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一时语塞,说到底杨静姝也是姓杨,沐家手伸得再长也不能拦着不让杨家管束自家女儿,她试探着说道:“或者求求太后?”
“娘,你别忘了前阵子太后的情形,”沐桑桑摇头道,“宫中那么危险,太后还不知怎么艰难,哪里还有精力管这些?”
许念哑口无言,不觉又擦起了眼泪:“那怎么办?静姝她也是很可怜。”
“再等等吧。”沐桑桑耐心劝解着她,“姨夫只有表姐一个骨肉,不至于让她出家的,等过两天消了气也许就好了。”
她一边安慰着,一边暗自下定了决心,杨姨妈是个隐患,以后一定看好了,决不再放她进门。
戌时过后,安国公府后门里走出两个人,低声说着话走进了下人们住的排屋里,暗中监视的人看了一眼,见是两个青衣小帽的书童,便也没放在心上,那两人走进去后不久,几个媳妇婆子突然因为排队打水闹了起来,满院子追着打,监视的人很快被吸引过去,谁也没注意到从排屋的另一侧,那两个书童又出去了。
醉红楼中,乌拔拓思搂着一个歌妓正在吃酒,蜡烛突然灭了,赵启派去监视的人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连忙冲进去时,屋中早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次更新,3点还有一次
第41章
街对面的高阁上,乌拔拓思推开窗户向醉红楼望了望,笑嘻嘻道:“这个地方不错,对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本王在京中的一处暗哨,”赵恒淡淡说道,“视野很好,这条街上能看到的东西也很多。”
沐桑桑心中一动,他为什么要向乌拔拓思透露这种隐秘事?
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沐桑桑吃了一惊,抬头看时,乌拔拓思正弯腰低头看着她,深棕色的眼眸里闪着戏谑的光芒:“你不是今天在皇帝跟前吵架的美人儿吗?怎么打扮成男人了?”
沐桑桑忙退开几步,与此同时,乌拔拓思整个人也突然向后退开了一尺的距离,却是赵恒揪住他的背心,直直将人拖出去了。
乌拔拓思倒也没恼,他看看赵恒,又看看沐桑桑,咧嘴一笑:“安王功夫不错嘛,改日有空的话咱们切磋切磋。”
他的目光转向沐旬鹤,似乎认出了他,问道:“你是安国公府的?”
沐旬鹤道:“家父是安国公,有些事情想请大王子……”
“罢罢罢,”乌拔拓思一口打断他,笑着看向赵恒,“安王,你说带人来见我,可没说是安国公府的,沐家人我不见。”
赵恒淡淡说道:“本王也没说不是安国公府的。”
乌拔拓思哈哈一笑,道:“我不跟你斗嘴,总之请回吧。”
他起身便往外走,突然听见沐桑桑道:“大王子与家父都是守疆卫土的英雄,战场上虽然各为其主,私下里却未必就是仇人,况且两国还能遣使和谈,大王子为何不能与沐家谈?”
乌拔拓思脚步一停,回转身来打量着沐桑桑,道:“美人儿,要是你肯跟我回乌剌,我就跟你谈。”
赵恒凌厉的目光瞬间横了过来。
乌拔拓思哈哈大笑:“美人虽然难得,但本王不喜欢夺人所爱,安王,改日再会吧!”
沐桑桑脸上一红,更多劝说的话便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乌拔拓思推门出去,跳出栏杆一跃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走吧,我送你回去。”赵恒随即灭了烛,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她的手,握住了迈步向外走去。
沐旬鹤不动声色地牵过妹妹,沉声道:“我带着她就行,不劳殿下了。”
赵恒没有说话,沐旬鹤挡在他们中间,快步从后门走到僻静的小街上,夜风送来醉红阁欢闹的歌舞声,可这个一墙之隔的院落却安静得像另外一个世界。
就在此时,赵恒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们先走一步。”
没等沐旬鹤回过神来,手中已经空了,沐桑桑被赵恒抢了回去,他带着她跃过几丛灌木,瞬间消失了踪影。
等沐桑桑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时,赵恒已经揽着她跃上墙头,落进了一所寂静的院子,沐桑桑惊讶地问道:“你做什么?”
“等乌拔拓思。”
沐桑桑越发惊讶,禁不住问道:“乌拔拓思不是走了吗?而且你为什么撇下我二哥?”
赵恒在一棵大树上落脚,揽着她小心坐下,茂密的枝叶遮蔽了他们,他圈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只想和你一起,不想有别人。”
就在此时,他嗅到了她身上特有的,幽细的女儿香气,赵恒心中一动,禁不住靠得更近些,贪恋地看她。
月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来,给她皎洁的脸蒙上了一层轻纱,她眸中似倒映着整个银河,收罗了他所有的美梦,带着潋滟的波光,流淌在他心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赵恒不可抗拒地向着她越来越低,鼻端是她的香气,眼中是她的红唇——也只剩下那花瓣一样的唇。
从沐桑桑的角度看过去,他黝黑的眸中盛放着的不是月光,而是烈火。他幽凉宜人的气息突然变得灼热,让她不安又不知所措,她在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害怕到了极点,飞快地别开了脸。
于是他微凉的唇擦着她的发丝掠过,最后落在了她头顶的发上。
沐桑桑几乎要哭出声,喃喃地说道:“别,别这样。”
却忽然想起那晚在黑暗的房间中他的拥抱,那次她没有拒绝,也许今后她都没法再拒绝他了。
许久,她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偷偷看时,他垂头坐着,似乎在想着心事,月光让他的脸半边处在明处,半边躲在暗处,像阴阳相接的太极图,神秘玄妙,不可捉摸。
他却在此时开了口:“并州前途未卜,若是胜了,我娶你,若是败了,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沐桑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柔情。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对将来竟然也有不确定的时候。从她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是举重若轻,她早认定他是无所不能的,可到现在才知道,他竟然也会踌躇彷徨。
“你会胜的,你一定会胜的。”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些,低声向他说着,柔情无限。
他抬起头,整个人背着光,笼在灰色的阴影里:“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因为我在梦中见到你踏破长平城,在血光与火光之中登上御座。
一丝浅淡的笑意从赵恒唇边浮现,很快变成了一个骄阳般灿烂的笑容,他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声音喑哑:“所以,你是想嫁给我的?”
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过,胜了,就要娶她。
她一下子红透了脸。
赵恒将她搂得很紧,她那么娇小,他甚至有点担心稍不留神她就会从他怀中溜走,可她却一直在他怀里,安静乖顺,只有颤动的睫毛和发烫的肌肤透露着她的紧张。
赵恒很想就这样一直搂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武者的警觉让他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的异动,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乌剌人来了。”
沐桑桑从缠绵的情思中猛然惊醒,茫然地看向四周,静悄悄的,人在哪里?
赵恒低声说:“去了刚刚那座阁楼。”
他拨开树枝,指着那边给她看,沐桑桑发现从这棵树的位置看过去,恰好能看见那座三层阁楼,几个黑衣人正伏在院墙上四处张望,似乎在探听院里的动静。
她越发疑惑,他们是乌剌人吗?他们要做什么?
明亮的月光下,那些黑衣人巧妙地利用各种阴影隐藏自己,慢慢向阁楼中摸去,很快,一个人当先踏上胡梯,一点点搜索起来。
“乌拔拓思的人,来确定我有没有在那里。”赵恒轻声说道。
沐桑桑还是没能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一盏茶后,黑衣人互相打了个手势,离开了院子。
沐桑桑以为赵恒会跟过去,但他只是坐在阴影里继续观察,没多会儿,先前的黑衣人突然返回,又在院中细细搜了一遍这才离开,赵恒低声道:“走。”
他带着她,掠过一个个屋顶,沐桑桑远远看见那几个黑衣人越过大街,消失在醉红楼附近。
而赵恒带着她,重新在那座阁楼上落脚,从临街的窗子望出去,醉红楼中依旧歌舞不绝,人影憧憧。
“醉红楼是乌拔拓思在中原的暗哨。”赵恒说道,“他派到中原的细作都通过醉红楼操作。”
沐桑桑吃了一惊,本能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乌拔拓思两次入京,两次都去过醉红楼,我有些疑心,就查了醉红楼这几年的流水,发现每年都有一笔来历不明的入账,我又查了他们常来往的钱庄和钱庄掌柜的背景,都指向乌剌王室,之前我不是很确定是王室中哪一个,但现在看来,肯定是乌拔拓思。”赵恒说道。
沐桑桑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故意告诉乌拔拓思这里是你的暗哨?”
这座阁楼是监视醉红楼的最佳地点,乌拔拓思难免会担心赵恒发现醉红楼的真相,一旦担心,难免会有所行动,而一旦行动,反而证实了赵恒的猜测。
“乌拔拓思这会儿应该在醉红楼里安排他的部下转移。”赵恒道,“待会儿我们去找他。”
半个时辰后。
醉红楼间壁第三家的后院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从后门出来刚拐进一条小巷,墙角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大王子,又见面了。”
乌拔拓思停住脚步,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他明白了,赵恒之前突然告诉他暗哨的事情,是为了引蛇出洞。
“安王,沐桑桑。”乌拔拓思不再伪装,笑着说道,“你们该不是想向皇帝告发我吧?”
“不会。”赵恒淡淡说道,“我更愿意告诉乌拔乃力,心情好的话我可能还会帮他将你在长平的人一网打尽。”
乌拔拓思很快问道:“你想要什么?”
“本王想知道你知道的内情,”赵恒道,“关于白云川的。”
乌拔拓思看了看沐桑桑,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我会帮乌拔乃力。”赵恒挽起沐桑桑,转身离去。
“等一等!”乌拔拓思很快叫住了他,“你也知道乃力肯定更不会把真相告诉你,况且帮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登上王位一样会对付你。”
赵恒淡淡道:“真相本王自会查到,至于乌拔乃力,让那个废物继位,对我只有好处。”
乌拔拓思语塞了。的确,乌拔乃力那个废物别说对付赵恒,连赵启都对付不了,扶持这么个窝囊废上位,赵恒只会更快攻下乌剌。他悻悻说道:“你想要的我的确知道一些,但我原本打算等皇帝杀了沐战之后再说,你让我现在说出来,我有什么好处?”
“你的醉红楼可以留着。”
乌拔拓思大笑起来,摇头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就算你捣乱,醉红楼也未必会垮。”
“你大可以试试。”赵恒轻描淡写。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醉红楼周遭突然有无数朵烟花腾空而起,绚烂的花朵在夜空中瞬间绽放又瞬间熄灭,带着硫磺气味的烟雾笼罩着醉红楼,让沐桑桑不禁联想到了战场上的狼烟。
乌拔拓思神色凝重,半晌才道:“好个安王!”
他敛尽笑意,沉声说道:“你得助我杀了乌拔乃力。”
赵恒冷冷道:“这是你的家事,本王没有兴趣。要不要醉红楼你自己定。”
“安王真是吝啬,一点儿好处都不给。”乌拔拓思向沐桑桑招招手,“美人儿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赵恒眸中闪出寒芒,道:“你再无礼,休怪我无情!”
乌拔拓思笑了起来,似乎很喜欢激怒他的感觉:“稍安勿躁,我只是喜欢看美人儿,又不是要抢你的女人。美人儿,你听好了,六月十日时,乌拔乃力就已拿到了你爹的布防图。”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万结束~
第42章
天牢之中。
沐战盘膝坐在牢房中,看着铁栏杆外沉默厮杀着的人群,面色凝重。
这样的厮杀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等厮杀结束后,天牢的看守会拖走所有的尸体,打扫干净血迹,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皇帝盼着他死,但很显然,也有很多人不想让他死。
“长弓,你还不打算说出实话吗?”沐战转头去看沐长弓。
那天在福报寺中沐长弓亲耳听见了傅晚说他死有余辜,之后他承认六月九日与傅晚在林中幽会,但关于他们当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更不肯指认傅晚从他这里谈听过军中的机密。
沐战不信他,消息不会无缘无故走漏,他显然没有说实话。
沐长弓靠在墙角,憔悴颓废:“父亲,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那天的确见了面,可我与她只是说了些平常的话,并没有说什么机密消息,我知道分寸的。”
“好好好!”沐战冷笑起来,“我英雄了一辈子,没想到竟然死在亲手儿子手里!”
“父亲!”沐长弓急急地说,“你不会有事,若是有事,儿子自己去认!”
沐战冷冷道:“愚蠢!你以为他们会让你一个人认?”
说话时牢房外的厮杀已经结束了,得胜的一方都蒙着脸,沐战一时也猜不出他们是敌是友,忙站起身做出防御的架势,就见领头的男人一刀砍开牢门向他直扑过来,沐战手脚都锁着镣铐,情急之中连忙用镣铐缠住他的刀,厉声道:“你是谁?”
蒙面人一言不发,只管拔刀向他砍去,沐长弓扑过来将他死死抱住,沐战趁机退开,蒙面人便挥刀去杀沐长弓,千钧一发之时,牢门外又杀出一队黑衣人,带头的那个飞刀格开蒙面人,将沐长弓拉在一边,低声道:“国公跟着我们!”
两方带来的人杀在一起,蒙面人被黑衣人缠住,几次交手后见势不妙,立刻向牢外撤退,黑衣人追着他一路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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