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你哥,六点钟再打过来。”张一帆满眼探究,她的几个哥哥她都见过,这个“哥哥”声音是陌生的。
杜淼淼说声谢谢,也琢磨起来,大哥二哥基本不打电话给她,有事儿找她都是直接来学校,三哥在老家浪得飞起,今儿春游明儿踏青的,根本想不起她这妹妹,只有小四哥会时不时打电话给她。
也不知道这一次是什么事儿。
正想着,“叮铃铃——”
张一帆抢先接起来,“喂?”
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探照灯似的打量杜淼淼将近一分钟,才把听筒递给她。
杜淼淼也有点气,说话不知不觉冲起来,“四哥怎么回事,不都说了让你有事儿写信嘛。”
那头不出声。
“四哥干嘛不说话,不说我可挂了啊。”
那头突然传来喑哑的笑声,像大提琴的乐声,淳厚悠扬。
杜淼淼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不……不好意思啊,请问你是?”声音不自觉的有点紧张,因为这声音莫名的熟悉和好听。
那头又沉默一瞬,“吃火.药了?”
这一声带着明显的笑意,杜淼淼听出来了,惊喜地叫了一声:“呀!是武哥?”
听见年轻女孩子的惊喜,男人心里也莫名的欢快起来,“吃饭没?”
“吃了,武哥吃了没?”
男人轻咳一声,“吃了。”
“是我大哥有什么事吗?”女孩小心翼翼。
“没事,我想问一下,动物……嗯,不吃东西怎么办?”
淼淼一愣,“什么动物?”
“豹子。”
杜淼淼脑海中出现三年前的小金金,它也是只豹子呢。如果活着的话,都成年了,说不定都谈恋爱了。
男人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吓到了,安慰道:“不用怕,我就隔着电话问问你。听你哥说你学得挺好。”
淼淼回过神来,“有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是公的还是母的,有多大了?平时都吃些什么?”
“有没有眼屎?有没有呕吐?有没有拉肚子?大便是带血还是夹着黏液?”
确定除了厌食没有任何不对劲,淼淼笑道:“那是该给他找个对象了。”怕他听不懂,还特意解释一番:“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动物也一样。到了年纪,性.腺发育成熟,体内激素达到峰值,需要……”
“嗯。”男人不耐烦的打断她,小丫头片子,好为人师。
确定应该就是发.情期到了,顾武也放心,当天晚上就把豹子送山上,让它找对象去。
谁知一连找了两天,小家伙还是耷拉着脑袋,以前看到野鸡野兔撒丫子就追,现在野兔来到面前它都懒洋洋的看一眼,没动静。
全子听说,取笑它恐怕是刚开荤,纵.欲过度了——“这就像它的主人呐,憋这么多年了,一开荤……哎哟!你打我做什么?”
“说得就像你开过似的。”
杜应全:“……”
好吧,两个大龄老处男,谁也别打趣谁了。
第三天是星期六,动物园排到轮休,杜淼淼难得的睡个懒觉,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淼淼,87兽医的杜淼淼,门口有人找。”
淼淼揉着眼睛,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才发现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在。开门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人了。
她也懒得换衣服,就在睡衣外头套个浅粉色的毛衣,头发随意绑成个揪揪,趿着粉红色的水晶拖鞋出门。
顾武也不知道是往宿舍门口看了几次,豹子今天已经连撒娇的力气都没了,瘫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他不信这是他们打趣的“精.尽而亡”。
正想着,门口就出来一个粉球。
是真的球,圆溜溜的脸蛋,圆溜溜的眼睛,粉色的睡衣睡裤,粉色的毛衣,就连拖鞋都是粉色的……她嘟着嘴不大开心的模样,仿佛柜子里的洋娃娃走到自己面前。
“武哥,我大哥呢?”
“是我找你,他没来。”也不知道。
杜淼淼点点头,“那武哥是有什么事吗?”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抱臂,没穿内衣有点不大习惯。虽然自己也没多少肉,但在非亲人的年轻男性面前还是会不自在。
“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趟?”
第059章
直到坐上车, 杜淼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跟他出来了。
顾武一面开车, 一面安慰她:“不用担心,看完我会送你回来。”
杜淼淼倒是没啥好担心的,毕竟自己才几岁就认识他了,他跟大哥是过命的交情, 自己肯定是信得过他的。只是,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尴尬, 要说把他当大哥一样敬重吧,不至于。
可他帮过自己那么多次,就是块石头也会心存感激,而且因为知道他的“秘密”, 她又自觉的跟他比一般人要更有“革命友谊”,这种认知无形中会增加一种亲密感。
“想什么呢?”顾武看她一会儿皱眉, 一会儿偷笑, 真是个孩子。
“我在想, 武哥要拉我去哪儿。”
“我的豹子病还是没好。”他说完一句,皱着眉。
杜淼淼想起来, 前几天他确实咨询过豹子不吃肉的问题,当时她推断是到了发.情期, “莫非给它找对象没用?”
顾武略微不自在,“嗯。”可能是被全子打趣多了,总觉着她说的不是豹子,而是他自己。
淼淼自言自语, “不对呀,难道是雌雄的发情期不同步,可那是螳螂啊,没听说母豹子把公豹子吃了的……”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顾武耳力过人,一字不落全收进耳朵里,母螳螂那可是有名的黑寡妇啊。
突然,杜淼淼眼睛一亮,“武哥的豹子是什么品种?给它找的对象是否同一品种?”动物界也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金钱豹。”
杜淼淼的思绪又被这三个字拉回四年前,她也曾经短暂的“拥有”过一只的,也是男孩,如果……她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毕竟这个种类是亚洲是最常见的。
俩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话。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座只有动物学院一半高的矮山前,山门是一道不起眼的铁大门,隐藏在苍翠的青山中,不注意的话都看不到。
进门居然是很先进的电子门锁,有摄像头自动旋转,对准车牌和车内人员,识别了两分钟才放行。杜淼淼经过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后,开始紧张起来,咽口水,“武哥这就是你们军区吗?”
四年间,几个室友曾提过几次想来军区看看的意思,顾武和全子都不痛不痒的挡回去,杜淼淼理解他们工作的保密条例,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身临其境的一天。
这就是他们待了十一年的地方,从十七岁到二十八岁,最热血的几年全在里面度过,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双足丈量过,汗水滴落的地方。
淼淼激动得小脸通红,“我大哥就是在里面吗?我进去会不会给你们造成不良影响?你们会不会被处罚?”
顾武扯扯嘴角,像笑又不像,似乎是在嫌弃她的话多。
“他出去执行任务了,半个月后才回来。没事。”
这是杜淼淼第一次听说“执行任务”,顿时来了兴致。“我大哥去哪儿?算了算了,你肯定不会告诉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回来就行。”
顾武看着她自言自语,摇头。
心道:真是个孩子。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开了二十几分钟,杜淼淼被晃得头晕眼花,完全没了方向感。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一所青绿色的矮房子前。
他们却没有进屋,而是顺着墙壁绕到屋后,那有一片青翠欲滴的山草,草地不是平坦的,而是倾斜成三十度的斜坡。昨晚刚下过雨,草地还有点湿气,杜淼淼生怕踩滑了,小心翼翼的弯着腰,压低重心。
忽然,“咕噜噜——”像有什么卡在喉咙里一般,低沉的“威慑”了两声。
杜淼淼吓得腿一软,脚下打滑,“biu——”一声滑出去。一想到身上还穿着粉色的裙子,一屁股墩泥跑不了了,简直想死的心都有。
小学下雨天有哥哥们和爸妈背,高中就在家门口上,她这辈子就没像这么狼狈过。
忽然,手腕上一痛,一只大手紧紧拽住她,连带着也跟着滑了两步才刹住,“小心。”
淼淼的心这才落回原位,“谢谢武哥。”
“不用怕,它不会伤害人。”
杜淼淼跟动物打交道这么多年,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后,也反应过来这是猫科动物的共性,“它叫什么名字?”
“还要名字?”
杜淼淼:“……”好吧,在直男眼里,动物不配拥有姓名。
此时的她,无比怀念金金。小家伙从小奶猫那么大,短短半个月就长成成年大猫的体积,一叫“金金”,大老远它就甩着尾巴走过来,挨着人的裤腿磨蹭,挠痒痒似的。
正想着,眼前忽然多了一团灰黄色的东西,比家里的咩咩还大,身上黑色的铜钱斑块错落有致……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金金”。
豹子把头埋在胸前,已经病得没精神了,顾武叹口气。谁知,那毛绒绒低垂着的头,却突然缓慢的抬起来,“喵——”沙哑极了。
杜淼淼心头一动,这一声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试探道:“你是金金吗?”
大家伙又“喵——”一声,像极了跟她讨要油条的时候。金金是个小馋嘴,只要能给它油条,它能任摸打滚作揖摇尾巴。
顾武嘴角抽搐,什么“金金”,是不是还有“钱钱”“豹豹”?真是个孩子。
杜淼淼在它脏兮兮的毛发上摸了一把,见它自己主动靠过来,别看毛发又长又蓬松,手下触感却全是骨头架子,顿时心疼得不像话,温声道:“怎么就病成这样?”
“喵——”大家伙舔一下舌头,沙哑的喉咙好像舒服一点了。
杜淼淼心内的感觉愈发强烈,蹲下身子运上内力摸它的脑袋,双手齐上阵,心里默念,“快点好起来吧。”
顾武见她凝眉细思的模样,“需要什么药你只管说,我去买。”
杜淼淼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药瓶,“武哥拿八丸出来,用开水化了,喂它就好。”见他乖乖去了,又暗笑不已,顾武想不到吧,他也会有被自己忽悠的一天。
“喵——”豹子元气恢复两分,慢慢的躺平下去,翻个身,熟练的露出肚皮。
淼淼惊讶不已,这动作……怎么做得这么熟练和自然?而且眼熟!非常眼熟!
她立马轻轻握住它右后腿,在胫骨下三分之一处果然有个细小结节,结节是生在皮肤上的疤痕组织,上头皮毛颜色也略微有点差异……分明是当初外伤够形成的。
她眼睛一亮,“金金,你真的是金金?”
被她认出来了,大家伙在地上打两个滚,似乎是欢快的模样,“喵——”抵着她小腿磨蹭,像小时候一样,双手抱拳,紧紧箍住她小腿。
杜淼淼眼眶湿润,这真的是金金!
“臭小子你怎么能不辞而别,也不打声招呼,白让我操心这么久,你……你要再不出现,我就当你死了……”想起自己和胡豆豆风雨无阻找了它那么久,豆豆因为不小心还从半山摔下去过,要不是被树木缓冲过,说不定……
“臭小子!”她“恶狠狠”的在他头上拍了两下,又揪着耳朵转圈圈,“原来是认贼作父了,哼!”
“什么认贼作父?”顾武端着半杯药水,满眼疑惑。
杜淼淼脸上一红,人顾武对她也不赖了,呸呸呸,什么贼不贼的,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嘿嘿,我开玩笑的。”
等药水喝下去,金金的精神恢复大半,能站起来走两步了,只是躺久了身子骨软得很,没走几步就抱着淼淼的腿撒娇,“喵——”
人家不要走路了啦。
杜淼淼:“……”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小奶猫一样的宝宝吗,大兄弟?
顾武嘴角抽搐,他没想到自己从小养到大的豹子,才一眨眼的工夫就跟外人好上了,有种老父亲式的淡淡忧伤。
回到屋里,淼淼交代:“半个月内不要给它洗澡,不要喂它太硬的骨头,不能放盐,每天再按时吃八丸。”
顾武木木的点头,金金却舍不得放手,仿佛知道淼淼就要走了似的,抱着大腿,“呜呜”叫,跟个委屈巴拉的小孩似的。
杜淼淼揉着它脑袋,“乖,听话,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毕竟顾武养了它四年,这才是真正的当之无愧的主人。“对了,武哥是在哪儿找到它的?”
男人挑眉,顿了顿,“你们学校后山。”
淼淼虽然早已想到,却还是遗憾不已。“那以后好好养吧,别再把它弄丢了。”
看病的工夫里,原本阴着的天空愈发阴云密布,狂风席卷着树叶,吹得哗啦作响。顾武让她快上车,趁下雨前送她回学校。下山的路是泥巴路,一遇雨就稀烂,坡度又陡,不大好走。
杜淼淼恋恋不舍的抱抱金金,“好好听话啊。”
从后视镜里看,它像个孩子似的追了很远,杜淼淼很想忍住的,但眼泪就是不听话。
顾武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递过一方手帕,“擦擦,鼻涕都糊脸上了。”
“噗嗤……”杜淼淼生怕自己真的不争气吹出鼻涕泡,赶紧使劲擦了一把。他的手帕是米白色的,泪痕抹在上面特别显眼,她不好意思再递回去,“我帮武哥洗了吧,过几天再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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