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洒出一把藤蔓植物的种子,用木系术法催动它们飞快的生长,最后长长的藤蔓锁住源赖光,将他的身体紧紧的禁锢住。
这招的用意就是攻其不备,趁着对方什么都看不清,直接绞杀。
我拨开白雾,出现在源赖光的面前,略带得意的说,“怎么样,我这招是不是很厉害?如果我这时候再让藤蔓上烧着了火,你是不是就在劫难逃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也知道要是真的对战的话,源赖光不会乖乖的站在这里等着我抓,他就是在陪我玩,我也是在和他开玩笑。其实拖他过来给我当陪练,仅仅只是想在他面前小小的炫耀一下,仅此而已。
面前被藤蔓束缚住的源赖光唇角含笑,他居然顺着我的话点头,“不错,阿离术法又精进了。”
然后我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不过要是想让我在劫难逃还是不够的,阿离要继续努力啊。”
我吃了一惊,才一回头,却撞进了另一个源赖光的胸膛。
我看看身后的他,又看看眼前的他,顿时就笑了,“我要学这个!你这个不是单纯的傀儡术,我之前见你用过,也见晴明用过。这两个你,好像都是你,有你的术法和灵力,连气息都一样。到底是什么啊?快告诉我!”
“这个是分/身术,的确不是傀儡术。”他说着,给我讲解了一下其中的原理,然后我就发现这个真的太难了,不知道我要再修炼多少年才能做到。
现今这世上,能够完美运用分/身术的阴阳师,也是凤毛菱角。用源赖光的话说,应该不会超过三个。
源赖光又陪我聊了一会儿,就又被匆匆赶来的属下叫走去忙别的事情了。
他真的好忙啊。
听说为了把我救回来,这两个月来他不理政务,不问庶务,只一门心思的东征西讨,寻找阴界的入口。
现在阴界的事暂告一段落,但他前段时间堆积如山的那些事务却全都一股脑的找上了他。
真是觉得对他满怀歉意,不过我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之前把他拉过来陪我玩,是以为他终于忙的差不多了,现在才知道还早得很,哎......
我听服侍我的婢女说,现在的天皇是曾经的安殿亲王。
当日老天皇去世之后,安殿亲王就在源赖光的扶持下登基了。
新旧交替之际,源赖光因四处征讨而不在平安京,这就导致了这段时间以来,朝局动荡,几大贵族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新上任的天皇快要压制不住了,不过好在现在源赖光回来了。
夜晚,我结束了一天的修炼,心里盘算着明天做点什么好。
我想出去逛一逛,想去看看阿凉。
只是他也很忙,不知道现在是否在平安京?
索性,我就放出了自己的神识,找到了贺茂家的府邸,顺着那一盏一盏的灯火,想要寻觅看看有没有阿凉的身影。
啊!找到了!
我一喜,他在平安京,那么明天我就可以去见他了。
阿凉此刻正跪坐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卧房。
一位妆容精美的贵族夫人坐在他的面前,她背后的屏风上绣着精美大气的樱花海,有它在身后,便这位贵妇人衬托的很有气势。
“母亲大人,您所说的,请恕我不能从命。”
阿凉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比他更不高兴的是坐在他面前的贵妇人。
“阿凉,藤原家的英子小姐才貌俱佳,她是嫡系的小姐,出身高贵,天赋非凡,还是一位前程远大的阴阳师,娶这样完美的小姐做妻子,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拒绝?”
阿凉之前一直低垂着头,我从烛火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到他压抑的怒火。
他骤然抬起头,一双幽深的瞳眸凌厉的凝视着面前的贵妇人。
“母亲大人,是我哪里还做的不够好吗?”
贵妇人似乎被他的凌厉的眼神和语气吓了一跳,随后捂着自己的胸/口道,“你这个孩子......你是在,冲你的母亲发火吗?啊?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把你养的这么好,培养你做阴阳师,让你成为贺茂家最被看重的子弟,你现在居然这么对我?”
“母亲的意思是,我有今天,全都是靠您在那个人面前求来的对不对?”阿凉紧要着自己的牙关,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您去竭力讨好那个老头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父亲?”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滚!你给我滚!”
贵妇人仿佛被戳穿了面具的小丑,她竭尽全力的想要维护自己最后一丝的体面和尊严,可是她面前的儿子却不肯成全她。
“今天,就让我们把话彻底说清楚吧。”阿凉闭上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眼,刚刚那凌厉逼人的气势和怒火全都散去。他仿佛戴上了一张完美的,温和而又威严的面具,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了面具之后,让人再也无法窥得一丝半点的真实。
我看着这样的阿凉,莫名觉得有些心疼。他成长了许多,也变了许多,变得我都觉得有几分陌生了。这段时间不见,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磋磨。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青涩善良的少年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样的成长和成熟到底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开心。
那个曾经为我带来很多温暖和欢笑的少年,他好像,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贵妇人已经在哭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被哭花,看起来颇为可怜,可是阿凉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们本来是贺茂家的旁系,父亲天赋一般,心智一般,能力一般,您嫁给他后,吃了许多苦头,一直被贺茂家的嫡系瞧不起,也被别的旁系欺压,这些我知道,父亲也知道。”
阿凉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平静温润,不带丝毫的情绪,他既不难过,也不感慨,就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贵妇人却好似被他的话牵动了回忆,脸上露出了愤恨屈辱的表情,显然,曾经的那些回忆让她非常的不愉快。
阿凉继续说,“所以父亲这些年对您千依百顺,他一直都在竭尽所能的对您好,就是想要弥补您因他所受的那些委屈。他时常跟我说,能娶到您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依旧是他眼中,最温柔,最美丽,最聪慧的女子。”
贵妇人紧紧咬着唇,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她真的是个美人,还是那种一看就很温柔的,逆来顺受的美人。如果她不美,恐怕也很难生出阿凉这种容貌出众的儿子。
“从我懂事起,父亲就一直督促我上进,尽管学习的途径很少,资源很少,但是他从来都不许我有片刻的松懈,更不允许我比家族里别的孩子落后半分。他要我成为最出众的那个,因为他知道,我是你最后的希望。如果我也不能的话,那么你就会彻底的失望。为了不让你失望,他不惜把他自己和我都逼上绝路。”阿凉说到这里的时候,轻笑了一声,“你一定不知道,他曾经逼我做过什么。”
本来应该是很悲凉的句子,但是阿凉说的云淡风轻。
我知道这并不是他放下了,而是因为他习惯了,习惯到最后,就变成了淡漠。
“阿凉,你在恨我吗?你在恨我和你父亲吗?”
贵妇人哽咽着追问。
第98章 百鬼夜行歌(三)
“恨有用吗?能让我从这些痛苦中解脱吗?”阿凉反问。
贵妇人哭的更大声了。
“我谁也不恨,如果一定要恨的话, 我也只会恨自己无能, 没能从降生之日起就天赋异禀,让母亲一步登天,坐享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阿凉全然不理会痛苦的母亲, 依旧声音平静, 毫无情绪的说着。
“你这个不孝子,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这是在骂我啊!我卑躬屈膝,出卖自己的尊严和一切,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全都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和野心!阿凉,我真是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现在的你能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将来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贵妇人好似是破罐破摔了,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怒视着阿凉, 好似一位披上了盔甲的战士。
阿凉勾唇笑了笑, “母亲真的想知道吗?”
“你说什么?”贵妇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还能做出什么来啊,如果母亲想知道的话, 我就去做,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贵妇人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要被气晕过去的样子。
“你......你这个逆子!”
“母亲,您年纪大了,不要在平安京操/劳了。我在奈良城那边置了一处别院, 您和父亲搬过去养老吧。以后我的事情您也不要再操心了,我已经长大了,用不着您用出卖尊严的方式帮我争取什么了。”
阿凉看着她,眼神疏离而冰冷,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命令。
贵妇人直接反驳,“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你还没有成为贺茂家的家主,我怎么可以离开?我还要看着你和藤原家的英子小姐联姻,我还要看着你登上家主之位。阿凉,不要和母亲赌气了,你现在已经是贺茂家最出类拔萃的子弟了,你离继承人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你娶了英子小姐,你就能得到藤原家的支持!”
“然后我就会被贺茂家的几个长老联手杀死。”阿凉肯定的说,“母亲,权利的斗争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现在已经风头太盛了,接下来我会韬光养晦,不会再做任何强出头的事情。您也歇了那份争权夺利的心吧。如果您非要逼着我娶那位英子小姐,不如您现在就直接杀了我吧。”
“不可能的,家主大人答应过我,他说只要你肯听他的话,只要你娶了英子小姐,你就会是下一任家主!”贵妇人说的斩钉截铁,目露精光。
阿凉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温和平静之外的讥讽,“那是他在塌上和你说的吧?”
贵妇人面色涨红,哑口无言。
“母亲,您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知道塌上戏言当不得真吗?您在这里逼我联姻,逼我去替他卖命,殊不知,人家不过把您当做无知蠢妇一般对待。家主大人今年七十有三了,他这一生享尽荣华,妻妾无数,您当真以为他是对您动了真情吗?”
贵妇人紧咬牙关,颤抖着双唇,“你是说......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
阿凉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刚刚流露出的那丝讥讽之色已然不见了踪影,此刻他又换上了那副翩翩如玉佳公子的温和面具。
“母亲,和父亲一起去奈良城吧。平安京的水太深,聪明人太多,您再留在这里,会尸骨无存的。母子一场,我言尽于此,希望您能听进去。”说完,阿凉行礼告退。
就在他刚刚转身之际,那贵妇人又说道,“你都是为了她吧!”
阿凉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
贵妇人冲着他的背影冷笑,“果然如此!那个名叫阿离的小丫头,是你的心上人吧!你今日之所以和我撕破脸,就是因为你真正想娶的人是她,对不对?”
阿凉:“是不是在您的眼中,这个世上的一切利害关系最终都能简化为男女私情的关系?我和您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您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但看来我是白费唇舌了,您好自为之。”
“你给我站住!”贵妇人怒吼,“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和英子小姐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我今日也不过是通知你一声。我告诉你,我不会去奈良城,死也不会,非但我不会去,这门亲事,你还必须结!我是你的母亲,你的人生,我说了算!”
这一次,阿凉没有再停留,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我撤回了自己的神识,心情的莫名的有些沉重。阿凉他......
他过的不好。我很担心,但却不知道能够为他做些什么。
我身边亲近的人就这么几个,他们每一个都有自己面临的难题,我也想帮他们,可是真想做些什么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真的很无力,那些困难,那些压力,都只能自己承担。人生的路终究要自己走,没有谁能一直帮着谁......
想明白这一点,我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
明天还要不要去见阿凉?
我有些迟疑。但我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无论别人怎么看,阿凉都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应该去看他,顺便告诉他,不要为我担心。
第二天一早,我本想先用纸鹤去给阿凉递给信,约他出来见面,但是没想到的是血影带着阿福回来了。
于是我就先去见了阿福。
一番见礼客套之后,我把阿福安顿在了我的院子里。我给了她一个单独的房间,又让婢女送来了几套换洗的衣服给她,最后给了她一个钱袋,里面装了一些铜币和银子,这样万一她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也需不要窘迫。
“源赖光大人其实和外人传说的不一样,以前我也做过他的婢女,我几乎没见过他发脾气是什么样子。他待下人也是很宽和的,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什么都好说。”我拉着阿福的手,向她介绍这府里的情况。
阿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起来这位大人真的是个好人呢。那么府里其他的主人呢?”
“大人父母早亡,他是被家族抚养长大的,家族中有支持他的,也有反对他的,但是反对他的人现在都死了,所以他是家主了。”说到这里我干笑了两声,刚刚才说源赖光是个好人,现在又说反对他的人都死了,有点自相矛盾。
为了快点让这个尴尬过去,我紧接着说,“原本这源氏府邸里还住着几位家族长老和他们的亲眷,不过这次回来之后,我发现他们好像都搬走了。所以现在这个府邸真正住着的主人就只有大人一个了。他尚未娶妻,也没有子女,所以这府里如今简单的很。平日里的一切事情都有管家帮忙处理。倒也没什么风波和麻烦。阿福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主人少,勾心斗角的争斗也就少。”阿福微笑着,然后又问我,“那阿离现在和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我以前是他的婢女,后来不是了,现在他对外说我是源氏的小姐。不过我是从来不敢这样自居的,我是寄住在这里,至于我和大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在我看来,他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我说完,又对她道,“我之前和大人说过了,阿福你名义上说是我的婢女,但是你是自由的。等你熟悉了平安京之后,如果你想搬出去自己做点小生意也行,或者遇到喜欢的人想再嫁也行。如果都不想,一直住在这里也可以。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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