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疑皱眉,假装没稳住,朝着一边偏去,避开了狄秋的手,“还好吧,人固有一死。”
其实她就是瞎说的,因为情况还没真的危急到会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地步。
“舵手已经在努力偏转航线了,不用担心。”狄秋收回手,面上也没什么变化。
温疑心想,她压根儿也没担心呢。最坏的结果也就无非一死罢了。
海上的风暴便是这样,是分区域的,别看他们前边儿那片狂风大作,黑云重重的,只要避开那片区域,就没什么大的危险了。只是船只按固定航线行事,等靠近了看见前边儿的状况,要再改变航线,就会比较困难,这完全就是看运气的事儿了。
温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明显的不乐意搭话。
讲真的,晕船晕车的感受已经让人很疲惫了,哪里还有心情应付自己不待见的人。
狄秋一点儿也没自知之明,“师妹,这生死危机的时刻,你就没什么想跟师兄说的?”
这试探意味太明显了,让温疑不起疑都难,“说什么?”
“两年前,我被你那夫君冤枉勾结魔教那日……你……”说到这里,狄秋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可能太露骨,又顿住了。
“我?”温疑察觉不对,但也没有贸然去问。
听狄秋的意思,那次讨诛,她也在现场?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自己的记忆、内力、还有体寒之症得以康复的问题,是不是都与这次事件有关?
温疑觉得脑子有些胀痛,正拼命整理着思路,却听有人急切的拍打这舱门,正在大喊着什么。
她无心顾及其他,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痛……
第35章 失散
“这一段记忆,暂时存封最好。”
昏暗的房间里,脸色苍白的女子坐于妆台前。铜镜照映出她疲惫哀痛的面容。
父亲将毕生内力,转嫁到她身上后,无力倒下的画面,无论如何,都无法从眼前散去。父亲临终前嘱咐她的话,也始终萦绕在耳边。
“要报仇,要沉住气,要过了这一关。”妆台前的人,自然便是温疑,年轻三岁的温疑。
温疑的手握成拳,指节青白,可见用力之狠。片刻之后,便见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始低语着什么。
这是自己对自己的催眠,许韵一门对武艺钻研不精,却颇懂些奇门异术,许韵本身也是因此,遭的祸事。那些人将此称为邪术,殊不知,别人会的,才叫邪术,他们只想暗地里,自己掌握。
“若是在遇狄秋,他且提到温庭之变这夜,则能想起一切。”
催眠结束后,便见温疑神色有些恍惚起来,步伐踉跄的走到床边,倒头便睡。
……
她想起了,那日醒来时,她喊了一声‘明阳’,进来的丫鬟说她叫‘杏枝’,她恍然记起,自己嫁人了,明阳也已经没了……记忆看似没有出现问题,但其实已经模糊了一段儿了,因为是自我催眠的原因,她本能的没有去追究其中的怪异之处,便这样浑浑噩噩的开始了三年的后宅生活。
温疑摁住额角,脸色惨白,她紧闭着双眼,不让情绪从眼中泄露分毫。
狄秋,狄秋,狄秋……
就是这人,害得父亲身死,害得温庭被冠上勾结魔教的恶名,最后被迫解散。
他图谋的是什么,温疑也想了起来。
回门那天,父亲告诉她,他察觉到狄秋的异样,只是还没掌握证据,嘱咐她近日别回温庭。温疑当时跟他犟,不肯回陆家,想要同他分担一些,却不想父亲的想法已经被狄秋察觉,竟先手一步,给他下了毒。
原本以父亲的实力,是没那么轻易死去的,他却在临终前,将毕生内力传给了温疑。但是温疑自幼体弱,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内力。
“内力,先封存,明夷,咳咳,先静心养好身体,将来的路,为父陪不了你了,韵儿……韵儿……”温尔珏将那股力量封存在温疑丹田,她短时间内虽不能灵活运用,却也能将她的身子温养起来。
温尔珏最后看她的目光十分柔和,不求她报仇,只求她安康喜乐。
狄秋测试温疑的内力,只想确认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拿到这股力量。若是她已经吸收了温尔珏的内力,自己自然没办法再获取。而试探她的身体是否康复,也是为了进一步确认温尔珏的内力是否还在她体内。
他敢出现在温疑面前,也不是没道理的,狄秋虽坐了温庭的庭主,却始终不能服众,他天赋不好,武功不高,因此才更眼红这几十年的内力。
他盯了温疑三年,确认了温疑确实失去了记忆,虽不知道其中有何内情,但这失忆确实不是作假。他前两年也打过一些下作的注意,可是轮回山庄不是温庭,他的手伸不进去,温疑待在陆家不肯出来,他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而一年前,陆凛拿到他勾结魔教的证据,他才不得不放弃温庭,远遁海外。
温疑将这一切因果理顺,再睁眼时,目光里已是一片冷静。她想起那段记忆,却又还有其他的疑点——她自己催眠了自己,让温庭的记忆变得模糊,是操作失误了吗?为什么连她幼年的记忆,也感觉像蒙着一层薄纱?认真回想,想不起来,不去想,便只会感觉记忆模糊,好似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师妹,你还好吗?”狄秋关切的伸出手,温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毕竟是血海深仇,哪怕经过了三年的缓冲,也不是能轻易压下的。
温疑立马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不对,目光闪烁了一下,正不知该如何挽救时,门外传来大力的敲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人惊慌的呼喊。
“主子,船撞上了暗礁!”狄秋的注意力立马被这个声音吸引,也没能注意到温疑的不对。
“怎么回事?”狄秋来不及跟温疑多说,匆匆出了门,随那人往舱底走去。
在没能规划好探查好的情况下偏离航道,又是在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一刻,确实容易发生这种意外。
狄秋走了没一会儿,温疑就感觉船身晃荡得更厉害了。她才解除了催眠,难免有些后遗症,此刻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把花草都给看怕了。
“你,你还好吗?”花草过去想给她把脉,却被温疑拒绝了。
“无事,抓紧时间收拾一下,一会儿可能得弃船了。”
花草点了点头,开始做准备。
弃船的准备又有另外的将就,温疑没有出过海,不知道具体的,只能尽可能的去思考她们会遇到的情况,以此采取应对的措施。
“带上淡水,鲛衣,武器也带上……”温疑眉头紧蹙,可见已经是十分的难受。
在这期间,屋子里无数摆件儿因船身的摇晃而掉落,可见情况越来越恶劣。
不一会儿,就有人下来,在船舱里大喊着,船要沉了,让大家都换小船。小船就是逃生船,温疑早有预料,倒也没有多意外。
花草背着包袱,扶着温疑走出船舱,甲板上已经乱做了一团,狄秋正在指挥着舵手尽可能的偏离暴雨区域,这样就算弃船,大家的存活率也会更大一些。
狄秋见温疑上来,只说了一句,让她一会儿跟着他,便又去忙自己的了。
海面上狂风大作,因为甲板已经被淋湿了,湿滑无比,没有经验的人在其上,根本是连站稳都难。
温疑尝试了一下调动丹田里的内力,才算勉强站稳。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舱底桨手一身湿的上了甲板,“船身吃水已经很深了,坚持不住了。”
此时的风雨已经小了些,狄秋看了看远处的天气,终于下令放小船。
温疑披了一件放水的鲛绡披风,顶着风雨条到了小船上,正在狄秋想要跟着跳下来,一个大浪却将小船掀得更远了些,无奈,他只好挑选了相邻的另一艘小船。
所有人都上了小船后,之前的大船已经只剩甲板和桅杆还在海面上了。
换做小船之后,温疑她们才算真正认识到,大海的恐怖。海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其下有什么东西,未知的恐怖包围着她们,更别说时不时打来的巨浪,几乎能将小船抛飞。
小船与小船之间是互相用绳子连接着的,就是为了防止大家在风暴中失散,虽然现在他们没在暴风雨的中心区域,但大家都知道,乌云是会移动的。现在只能祈祷,他们的运气不要太差了。
可惜上天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祷告。乌云朝着他们小船所在的位置压了过来,连在一起的小船最大的弊端便是无法快速移动。
“斩断绳索!”狄秋一咬牙,下达了命令,强大的求生意志,让所有人的行动能力都翻了数倍,绳索斩断后,十来只小船便晃晃悠悠的在海面上越散越开。
不过好在,大家可以快速移动了,所有人都在争取在黑云来临之前,离开这片诡谲的海域。
“坐稳了。”温疑他们的船上还有另外四位船员,此时这四人正拼尽全力的甩动着手里的船桨,只是海上风浪太大,给他们增加了不少难度。
“风浪越来越大啊!在这样下去,船会被掀翻的!”其中一人语气紧张的开口。
“这附近有暗礁,应该会有岛屿吧?”温疑不太懂海上的情况,只是凭自己的想法猜测,只是这话却刚好提点了船员。
他们不是第一次走这条儿线了,虽然没在其他地方停靠过,但附近海域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过的。
“逆风方向不远有小岛!”
“努力往那边靠!”有了更大的生存几率,本已力竭,感到绝望的几人,又生出了无穷的力量。
小船开始在逆境里航行,速度虽不算快,却是一步步在接近生的希望。
“看见了!看见了!”在努力了半个时辰后,一名船员终于看见了陆地,激动得大喊起来,只是他的声音却被风浪声、雷雨声遮掩。
风雨来得很快,眼看离岸还有最多半个时辰的距离,雨却大了起来,黄豆大的雨滴砸在人身上,砸得人生疼,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一个大浪打来,差点儿就将小船给掀翻了。
温疑感觉不太妙,动手将自己身上的厚衣服解开,只穿一件轻衫,其他船员见她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也下定了决心,开始脱衣服。
没有厚衣服御寒之后,才感受到海风刮骨的疼痛,“花草,把鲛衣穿上!”花草按照温疑所说,将包袱里鲛衣翻了出来,第一动作却不是自己穿,而是动作麻利的给温疑裹上。
终于,在第二个大浪拍过来前,船上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跳船的准备。
温疑闭了闭眼,面如金纸。
她其实……是很害怕水的……
第36章 海岛
其余人都已经跳入海里,朝着不远处的岛屿游去了,船只上,只剩下花草和温疑两人。
花草等了半晌,也不见温疑有动作,不由有些奇怪,“你不会水?”
温疑勉强冲她笑了笑,摇了摇头。花草了然,“你怕水?”
花草皱了皱眉,上前拉住了温疑,“拉着我,不用怕。”
温疑深吸一口气,拉住了花草,两人一同跳入水中,一时间,黑暗和冰冷包围了两人。
水下的世界太黑,温疑凭着本能想摆动双手,却发现右手被人拉住了。
对了,是花草,她拉着花草……
不对,是另一个人,她拉着那个人,拼命的想往上游,那人太重了,再加上水压的作用,她感觉越来越吃力,一阵无力感袭来,温疑感觉眼前发黑。
……
“明,明夷?怎么还不醒?”花草着急的声音在温疑耳边响起,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到她依旧冷漠的一张脸。
温疑便笑了,“你这表情,怎么好像恨我似的……咳咳……”温疑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响起。
她们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温疑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是什么动物的巢穴,空气里有一点动物特意的腥臭气息,不过并不浓郁,应该是很久没回来过了。或许这山洞的主人已经遗弃了这个巢穴,也或许是在外争夺食物时,物竞天择,已经被淘汰了,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于她们来说,都是件好事。
“你再不醒我都怀疑你脑子会被烧坏了。”花草动作明显的松了口气,然后语带抱怨的说到。
“哪儿那么容易烧坏脑子,我幼年时又一次落水,烧了快三天,不也好好的。”温疑说完这一句,便沉默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有些疑惑。
花草没注意这些,只是跟着她的话头儿在走,“你这次也差不多三天了,没烧坏脑子那得谢天谢地。”
“嗯……”温疑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开始回想之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个画面。
“我去给你烧点儿水。”
温疑还在想她落水那事儿,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话来——她真的没烧坏脑子?那她怎么记不清这段儿记忆了?
花草用一个巨大的贝壳烧了些水,放凉以后端给了她,温疑接过,喝了一点,润了润嗓,“那几个船员呢?”
“没瞧见,或许是死了,或许被浪打到别的地方去了。”花草一边整理着包袱,一边回答到,“对了,你还说你怕水,你之前在水下挺厉害呀。”
温疑咧了咧嘴角,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水下是个什么状态,貌似,好像是想救人?然后被拖累了以后,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得亏她现在有内力,不然那稀里糊涂的情况,她们也指不定就成了失踪人口里的一员了。
“对了,你之前说我昏迷了三天?”温疑转移了话题,她实在不知道水下那会儿是什么情况。
“差不多吧,今天是第三天了……唔,你饿不饿?”说到这个,花草的眼神就有些闪亮。
这三天她吃野草根,喝露水,早就受不了了,在她看来,温疑醒来,就等于有吃的,就算没有,那野草根肯定也比她自己挖来的美味。
温疑当然看出来她的想法,但她才退了烧,也确实没什么力气,“外面还在下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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