遮掩,一些想法也因此变得无比清晰。
于是她喊景司明。
这倒不是希望他能过来救她——这并不是她的性格。
柳天心承认她的战力确实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平日里也确实习惯于他人的保护,但她绝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弱者,毕竟,术业有专攻,以个体战力来衡量一个科研人员的价值是非常愚蠢的。
她只是不甘心。
好不容易穿一回书,连主角都没嫖到就死了?
柳天心也说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主角同学产生这样的危险想法的。
不行,不甘心,在死之前居然还没来得及表白……
——当然,后来想起这茬,柳天心就又不认账了。
梦嘛,总是荒诞不经的,在梦里产生些怎样的想法都不奇怪。
而眼下,她好好的,倒是景司明危险极了。
想到他替自己把敌人的攻击尽数扛下,柳天心的眼眶就阵阵发热。
柳天心郑重决定,等景司明醒过来就表白。
景司明却许久都没能醒过来。
天色渐渐地暗了。
柳天心取出了一盏白色的玄石灯,在墙壁上挂好。担心景司明脱水,便又取出杯盏,刻上火相符文,将水温热。
她改变铜床的构造,将他上身抬高,稍稍喂他喝了一些水,又一次后悔没逼他把那棵回天草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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