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桑桑脸上一红,这话说的多么亲密,让她心动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迈步走进净室中,上次他们是隔着一张食案对面坐着的,但是这一次,他却不肯那么规矩,他拽着她,一定要挨着与她并肩坐下,而且坐下后也不老实,拿了她的手把玩着,又带着几分好奇用指腹轻轻蹭着她修剪整齐的指甲,闲闲地问她:“早起吃了些什么?”
“吃了一碗碧粳米粥,又吃了一个青梅馅的糯米团子。”沐桑桑老实答道。
赵恒便道:“梅子那样酸,偏你爱吃。”
跟着却话锋一转:“既然吃过了,怎么又要吃面?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离午膳还早呢。”
糟了,竟然说漏了嘴,沐桑桑一时语塞,微张着红唇,急急思索着该怎么才能圆过去。
赵恒伸了手指,轻轻在她唇上一点,道:“是谁让你来劝我的?”
沐桑桑脸上一红,待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她嘴唇的形状,细细地摩挲了过去,耳朵上突然热得无法忍受,心头上也一阵热,沐桑桑急急地伸手想要拿开他的手,却被他趁势拽了一把,跌进了他的怀里。
“桑桑,这些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做就好。”赵恒的唇紧紧挨着她的耳廓,轻声说道。
沐桑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简直有魔力,每次都能轻易地让她有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却又忍不住沉迷。
她颤声说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眼下管得这样严,人人心里都害怕,难免就有怨言,再下去只怕要生事端,我很担心你。”
赵恒的呼吸拂在她耳廓上,带起她一阵阵心悸的错觉,他声音极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喑哑:“无妨,我应付得来。”
沐桑桑觉得手脚都是软的,她努力支持,仰起头看他:“可是我不想让你冒险。京城刚刚收复,从前的旧臣还没有处理妥当,百姓也都在担心害怕,你的人又是刚刚接手,还需要一阵子才能熟悉,此时不能出一丁点岔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不要你因为我把自己推到危险的境地,我想要你一直都好好的。”
她握了他的胳膊,声音恳切:“不要太担心我,有你在,我不会有事。撤了戒严吧,平时如何此时就如何,早些让长平安稳下来,让百姓安稳下来吧,他们会发现你是明主,他们会真心实意地拥戴你,接纳并州。”
赵恒心中一荡,他从来都没有办法拒绝她,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她柔柔软软地仰起脸来看着他,那副模样,即便让他把天下都双手奉上给她,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好,听你的。”赵恒低声说道。
沐桑桑松一口气,然而下一息,他突然低下头含住了她的耳垂,在牙齿中间轻轻捻着,喑哑了声音:“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好。”
从前他看书上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以为不过是小说家言,直到遇见她,才知道这些都是切身的体验,眼下的他,也被她炼成了绕指柔丝,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耳鬓厮磨。
沐桑桑觉得清醒的意识又在飞快地离开自己,神志有些迷糊,只是想攀附着他,不断地下坠,不断地沉溺。
许久,他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终于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唇,而她还瘫软在他怀中,眸子湿湿的带着水色,可怜地让人难以自持。
“大概是面来了。”赵恒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扶起她坐稳了。
护卫很快敲了门,送进来两碗面。
沐桑桑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所有的心思都在别处,都在他身上,分不出一丝一毫在吃食上。
“桑桑。”赵恒没有动筷,他在等她先吃完,“我们成亲好不好?”
沐桑桑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成亲吧,我有些等不及了。”赵恒轻轻拈起她鬓边散落下来的碎发,替她掖在耳朵后面,“等云相进京后,我请他去国公府提亲。”
沐桑桑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是红的,心是狂跳着的,脑中是迷迷糊糊的。
“我猜你是愿意的。”赵恒将前额贴在她额头上,亲昵中夹杂着一丝促狭,“况且我都亲过你了,你没法子再嫁别人,只能嫁给我。”
沐桑桑低呼一声,捂住了脸。
他怎么能这样坦然地说亲她的事,羞死人了!
赵恒拿开了她的手,低下头看着她,黑眸中带着灼热的火:“你不说话,那就是愿意。”
沐桑桑想摇头,却又不舍得摇头,在六神无主中,她只能拼命地低下头不去看他,从脸颊到耳朵,一直到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看在赵恒眼中,眸色又深了几分。
他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想等了,他想娶她,想日日夜夜与她厮守,连一瞬息都不要与她分开。
“但是还有个难题。”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低下头轻轻亲吻着她的黑发,“昨天我请求国公同意我们的亲事,国公没有答应。桑桑,我们得想个法子,这件事,不能不答应呢。”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感情戏都想谈恋爱,唉
第68章
半个时辰后,护卫将赵恒的命令传到安王府:解除全城戒严,并州军按照营队编制在瓮城和各军帐依序驻扎,负责日常巡逻值守,西山大营暂时由周奕统管,东山大营依旧由马赟统管,限期退出长平城,返回原驻地驻扎。四城门今日依旧封闭,百姓若有急事需要出城,可向所属坊市里正说明理由,获批后可以出城。
跟着这道命令一起来的,还有对原来官宦人家的处置:由云素馨主管,对各官宦人家,尤其是家主跟随赵启逃走,家眷仍留在城中的人家仍旧要仔细盘查,如有可疑立刻拘捕。但,之前要求的嫌犯一律处决改成了暂且关押,等审讯后再做处置。
云昭远松了一口气,道:“这样就好多了,也不至于闹得人心惶惶,主上总算想通了。”
云素馨目光悠远,摇头道:“并非是王爷一个人的意思,大约是沐桑桑劝过他。”
云昭远怔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今早去找过她,请她出面去劝解王爷。”云素馨脸上闪过一丝怅然,“只是我没想到,王爷这么轻易就听了她的劝。”
原本她以为赵恒只是一时情动,格外偏宠了沐桑桑,但是眼下,他竟然为了她轻易改变施政的策略,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事,沐桑桑对他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只是,这对于并州来说,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祖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云昭远问道,“等他来了,请他好好劝一劝主上,沐家的情况太复杂了,我总是有些担心,觉得沐桑桑不是良配。”
“没用的。”云素馨叹气,“王爷的脾气你知道,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素来最不喜欢受人牵制。祖父若是为这事出面劝解,只怕会适得其反。我猜祖父应该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迟迟没有说话,他不会插手王爷的婚事。”
“那梁家那边怎么办?梁舅爷一直都有心把梁姑娘许配给主上,梁姑娘一直没有许人家,应该就是为了这个。”云昭远有些着急,“我先前探过主上的口风,他一口拒绝了,可是梁家怎么看都是更合适的人选,如果能结亲的话,对主上和并州都是好事。”
云素馨沉吟着说道:“如果没有沐桑桑,多劝劝或者王爷还能应承这门亲事,可眼下就难了。”
“如果两家都结亲呢?”云昭远道。
“难。”云素馨摇头道,“以梁家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女儿做侧室的,但以王爷的脾气,只怕也不会让沐桑桑做侧室。还好梁舅爷心胸开阔,应该也不会因为这个与王爷生分。只是王爷若是因为沐桑桑而过于看重沐家的话,只怕并州的老人心里会有想法。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云昭远长叹一声:“等祖父来吧,他来了,或许局势就不一样了。”
安国公府门外,沐桑桑搭着赵恒的手下了车,赵恒低声道:“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别,”沐桑桑忙止住他,“我自己去就好。”
她一想到要跟阿爹说的话就已经十分窘迫,要是他还要跟着的话,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赵恒俯低了身子,离她耳边极近地说道:“那么,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看见她脸颊上迅速浮起两抹红色,从瓷白的底子上沁出来,娇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他想这世上哪里还需要什么胭脂?最名贵的胭脂,也不及她天生成的好颜色。
“我走了。”沐桑桑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行为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他,急急向门内走去。
赵恒抓住了她的手,带着一分笑意,三分留恋:“慢些走,不要着急。”
“嗯。”沐桑桑胡乱答应一声,努力撤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赵恒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她娇小的身影走进高大的门洞里,心底有一些感慨。她那么容易害羞,却答应了他为成亲的事去说服父亲,她那么娇软,却又意外的柔韧,真是矛盾得令人着迷……
沐桑桑一直走到仪门后面,才敢回头望了一望,重重的穿堂和屏风挡着,根本看不见门外的情形,但她想,他大约还没有离开,大约是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的吧。
心底涌起一丝甜味,沐桑桑定定神,稳稳地迈过门槛,走进了父亲的书房:“阿爹。”
沐战闻声抬头,放下了手中的地图,问道:“找到你二哥了吗?”
“找到了,二哥已经去了白衣庵。”
沐战点点头,重新拿起地图要看,却发现女儿低着头站在面前,紧张地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沐战便问道:“还有事?”
“阿爹,我,我听说,”沐桑桑低着头,窘迫到了极点,却又知道不能不问,“你,你不同意我们……成亲?”
成亲两个字她极艰难地才说出口,像含着一个千斤重的橄榄,本以为说出口后会轻松些,然而说出了口,父亲却迟迟没有回答,反而更加让她忐忑不安。
许久,她抬起头,大着胆子看了父亲一眼,却发现父亲神色凝重,也正看着她。沐桑桑下意识地问道:“阿爹?”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沐战问了一句。
沐桑桑红着脸点了点头。
沐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女儿一向静默温柔,很少向他开口要过什么,像这样直接找到他,问的又是这个问题,还是头一遭。沐战知道这次可能是不一样,于是放下手头的事情,指了指书案边上的椅子,道:“你坐下说吧。”
沐桑桑默默地坐下,踌躇着不知该说什么,沐战也不说话,空气凝重。
许久,沐战率先打破了沉默:“与安王成亲,和与皇帝成亲,在你看来有什么差别吗?”
沐桑桑涨红了脸,怎么能把他与赵启相提并论呢?她急急地说道:“自然是有的!他很不一样,绝不是皇帝那种人!”
“安王志在天下,登基称帝不过是迟早的事。”沐战道,“到那时候,沐家的处境,你的处境,与从前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一样的,他不会害你们,也不会骗我,他对我,对沐家,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什么。”沐桑桑急急地说道,“从一开始就是我求他相助,他从来没有要我回报,阿爹,你仔细想想,他绝不是皇帝那种人,他光明磊落,绝不会在背后偷偷算计!”
沐战叹口气,道:“桑儿,我们都能退,你能退吗?”
沐桑桑微蹙了眉,一时没弄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
沐战将地图推到她面前,指指并州,又指指长平,道:“并州今日已经举起反旗,正式起事了。桑儿,天下将有巨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安王有恩于沐家,我愿意追随他效忠他,可是你没有必要卷进来,如果是为了报恩,那么这个恩情就让我来还。”
沐桑桑涨红了脸,摇头道:“我不是为了报恩……”
沐战停顿了片刻才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沐家落到这个地步,无非是因为手中有兵权,让君主无法安心,我虽然有退下来的心愿,但眼下为了报恩,却又不能退,若是安王将来平定天下,桑儿,你有没有想过,局面又和从前一样了。”
“但他不一样,他不会对我家存着猜忌!”沐桑桑急急分辩道,“况且我也想过,若是将来天下平定,阿爹就可以退下来,不用再顾忌许多。”
“这就是我刚刚说的,我们都能退,但你无路可退。”沐战满心担忧,“如果你嫁给安王,到那时我们都退下来,你一没有家族可以依靠,二又曾经和赵启有过婚约,到那时前朝后宫会怎么看你,你有没有想过?我很担心,桑儿,你不是太后,你心思单纯又重感情,后宫对你来说,太复杂了。”
沐桑桑的心沉了下来。她并不是没有想过,然而以往想起来时,总不敢往深里想,总觉得将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认真考虑,眼下突然讲这些都推在跟前,她才发现,她对于将来,其实也没有把握。
“还有一件我最担心的事,”沐战叹口气,道,“云昭远曾经透露,安王的舅父有意将女儿嫁给他。”
沐桑桑大吃一惊。
她从未听他说起过,是他根本没有在意这回事,还是?
“桑儿,从前我总觉得,有太后在,有我在,你性子虽然温柔些,在后宫应该也足够应付,但现在天下巨变,沐家也伤筋动骨,假如你嫁安王,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护住你,所以那天安王向我求亲,我并没有答应。”沐战叹道,“不过,假如你真的想嫁,我也不会阻拦。但是桑儿,我希望你能先把这些都想清楚,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沐桑桑从书房里出来时,心绪纷纷乱乱,久久不能理出头绪。
兜兜转转,没想到需要面对的竟是同样的境况。该怎么办?
她漫无目的地走去花园里,沿着小湖边一遍一遍走着,心事重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女小心翼翼说道:“姑娘,门房说安王一直等在门外,还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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