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它带着阿小回到了原先的林子。
凶兽好想更加沉默寡言了,有些看淡生死的意思,经常对着太阳,对着山谷发愣,一冷就是一整天,群不是阿小肚子饿了过去找它,只怕它是要一直待在那儿的。
这症状持续了许久,阿小看着觉得十分地不妥,有时候自己跟它说话,它也是爱理不理的。气急了,阿小也不想理它了,只是隔了一会儿不见面,过会儿,阿小又会忍不住过来找。
真是改不掉的臭习惯!阿小自己也很苦恼。
几年过去后,阿小忽然发现那只凶兽悄悄地收了几个小弟。才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阿小差点没我气吐血。
除了它阿小,凶兽身边怎么还能有别的东西!
它又气那家伙没眼力见,什么东西都收;又气它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亏得它还时时刻刻想着它。
越想越伤心,阿小好几天都没有理会它。
大概是阿小的愤怒有些太明显了,有一回,凶兽阿元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亲自过来找阿小。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了,只是阿小还气着了,私心里还想拿这事做文章,好好立一下威风,叫那些“小弟”们瞧瞧它阿小大爷的威风。
凶兽并不会说话,只是凑在阿小跟前,有些低落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小拍着翅膀飞到树下,并不想理它:“话都不会说,真是笨!”
阿小觉得它大概是恃宠而骄了,想起以前的教训,阿小又有些胆怯。要是这个时候再被“教训”了,它还怎么抖威风?
只是之后什么也没发生,凶兽又低声嘶吼了两声,像是再交代什么。
阿小只觉得它吵得自己耳朵疼,完全没有听。好一会儿,身后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阿小回过头,看到树下已经没有东西了,不由得跺了跺脚,气愤道:“走得这么快!”
真是没诚意!
它决定继续冷着它几天,要不然,这还不长记性了!阿小心里又自得又狂妄地想着。
又过了三日,阿小终于气消了,它从山洞里头走出来,左右巡视着。面前瑟缩着几只“小弟”,可惜不是它的。
阿小从来就看它们不顺眼,眼下依然,撑着腰,一脸蔑视地问道:“今天怎么不跟着你们主子了?”
几头猛兽嘶吼着,阿小却能听明白它们究竟在说什么。
“下山?它下山作甚?”
阿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要不就是这些狗东西脑子出了毛病。
几只狗东西又说了一大通。阿小一脸懵:“山下出现了怪物,为害一方?那与它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
阿小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挡路的狗东西们,扑着翅膀往山下飞。
哪怕阿小拼尽了全力,可它终究只是一只鹦鹉,赶得再急也只能在日落之前将将飞到离山脚最近的村落里。
那边的村民正在一座破庙里跪拜,阿小站在屋顶,听下头的人说,过些日子要出钱重新修一下这座庙,日后好生供着,以报神兽在天之灵。
破庙的山头,立着一座无字碑,这些人就是再拜它。
阿小跌跌撞撞地飞了过去,想要挖开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些村民却慌慌张张地将它赶走。
“哪儿来得鸟,打扰了神兽安息就不好了。”
“去去,滚远点!”
众人驱赶谢它。
阿小飞远了些,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听着下头的人三三两两地说着神兽的事迹。
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山上留下来了一只怪物,残暴非常,为害一方,这附近几个村子因为这只怪物一样不知死伤了多少人,也不知毁坏了多少房屋。谁知老天有眼,昨儿早上,那怪物出来祸害的时候,天边忽然飞来一只庞然大物,一言不合就与凶兽厮打起来。
结果,两败俱伤,都亡了。
附近村民为表感激,厚葬就那只长着大翅膀,模样似龙又不似的神兽,不仅给它立了碑,还决定整改庙宇,日后时时祭拜,以慰藉神兽在天之灵。
阿小听完,头昏脑涨地倒在了地上。
周围村民都忙着拜神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这只鹦鹉。它就这样守着墓,守着破庙,不吃不喝地待了两天。
第三天,山上的那几个狗东西中午忍不住过来寻它了。它们是被大怪物驯服过的,如今的任务,就是好好跟着阿小,听从它的命令。
阿小听了它们的来意,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它还真替自己打算了不少事儿。难为它了,还有这样的脑子。阿小没心思同这些东西多说,哪怕它们是它留给自己的,但是想到那只怪物已经死了,阿小就不愿再见到它们。
“狗东西!滚!”
痛骂了一顿将这些东西都骂走了,阿小看着它们滚地十分利索,心里更加不好受。
人走茶凉,果然是这样。怪物还没死多久呢,它们就不拿它的话当一回事,好歹还要再跪在地上求一求啊,说不定自己还会留下它们几个。真是不诚心,还没良心。
“走得可真干净,狗东西们!”阿小轻斥了一声,带着嘲讽。
也不知阿元到底怎么想的,这些狗东西,明眼看着就知道不忠心,养着它们干什么?
守着破庙的日子,是阿小一生里最无趣,最低落的日子。原来以为几十年,随随便便就过去了,等它死了,就不用再替怪物守着墓碑了。
没成想,阿小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几十年……
阿小悔之不及。
想当初,它就不应该贪小便宜,吃了那颗被扔掉的仙草。阿小悔之不及。日子就在这般悔恨中一年一年的过去,阿小除了数墓碑边上又生了几颗草,落了几粒鸟屎之外,就是旁前来祭拜怪物的村面一点小忙。
多的它帮不上,只是“劫富济贫”的把戏,阿小还是爪到擒来的。久而久之,这庙的香火也就兴旺起来的。
外人都道这庙宇能求财,且灵验得很。一来二去,香火也就旺了起来。阿小在寺庙的房梁上看着他们诚心祭拜,深藏功与名。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是常人。像阿小这样得了天大的机遇的,已经不在常人之类了。它只知道自己守了很多很多年,大概是因为无聊,大概也是心中存了期盼,想着那只怪物既然那样厉害,说不定哪一天会从地底下跑出来也不一定呢?
然而这样的想法终究只是虚妄。
阿小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就在房梁顶上。
等它醒过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阿小连惊讶都懒得惊讶了,凭着自己的本事,轻而易举地套出了真相。
原来,那庙宇已经被毁了啊……
它不知道该惆怅还是该释然,又或许还带着一点愤怒。它不愿意承认,所以安慰自己,有些事情真的该放下。
阿小毕竟是阿小,活了这么多年的老不死,眨眼间就调整好了心态。见这俗世繁华,便起了玩耍一番的心思。玩过之后,它再好好陪着阿元,就像阿元陪着赵清尘一样。
只是未曾想,它会被送到京城谢家。也未曾想,在谢太傅的屋子里,会见到一位故人。
阿小看着谢长安,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又那么一会儿,它完全傻掉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疯疯癫癫,吵吵闹闹,只是因为太过激动,怕它不认识自己,又怕它知道自己等了这么久。
最后,那个叫谢长安的竟真的一点也没认出来,阿小有些失望。
它怎么不记得自己呢,难道它真的只记得赵清尘?阿小心中滋生着名为嫉妒的毒汁。不过,它还是守在她身边,毕竟知道她是怪物的就只有自己了。只要她不打它,阿小还是愿意替她保守秘密的。
阿小以为,谢长安一定会记得前世的事儿,这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罢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有彻底想起来。阿小惆怅地站在桌子上,觉得面前的瓜果也没办法抚平它心中的伤痛了。
“阿小,你怎么了?”
桌子旁边忽然凑过来两个小脑袋。
兄妹俩看它垂头丧气,都有些担心。梳着花苞头的妹妹与阿小关系最好,见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抚了抚阿小的脑袋瓜,还将盘子往它面前推了推。
“你吃啊。”
“唉!”阿小叹了一口气,“我吃不下了。”
“怎么了,生病了吗?”女孩儿更加担心了,小眉头皱地紧紧的,“要不我叫太医给你看看,太医开的药可有效了,上回母后生病,就是他们给治好的。”
她边上的小男孩儿嗤笑了一声,形容竟与赵景宸有着九分的相似:“它吃不下,都是因为撑的。”
已经吃了两盘了,再吃,还不得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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