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仪放下手机半天没回神,就跟被别人抽了两记耳光一样,这片刻思前想后,以至于回忆起许多怨念,她盯着陆吟迟瞧了许久,咬牙切齿说:“你误会了,我不是替商尚求情的,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多蹲几年,最好蹲一辈子别出来……”
陆吟迟:“……”
——
女人的脾气上来,就是这么让人匪夷所思,纵使陆吟迟还算了解她一星半点,也没想到她态度转变这么迅速。
商仪说完之后心里痛快至极,就像压抑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泄洪口,她可以尽情享受口舌之快。
商仪拿了件外套,侧身绕过陆吟迟下楼。楼下客厅的窗户未关,她倒了一杯红酒,走到阳台口处的长榻坐下。
她以前不爱喝酒的,总觉得红酒又酸又涩,呛嗓子。大概是今晚月色太美,最近积压在她心里的事又太多,不用酒的辣劲,无法浇灭心中怒火。
眼前变得恍惚时,陆吟迟裹着睡袍出来,夺走她指尖的红酒,转手放珍珠白茶几上。
“打架只要没造成伤残,没那么严重……你先去请个律师。”
商仪仰起头看他,扶着沙发有气无力趴了几秒,坚定地摇摇头,口舌表达有些吃力:“那个贱人……我是真想让他蹲进去。”
她说这话时,一双眼眸水润纯真,夹带些许风情,红润薄唇吐出的语气却与之相反,狠毒且较真。
陆吟迟弯腰蹲下,手臂撑着沙发椅背,没听进去她说什么,肯定是许久没见,视线从红唇掠过纤细锁骨。
半晌说了一句与话题毫无关联的话:“我明天一早有晨会,这么晚你不准备睡?”
商仪听得出来题外话,意思是他明早有正事要忙,没那个闲情逸致和耐心听她继续说狠话,所以他要休息了。
有那么一瞬间,商仪觉得陆吟迟或许可以依靠,在这一瞬间,她又意识到自己多么可笑。
“我以为你特别有志气,原来一遇到你们家的事,就连鸡汤都会煮了。”陆吟迟的唇角往上扬,“你不是说,以后有事也不会找我?”
商仪仗着酒意说:“我有事当然要找你,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应尽的职责,还是要尽的,不然就赶紧离婚。”
卧室没开灯,窗帘被拉开,窗户敞着,楼层过高,每晚银白的月色都能透过窗子照射进来。
陆吟迟听完后,表情让人玩味,他低着眼眸似笑非笑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听起来很有道理……我应尽的职责自然会尽,那你应尽的职责你觉得是什么……当一天钟,就被撞一天?”
语调刻意把“撞”字念的很重,一个简单的动词,瞬间生动形象,让人想入非非。
酒劲上头时,倦意同时紧跟着攀升,当商仪脚步变得虚浮时,身子一轻,拦腰被抱起来。
她还没想到怎么反驳就被吓了一跳,忙勾住他的脖颈,两人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交错,她嗅到男人身上特有的清冽气味。
下一刻他转身走到床前,把商仪抛下。
床垫弹性特别好,结婚的时候婆婆专门从意大利还是哪里定制,电话中询问她是否满意,商仪听出婆婆是在邀功,连忙表示让她不要这么破费。
她那时对整个婚礼的态度都是敷衍的,又是个特别听话的乖乖女,婚姻大事上,顾秋兰可以拿一半以上的主意。
她被抛到床上,接连弹跳了几下,更加眩晕,轻顺没什么重量的真丝睡裙下摆如水波漾起,堆叠腰际,露出一整段,如刚挖出被冲洗掉全部淤泥的细藕,整年没见过阳光,通体粉嫩如雪。
商仪是个不太喜欢生活细节被轻易扰乱的人,具体到自己的长发,永远都是长黑直。
她穿了一身浅色,肤色也是浅色,发丝飘扬落下,遮住上半身。
陆吟迟眯起眼,两年前还是个青涩的听妈妈话的不经世小姑娘,一眨眼,出落的这么精致妖孽。
不得不说,这其中有他过半的功劳。
商仪这两年跟他感情一般,不过床笫之事上的深入沟通,还算不赖。
他忙起来公司的事情,可以少到一月两三次,遇到淡季,工作轻松又不四处奔波出差时,可以多到隔天一次。
理论上讲,着实是个能屈能伸,弹簧一样随意伸缩的男人。
她不是醉的人事不省,但头脑也有些发热,作为已婚女士,看着眼眸蓦然幽深,中高手撩人水平的老司机,如果到此刻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未必显得有些假。
他覆上来时,商仪头顶的月光被遮挡住,眼前黯淡什么也看不清,男人的鼻子尖蹭着她的鼻子尖。
一开始轻柔缓慢,是他蛊惑人时惯用的手段,商仪以前的时候特别吃这一套。
商仪这一刻特别后悔送那劳什子的鸡汤。
她象征性忸怩了下,总觉得在这节骨眼那个,就跟她为弟弟忍辱负重献身似的,跟两年前顾秋兰把她卖了她乐呵呵帮着数钱时一样傻缺,同样的傻事做两次,简直不值得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陆吟迟慢条斯理解开皮带:这么快?简直帝王般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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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秋的气候一天比一天凉爽,日上三竿,光芒刺眼,她想继续睡,卧室内又太亮。
叹息着翻了个身,慢慢睁开单薄的眼皮子。明明休息一夜,醒来却觉得更累。
陆吟迟已经消失,沙发上静静躺着一条竖条纹花色的领带,是他昨晚换下来的那个。
商仪侧趴着犯懒,不想起床,手背贴着脸庞,定定瞧了一会儿,腰肢酸软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昨夜甚至比跟他在一起第一次都累,她闭上眼就有影像自动浮现。
她在男色面前又沉沦了一遭。
商尚的事就这么又搁置了一天。
其实吃点苦头也挺好,商仪对于商尚这个人,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淡。
不光是她,就连姐姐现在也懒得理商尚。顾秋兰挺担心以后她们姐妹情深,合起伙来排挤商尚,事实证明担心的没错。
她洗漱好下楼,瞧见餐桌上的中式早点,小丽今天心情不错,清炒了个茄子条,味道比以往都要好,就是没削皮,卖相一般。
“陆总早晨起晚了,他说赶时间,什么也没吃就走了……今天是周末,周末还有什么事要忙?”
商仪笑了笑,忍不住说两句风凉话:“陆总是个大忙人,而且肚子里有狗宝,不吃也不会饿的。”
她说完瞧见小丽的眉头很明显出现三道褶子,“什么……什么狗宝?”
商仪垫起白瓷勺子,舀了一勺软糯的红豆粥往嘴里送,“一种肚子里的,比较耐饿的宝贝,一般人没有。”
小丽:“……”
十点多钟,传来断断续续的门铃响,商仪正被满屏幕的英语报告折腾的够呛。
商仪周末不需要上班,只需要做一个简单PPT汇报工作,周一前发给顶头上司。
响了半天也没人开门,商仪只好自己去开。
门外站着一个衣着比较体面的快递员,递给商仪笔签收,她左右瞧了瞧,确认上面的确写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她合上棕色木制门。
商仪平常瓶盖都拧不开,不过拆快递的时候一向不会手软,也不会吝啬自己刚做过的美甲。
很快从中掏出一个透明包装袋,某某珍珠的名字露出来,她拿出珠宝证书刚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礼物收到了?”
商仪蹙眉思索了几秒才恍然大悟,“今天是我生日?”那今天也是商尚生日,怪不得顾秋兰那么着急想弄他出来。
她打开香槟色首饰盒,里头躺着两枚珍珠耳钉,珍珠白是商仪最爱的颜色。
“每年你生日我最发愁,知道你什么也不缺,反而不好送。”
“下次不要买这种东西,奢侈。”商娣夫妻两个都是普通上班族,如今有车贷房贷还要养小孩,相比之下,商仪算过的比较阔绰的一个。
当然这阔绰富裕的生活,顾秋兰有功劳,商仪如果神经大条,没有那么矫情,单从物质出发这段婚姻委实不错。
但她总觉得缺少什么,或早或晚,离婚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要发生的事。
“商尚的事我刚知道,以前我说什么妈妈都不信,总觉得他还小,也不知道现在还能用什么借口搪塞自己……我劝你也不要为难自己,一旦绿色通道打开,他就会像狗皮膏药黏上你。很多事……算了,你姐只希望你活的开心。”
这句话商仪相信是姐姐的肺腑之言,因为她听过不止一次。
商娣比商仪年长十岁,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长姐,商尚早些年翅膀还没硬的时候,最害怕的人就是商娣。
商仪以前也害怕商娣,大多是因为学习上的事。
商娣从念书到大学,一路走的是品学兼优路线,小学初中里的老师,提起商娣,多少都有印象,在商仪读高中的时候才摆脱了姐姐的光环。
商娣初中厌学那会儿,被商娣提着胳膊拉到家里偏僻的小黑屋,指着她的鼻子,特别夸张的问:“你想十七八岁就嫁人,过着这辈子以生儿子为己任,生不了儿子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婆婆对不起祖宗万代的日子吗?”
商仪被吓得不轻,赶紧摇摇头,虽然那个时候她还不太明白什么叫婚姻,也从不思考生孩子这个遥远的问题。
商娣说:“不想?不想就好好念书,走出这个落后吃人鸟不拉屎的地方。”
此后的很多年,商仪念书的动力都变成了“不念书就得结婚”“不念书就得被逼着生儿子”,可以说十分之搞笑。
她也不明白,商娣这辈子,为什么对老家如此深恶痛绝,但随着商仪经历的事越多,比如现在,就特享受做事情跟顾秋兰逆着来。
比如顾秋兰喜欢儿子,潜移默化之下,她就像有仇富心理的那种人,特别仇男。
看见男人,尤其是看见像陆吟迟这样受顾秋兰待见的男人,她怎么都待见不起来。
如此说来,陆吟迟其实也挺无辜。
这段时间,顾秋兰每天盼着商仪能够怀孕,并且一举得男,好像生了儿子就是陆家的大功臣,地位稳固再也不会被动摇。
商仪就偏偏守着她说反话,“万一一窝一个闺女,一窝一个闺女,再来一窝俩闺女,又怎么办呢?”
——
商仪周末喜欢约展文敏出来喝咖啡,在住处就近的一家中小型咖啡厅,室内布局不错,商仪最喜欢的一点是光线昏暗,给人一种压抑忧伤的调调。
很适合当下年轻人,不愁吃穿强说愁的潮流。
展文敏最近感情不顺,做什么事都没热情,无精打采就像丢了魂魄。
商仪撑着下巴端详了她许久,捏着吸管蹙眉:“我现在都搞不明白爱情是什么,好的时候嘻嘻哈哈,不好的时候哭哭啼啼,看起来好费劲……到底图什么?”
展文敏没想到她半天憋出这么个问题,瞪起眼凑近,“你不会没遇到过喜欢的人吧?”
“我小学一年级,入学第一天就喜欢我们班长。”
“没几天一个眼睛特别大,说话流里流气的漂亮男生又吸引了我的注意。”
“后来流里流气的男生欺负我,一个高年级的瘦子帮我出头,我又对他刮目相看……”
展文敏沉默了片刻,“有没有小学以后的事?”
“小学以后?”商仪叹了口气,表情有些遗憾,“我小学以后行情就特别不好,初一的时候倒是有个男同学给我写情书,我看也没看就要交给老师,吓得那个同学哭着来求我,周边的女同学也都帮他求情,这件事不了了之,后来……基本也就绝了吧。”
商仪初中才多大点年纪,不解风情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她发育的晚,小姑娘们聚在一起讨论大姨妈的时候,就因为她发育晚,每次都参与不进去。
商仪回忆这些年唯一让她有过奇怪感觉的异性,那大概也只有陆吟迟。
比如第一次跟他接吻。
那还是婚前,他喝了些酒,被身上好闻的男士香水味遮盖,送她回公寓时眼眸迷离,毫无征兆被他扣着下巴啃了,甚至一路往下吻到脖颈,商仪惊慌失措推车门逃窜,一口气爬了七层楼,也不知道是爬楼太急太累还是怎么,腿脚发软,大半夜才恢复。
不过那时候谈婚论嫁,马上步入婚姻殿堂,商仪也清楚,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滚床单的人。
至今想起来,商仪都觉得陆吟迟借酒发疯,实在是个小人。
至于两人新婚之夜……扫兴,不提也罢。
第4章
商仪最近婚姻上的动荡,展文敏很清楚,话题不由得扯这上面,“如果真离婚的话,我觉得你有必要搞清楚陆吟迟公司收入情况,这两年有多少婚后财产……我就问你,陆吟迟一月有多少工资?哦,不对,他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反正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你摸清楚吗?”
商仪沉默了会儿,“我没问过……不过对我挺大方,所以我一直没问。”
“那你得问问,”展文敏恨铁不成钢一样敲敲桌子,“连自己老公多少钱都不清楚,你觉得正常吗?你真是心大,查也得查清楚!”
商仪左思右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道理,你不说我还没想到。”
“这事最好旁敲侧击。”
旁敲侧击?商仪觉得这似乎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尤其针对陆吟迟这个人精。
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商仪刚嫁给陆吟迟,灰姑娘飞上枝头,居家过日子总会遇到童话跟现实碰撞的问题。
商仪也不否认,头半年磨合期,商仪作为无产阶级的代表,自然看不惯陆吟迟这个资本家粉嘴脸,婚后生活的方方面面可谓是真刀真枪的磨合。
就连吃饭这种琐事,商仪对他不吃剩菜的臭毛病,有一麻袋看不惯。冷眼旁观一盘一盘倒掉了几天,终于在一个睡眠不足的早晨爆发,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检讨,甚至标出“粒粒皆辛苦”的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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