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吹了一声口哨,两长一短,身下的黑马听见了,便止住了奔跑的势头,渐渐停了下来,燕明卿就这样抱着秦雪衣,轻轻松松地跃下了马背。
秦雪衣叫他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燕明卿轻笑道:“如何?”
秦雪衣被他打横抱着,满眼惊奇,盯着燕明卿看了半天,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肚腹位置,燕明卿浑身一僵,片刻之后,声音有些低:“你做什么?”
秦雪衣跳了下来,转头看着他,羡慕道:“卿卿好大的力气,你是有腹肌吗?我想摸摸。”
燕明卿:……
他面无表情地拒绝道:“不要。”
心里却想着,缚,鸡?那是什么东西?
秦雪衣遭到了拒绝,有点儿小遗憾,正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喷吐着热气在她的后脑勺上,秦雪衣一惊,敏捷地一缩脖子,扭头看去,只见两个巨大的鼻孔呼哧着热气,朝她靠过来。
热烘烘的鬃毛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有点刺疼,还有点痒痒,秦雪衣哈哈笑起来,一个劲儿往后躲,黑马不依不饶,还要追着蹭,最后逼得秦雪衣躲到了燕明卿的身后去,趴在他肩上笑个不停。
黑马还不肯罢休,试图越过燕明卿的肩头,却被它的主人伸手按住,推了回去,它不满地打了一个响鼻,仿佛是生了气似地扭开头,不搭理人了。
秦雪衣笑道:“啊呀,它生气了,要不要哄哄它?”
“不哄,”燕明卿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绢布包着的小包来,一层层打开,秦雪衣探头一看,却见里面是松子糖,金黄的糖中包裹着一粒粒小松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仿佛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她有点儿犯馋,张开口啊了一声,示意道:“我要吃。”
燕明卿拿松子糖的手一顿,确认道:“真要吃?”
秦雪衣立即点头:“要要!”
燕明卿唇边带起一点笑意,果然喂了她一粒,秦雪衣嚼吧嚼吧,糖有点粘牙,却很清甜,里面包裹着的松子特别香脆,很好吃,她惬意地半眯起眼,直到一颗糖吃完,才看见燕明卿正在给黑马喂食,拿的就是松子糖。
秦雪衣脸上的笑一寸寸僵硬下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燕明卿!”
她跳起来抱住燕明卿的脖子,用力地摇,控诉道:“你竟然给我喂马食!”
燕明卿唇边的浅笑终于渐渐扩大,变成了大笑,轻松快意,将眉间的冷冽与阴郁一扫而光,凤目潋滟,微微弯起时,仿佛盛满了阳光,张扬而肆意。
秦雪衣看得有点呆,片刻后,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卿卿,你笑起来真好看!”
燕明卿总算止了笑,将包着松子糖的绢帕放在秦雪衣的手中,道:“是新鲜的糖,之前给你的是干净的。”
秦雪衣接了过来,黑马见拿着松子糖的换了人,立即无情地抛弃了燕明卿,颠颠地跟了过来,大脑袋往这边凑凑,试图叼走那把松子糖。
秦雪衣举起手来,把糖喂给它,一边趁机抚摸了一把黑马的大脑袋,好奇问道:“它喜欢吃糖?”
“嗯,”燕明卿点点头:“但不能多给。”
秦雪衣撸着马儿的鬃毛,欣慰道:“它好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燕明卿也伸手摸了摸马的头,黑马打了一个响鼻,耳朵忽闪,他想了想,道:“没有名字。”
秦雪衣疑惑道:“怎么会没有名字?那你是如何区分它与别的马儿?”
燕明卿道:“它认主,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驯服它,我一过去,它就认得我,后来便没起名字了。”
他顿了顿,又问:“不如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秦雪衣惊喜道:“真的吗?它会听?”
燕明卿拍拍黑马的头,道:“会的。”
秦雪衣想了一会,道:“它额头上有一点儿白,像雪一样,就叫夜雪吧,好听吗?”
燕明卿听罢,颔首道:“好听。”
斯人思长乐,夜雪对琴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人谈恋爱而不自知,酸了。
大家国庆快乐呀!
二更奉上~
第60章
秦雪衣是在宿寒宫里用了晚膳才回府的,绿玉早已在府门口候着了,见她回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迎上来,道:“郡主可算回来了。”
秦雪衣才想起来,自己今日一早出门时说,下午会回来,如今却拖到了这时候,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来,道:“你不是在这里等了一下午吧?是我不好,一时忘记了时间。”
绿玉笑着摇摇头,道:“长公主派了人来知会,奴婢也是刚刚才出来等候的,郡主快进去吧,夜里风大,别冻着了。”
秦雪衣今日心情好,走路时脚步轻快,就连晚膳都多吃了一碗饭,绿玉时刻谨记着长公主的叮嘱,担心她一不留神又吃撑了,连忙端来茶,让她消消食。
秦雪衣才喝了一口,原本泛苦的绿茶竟有些甜甜的,她咦了一声,绿玉以为有异,连忙问道:“郡主,怎么了?可是茶不好?”
秦雪衣摇摇头,道:“茶是甜的?”
绿玉愣了一下,道:“绿茶怎么会是甜的?”
她说着,便看向侍立在一侧的几个婢女,问道:“今日的茶是谁泡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投向最左侧的那个婢女,她垂了头,向前一步,躬身行礼,轻轻道:“是奴婢泡的。”
秦雪衣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在这茶里放了糖?”
那婢女忙道:“回禀郡主,不是糖,是荔枝蜜。”
“荔枝蜜?”秦雪衣疑惑道:“是蜂蜜吗?”
婢女谨慎答道:“是蜂蜜的其中一种,荔枝蜜可益智健气,补中缓急,能安五脏,还有生津止渴,补脾益肝的功效,奴婢见郡主不喜茶的苦涩,便擅自做主,往其中加了一点荔枝蜜。”
她答话的时候,态度不卑不亢,颇有条理,叫人颇有好感,秦雪衣打量她一眼,面貌清秀,身姿纤弱,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前没见过你。”
那婢女连忙答道:“奴婢叫画扇。”
“画扇,”秦雪衣笑道:“这个名字好听。”
画扇便低垂了头,道:“粗鄙之名,郡主谬赞。”
正如画扇所说,秦雪衣不太喜欢茶的苦味,如今加了荔枝蜜,带着几分甜滋滋的味道,她一气儿喝了,又看了一会话本,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字,便准备洗漱睡下。
小鱼替她拔下发间的小珠花,不再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说话,秦雪衣觉着奇怪,便问道:“怎么了?你今日怎么不高兴?”
小鱼摇摇头,道:“没有。”
秦雪衣不信,转过头来,仔细看着她,小孩儿的眉头都扭在一起了,她道:“还说没有?告诉我,谁欺负你了?郡主帮你做主。”
听了这近乎诱哄的话,小鱼的嘴巴扁了扁,眉头皱成了倒八字,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眨巴眨巴眼睛,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郡主,您是不是不要小鱼了?”
闻言,秦雪衣顿时大惊,诧异道:“怎么会不要你?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小鱼抹着眼泪,抽抽噎噎道:“奴婢……奴婢脑子笨,做事也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她们说……呜……说画扇姐姐厉害,郡主今天还夸她了……呜……她以后会来伺候郡主……呜呜呜……”
她哭得泪眼汪汪,还拼命憋气,模样小心翼翼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秦雪衣顿时哭笑不得,伸手摸了一把小孩儿的头,道:“听谁瞎说的?我怎么会不要你?”
她说着,伸手揩干了小鱼脸上的眼泪,认真地道:“你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不论她们怎么说,我们的情分总归是不一样的,我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不要你。”
秦雪衣拍了拍小鱼的头,微笑道:“再说了,小鱼很聪明,会做很多事情,怎么会笨手笨脚呢?我在你这个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做呢,小鱼还会跟着郡主练拳,以后还要靠你保护郡主,打跑坏人呢。”
小鱼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抽了抽鼻子,大力点头:“嗯嗯!奴婢一定会保护郡主的!”
秦雪衣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安慰道:“好啦,别再哭鼻子了,小鱼要高高兴兴的。”
“奴婢会的。”
秦雪衣一通安抚,小女孩儿果然又破涕为笑,开开心心地替她梳起头发来,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次日一早,秦雪衣晨起的时候,果然看见那个名叫画扇的婢女来内屋伺候,她端着铜盆,微微垂着眼,态度恭谨小心。
小鱼替秦雪衣系着衣带,脸上神色如常,再无昨夜的委屈模样,笑着和她说话。
秦雪衣思索了许久,还是找到了绿玉,道:“那个画扇,今日怎么来内屋了?”
绿玉便道:“奴婢昨日见郡主夸赞她,她做事也确实有心,郡主屋里正好空了一个缺,奴婢便擅自作主,安排她顶上了。”
她说完,又疑惑道:“郡主突然问起此事,可是她伺候得不妥?”
秦雪衣犹豫片刻,大约是因为小鱼昨夜的事,不知为何,她心里对这个画扇总是喜欢不起来,但是人家又确实没做错什么事情,便道:“她做事很好,只是我不喜屋里很多人伺候,而且我也用不惯别的人,小鱼一人就可以了。”
绿玉听罢,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忙道:“是,奴婢知道了。”
她做事素来效率,又有十分有条理,等晚上秦雪衣回去的时候,就发现那个画扇已被调走了。
秦雪衣的屋子里如今伺候的除了小鱼之外,还有两个是当初宿寒宫送来的婢女,一个叫浣春,一个叫采夏的。
浣春的年纪最长,做事细致认真,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采夏的年纪小些,却是个爽利性子,颇是精明,说话直来直去,小鱼年纪最小,她们两人便多帮衬着些,还时常教她为人处世的方式,倒叫秦雪衣颇为放心。
因着秦雪衣夜里总要打了拳再睡下,所以沐浴的时间会晚一些,浣春在屋里伺候着,小鱼跟着采夏往后院走,听她教导:“但凡有事,咱们要先想三分,主子会做些什么,要用到什么,都要事先备好,即便是用不到,也要一一备齐全了,免得到时候急急忙忙的,可就不好了。”
小鱼连忙点头:“是,我记下了。”
采夏看她乖乖巧巧的很是听话,便十分满意,道:“我是看着你是自己人,才教给你这些的,你看平日里,我都不与外院那些人说话。”
小鱼听了,颇为感动:“采夏姐姐,你真好。”
小女孩儿真心实意的夸赞,让采夏很是高兴,两人一道走着,忽听前面传来几个声音,似乎在议论什么。
一个婢女道:“画扇,昨儿晚上不是听说你要进郡主屋里伺候么?怎么今日又出来了?”
另一个婢女道:“就是,没道理啊,郡主昨日还夸了你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画扇道:“绿玉姐姐说,郡主不喜欢屋里伺候的人太多,暂时不调人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一个婢女惊讶道:“说起来,郡主屋里的人本就少了,放在那些王公贵人府里,一个院子至少要六七个下人伺候呢,咱们郡主院子里才三个,太少了吧?”
“就是,”另一人道:“莫非……是因为那件事?”
画扇道:“什么事?”
“啊呀,”那婢女道:“就是昨日晚上,绿玉姐姐不是说,想让你去郡主院子里伺候么?咱们几个便讨论了几句,叫那个小丫头给听见了,今儿郡主就改了口,不会是她去郡主跟前说了什么罢?”
“还真是,这人怎么这样?好卑鄙啊。”
画扇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你们说了什么?”
两人支吾了一下,一人道:“就是说,画扇姐姐比那小丫头厉害,昨日又得了郡主的夸赞,日后大概会得郡主的看重。”
另一人愤愤道:“我们本是私下悄悄说的,没成想被她听见了,谁知道她心眼这么小,竟然还跑去向郡主告状,也太不要脸了吧。”
听着这些难听的话,小鱼握紧了提着灯笼的手指,略微垂下头去,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委屈。
谁知旁边的采夏听见了,顿时气炸了肺,一把夺过灯笼,大步往前走,一边提起声音道:“让我来看看哪些长舌妇在后面嚼舌根子!”
那几个婢女听了登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各个都低垂着头,采夏冷笑一声道:“都低头做什么?抬起来,让我看看各位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方才那义愤填膺的气势呢?”
她从前是宿寒宫里出来的,又是在秦雪衣身边伺候的一等婢女,自然没有人想得罪她,连顶嘴也不敢,看着她们这副鹌鹑样儿,采夏愈发不屑了,轻蔑道:“主子说什么,做什么,自有主子的道理,轮得到你们这些个贱奴贱婢在后面指手画脚,胡乱揣测?狗胆包了天了,下回再让我听见,先撕了你们的嘴!”
那两个婢女听了,都是浑身一抖,显然是被吓到了,画扇站在最边上,低声道:“采夏姐姐,原是我们的错,下次一定不敢再犯了,还请姐姐原谅我们一回。”
采夏听了,上下打量她一眼,哼笑道:“你倒是一张嘴干干净净的,好一朵纯洁的小白花,就你这小伎俩,在本姑娘面前还不够看,老老实实做事才是正经,打什么歪主意呢?是打量着咱们院儿里没人了吗?”
画扇垂头道:“不敢。”
采夏冲她犯了一个大白眼:“得了吧,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进郡主的院子。”
“还有你们,”她眼睛一瞟另外两人,破口骂道:“还什么别的王公贵人府里几个下人,你要是那么想去,明儿就打发你们滚出府去!咱府里可供不起你们!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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