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陷入长久沉默,商仪愣愣地看他,足足看了一分钟,艰难地消化完这番话。
蓦地灵光一闪,匆匆看陆吟迟发出灵魂拷问:“你是在跟我变相告白吗?”
陆吟迟稍怔,极不自然的表情一闪即逝,“不是。”
他否认完突然又说:“你非要理解成告白也可以。”
商仪听完这句话眼里的亮光暗了暗,什么叫非要理解成?她对这几个字眼非常介意,内心“嘁”了声。
不过很快恢复常态,挑眉,睇起眼皮瞧着外面,道:“虽然我觉得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但你能把我当做最亲密的对象,我还是挺荣幸……如果你以后不给我穿小鞋使绊子的话,我倒是可以试着不计前嫌接纳你……”
她顿了几秒,又补充:“而且你也太冷血了,看着我哭无动于衷……你对最亲密的人都是这么奇特的吗?”
陆吟迟被噎住,捏了捏眉心,“你饿不饿,回去让杨阿姨给你做宵夜……我看你在自己家没吃几口。”
这几句话还算悦耳,商仪擦了擦下巴上的泪痕,抬头看看他又垂下眼皮儿,语气得寸进尺:“我不想吃杨阿姨做的东西,我今天想吃你做的,我是因为你告状才这么惨,你得补偿我。”
陆吟迟很轻地笑了笑,眉目清淡,笑起来时眉宇中间夹着温和。
“这么有理有据的借口,让我想不到理由拒绝。”
——
陆吟迟堂堂一个大公司的CEO,不用思考也知道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商仪本来也没指望他进厨房“大动干戈”,能煮个水煮蛋就不错了。
她趴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厨房叮叮当当瓷器碰撞声,堪比天籁之音。
甚至连陆吟迟系着围裙的背影,都比往常迷人。
想到这商仪用力眨了眨眼,她大概是困了,竟然用迷人来形容陆吟迟。
家里食材很充足,只是陆吟迟能够驾驭的不多,商仪更不想放纵胃口深夜加餐放毒,所以陆吟迟只煎了个鸡胸肉。
商仪看陆吟迟端食物出来,掩唇打哈欠,刚哭过,眼皮子是红的,有些沉重,鼻腔也在钝痛。
说话瓮声瓮气:“原来你会做饭,以前真是深藏不露,我以为煎蛋和煮泡面已经是你的拿手绝活。”
陆吟迟把筷子递过去,不动声色看着她吃。
他一直觉得商仪骨相生的好,五官线条流畅,素颜的时候特别占便宜。骨相好的人也比较经得住时间打磨,越看越耐看。
几块肉下去一半,商仪拿纸巾,不经意跟他四目相对。
陆吟迟意识到视线停留太久,不着痕迹挪开。
商仪还以为自己吃相太难看,或许他也饿了想来一口,赶紧擦去嘴角污渍。
“那什么…你要不要吃?”
陆吟迟云淡风轻笑了笑:“我不饿。”
不饿?商仪挺纳闷,可眼神看上去似乎很饿。
陆吟迟注意到她的探究,“有什么问题?”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商仪觉得只顾着吃好像不太好,她应该说些什么。
搜索脑海半天终于在贫乏的词库里找到赞美之词:“你今天做饭的样子还挺俊美,颇有大家风范。”
陆吟迟抱着膀子看她,闻言颇为耐心“嗯”了声。
商仪夹起一块肉又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咀嚼,“……或许你以后应该多下厨,多做饭。”
“……”
陆吟迟听完反而没刚才愉悦,神色不明沉默了会儿,“你平常是不是都这么忽悠别人帮你做事?”
这下换商仪半晌没说出话。
南乔凌晨两点的夜依旧灯火通明,夜生活虽然进入尾声,但整个城市还没陷入沉睡。
商仪不知道一顿宵夜她慢条斯理竟然吃了那么久,洗完澡,裹着厚厚的浴袍出来。
陆吟迟面对着电脑敲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电子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他合上电脑,站起来,“困不困?”
商仪想说不困,还没张口回话先打了个哈欠,其实也还行,就是脑子晕乎乎的,鼻子塞住呼吸不畅。
怕是着凉了,她也想不通怎么就着了凉,可能是回来的路上一直开窗,被冷风吹了。
“吃太多不要马上睡,会积食。”
“我知道啊。”
商仪磨蹭着走到梳妆台,梳头、护肤,不知不觉又过去十几分钟。
掀被子躺下时,肩膀忽然被扣住,刚转身,腰被揽住。
陆吟迟欺身靠过来,商仪失去重心往下倒,唯一支撑点就是有力的手臂。
杨阿姨今天刚换上酒红色薄被,柔软,还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商仪刚才胡乱吹了下,头发还有些微湿,陷入被褥中。
陆吟迟另一只手撑着床,膝盖跪至床沿。
从商仪这个角度望上去,他可以居高临下俯瞰众生,此刻眼神却独独锁住她,深邃有神。
好像在酝酿一场风暴。
他喂她吃肉,她就要肉/偿……好像很附和道理。
……
商仪一早被热醒,窗帘大敞,秋老虎兜兜转转要走不走,偶尔热两天,偶尔凉爽两天,反复的天气造成流感多发。
她披散着头发进了浴室,抬头一看镜子,脸颊两边呈现极不自然的高原红。
商仪很荣幸得了感冒,搞不好还会发烧。
昨晚睡前她两个鼻孔罢工,完全靠嘴巴喘息,抵着陆吟迟的胸膛说:“你没看出来我病了吗,我现在弱不禁风的。”
陆吟迟象征性说了两句关心的话之后,按照原计划进行了下一个项目。
商仪对他禽兽般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又抵不住这种特殊时候那张性感脸庞的吸引。
所以说男人的好皮囊真的非常必要,关键时刻技术不够还可以颜值来凑。
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发烧已经不是常客,一年也就造访一两次。
商仪并不怕发烧,比较怕发烧感冒引起的咳嗽,小时候某次咳嗽持续了一个月,顾秋兰没有重视,引申为支气管炎,后来虽然治愈,但只要咳嗽起来就会犯病,而且成了打针吃药都不顶用的顽疾。
商仪很少记顾秋兰的不好,不过这件事却让她印象极为深刻,她早早告诉顾秋兰自己身体不舒服,却被忽略了,商仪挨了两天,顾秋兰突然想起来才问她感觉好点没有。
商仪特别委屈,说不好,一晚都在咳嗽。
那天顾秋兰带着她去看病,商仪借着打针的时候才名正言顺哭了。
后来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告诉商仪,咳嗽的时候可以无限量口含甘草片,尽管口感差的要死,镇咳的效果却非常非常好。
所以一直到现在,家庭药箱一直不间断备着甘草片。
顾秋兰一直以来找的借口都是:你也不要怪我忽略你,三个孩子太多了,我不可能事事都照顾好你。
所以是孩子多的原因?
大概是家庭因素影响,导致商仪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小孩,看到熟人的孩子她基本连逗一逗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彻底缺乏了母爱。
大早晨想起不太美好的事,真是影响心情。
陆吟迟神龙见首不见尾,商仪早晨看不到人影基本不用问,肯定就是去公司了。
摸手机一看,有两条消息。
一条是陆吟迟的:【帮你向老板请假了。】
第二条是顶头上司发来的:【不舒服在家好好休息……下次请假没时间走人事部的程序直接给我说一声哈,不用惊动上头。】
“……”
这么喧宾夺主的大阵仗,还真符合陆大爷的派头。
她当然十分感激陆吟迟的体贴,不过这种行为又给她带来困扰,很难想象明天去公司又会有哪个版本的流言蜚语。
她想了会儿,一板一眼特别严肃的找陆吟迟:【下次请假这么接地气的活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毕竟你这种天生给人做领袖的人,大概不了解小公司小职员的规章制度。】
她觉得这番表述情商还挺高,即能看出商仪对陆吟迟的感激,又顺利且圆滑地提出了不满。
最近写字楼装修的比较多,商仪的公司运作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一直想扩大公司规模,刚搬迁就遇到线路故障,早晨群里炸锅,到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餐桌上有新鲜的清煮手擀面,一盘青椒鸡蛋,商仪胃口不好,不想吃辣,勉强吃了半碗面条。
陆吟迟做事雷厉风行,但回复消息一直都是龟速前进,她吃了一顿早饭才收到回复:【?】
商仪直接把上司发消息的截图给陆吟迟发过去,让他看看对方差点溢出屏幕的无奈感。
好脾气地叹了口气,刚要忍着身体不适进一步解释。
请求视频对话界面突然弹送出来,陆吟迟刚开完早会到办公室,商仪只能看见他半个下巴。
“昨天回来路上我有没有说关车窗,风很冷,我以为你身体抵抗力像头牛,最起码像你说的那么牛。”
“我看你不吃亏不会长记性,病一场也好。”
商仪情愿他用妖孽也比用牛来形容好听,冷下脸有气无力嘀咕了句。
陆吟迟皱起眉,“再说一遍。”
“……你一本正经教育人的样子真是像极了我爹呢。”
第21章
陆吟迟垂了眼,换了个手拿手机,念着她是病人,很好脾气地没有出口训斥。
口嗨成瘾的商仪等了半晌都没等来暴风雨,还真有点不习惯。
“在家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让周穆然去送药,医药箱里的药不要吃,日期不新鲜了。”
商仪也就刚拿过药箱他就说不让吃,自顾打开瞧瞧保质期,“还有两个月才过期。”
“临期也不能吃。”
陆吟迟说到这,办公室门被敲响,他匆匆结束了对话。
苏助理走到跟前,手里文件弯腰放下,“跟李月白的秘书预约了时间,架子挺大,说明天问过李月白才能回复。”
陆吟迟没说话,低头掀开她拿来的文件,浏览完需要了解的数据,翻到最后一页直接签字。
苏助理一直保持刚才的姿势,视线不由自主,跟着拿笔的修长手指游走,问出心中的疑惑:“陆总一直都不喜欢李月白油腔滑调的行事风格,这次怎么主动约李月白吃饭?”
“因为一些家事,”陆吟迟忽地抬头看向她,眼神似乎在嫌弃她问题太多,问的也太多,不过语气还算克制,“你没什么事做了?我明天会上需要的资料整理好了?”
苏助理已经整理好,但她也不是傻子,总不能说“我肯定整理好了,我就是无事可做想八卦一下,老板你就满足我这次吧”。
她拿着签好字的文件灰溜溜从总办出来,秘书部今日比较清闲,她路过时进去转了一圈。
“每日一问,陆总今天离婚了吗?”
三两个人走过来嘀咕,“话说之前离婚的事有影没影,怎么没有持续更新进展?”
“你没见那天冒雨送鸡汤?陆太戏好多。”
“戏多有屁用,还能抵得过公司律师团队的铁蹄?搞不好陆太想独自美丽,是咱们陆总这厢不太愿意。”
小姐姐不过是站在女同胞角度讲两句维护女人的话,没想到一时置自己于众矢之的——
“你看到陆总不愿意了?你住陆总家床底了?“
“我呸了,还什么独美不独美,你当这是娱乐捧圈?”
什么也不知道的当事人之一商仪,此时沙发上躺尸,上身盖着粉红色毛毯,慢悠悠探出细瘦手腕抽了两张纸巾,紧接着打了两个喷嚏。
她吸吸鼻子,擦的鼻头又干又疼。
嗓子也因为一直辅助呼吸干涩难忍,这场感冒还真是来势汹汹。
杨阿姨出去买菜没回来,门铃响了,她一夜病成六十岁老妪,起个身都像身怀六甲的孕妇一样笨拙。
磨蹭半天打开门,周穆然手里提了个质量不错的白色塑料袋,上面印着某药店的logo,奉命送药的终于来了。
“白色包装盒一次一包,紫色包装一次一粒。”
周穆然站在门外,扶着门框交代,然后盯着她。
商仪回头看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对方这次态度很好,只是像盯着小孩吃饭的幼儿园老师,语气和和气气的:“陆总说让我看着你吃完药再走。”
周穆然走进屋,端起茶几上24h恒温的恒温壶,倒了一杯水,把袋子里的药一一摆好,站起来做了个“请吃药”的手势。
“……”
真是让你们陆总费心了呢。
商仪吃完药睡了一觉,下午一点半才悠悠转醒,想停止堕落去上班,艰难坐起来酝酿片刻,眼皮子得有千斤重,挣扎抵抗都没药效来的凶猛,趴下又睡了。
陆吟迟让周穆然拿的感冒药对商仪的体质来说药效很好,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让人发困,商仪每次吃,都得连睡两天才缓过劲。
本来感冒就无精打采,不知道睡到什么时间,身体忽然悬空,隔着毛毯被抱了起来,商仪睡懵了,费劲地睁开眼皮子瞧了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随时随地英朗干净的五官,也不知道他一天洗几次脸。
药效很快又让她浑身无力,手臂虚软地勾住陆吟迟的脖子,脑袋紧抵着他,“我不是在做春/梦吧?”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小,像睡梦中的呓语,跟平常的语速全然不同。
抬起一只手在陆吟迟脸上胡乱摸,没轻没重的,他怔住,脸上表情瞬间很生动。
商仪触到男人有些扎手的青色胡茬,喟叹了一声,依旧闭了眼睛呢喃:“这是什么神仙待遇……你吃错药了还是我吃错药了……”
陆吟迟低声问她:“你吃药了吗?”
“嗯?”他发出这个语气词时仿佛在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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