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宋砚的语气很是温和,可是谢清遥却感觉得到有一丝危险,他是最熟悉的宋砚的人,也是知道他私底下的手段有多狠厉,他只能愤愤地将袖子里的药收回去。
赵嘉禾惊奇地看了一眼宋砚,真厉害,一句话就让刚刚还要弄死她的谢清遥安分下来。
宋砚不理会她的目光,将她扔给谢清遥,示意谢清遥帮她处理伤口。谢清遥忍住心底的不悦,在袖子里掏出一瓶红色的药粉,二话不说就打算往赵嘉禾手指上倒。
“等等!”赵嘉禾叫住他的动作,“你这药粉没问题吧?怎么看着像是毒药呢?”不怪她怀疑,她见过的药物颜色都很是浅淡,不是白色就是褐色,从未见过如此鲜艳的药粉,倒像是一些致命的毒药。
谢清遥手里的动作一僵,心底冷笑,是毒药的话,他第一个毒死她。
但是当他一抓起她的手,脸上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手上的燎泡,然后将红瓶子里的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拿一条白绸仔细地把指头缠绕好,动作很是熟练。“你手上的水泡因为挤压全部破裂了,所以这几日尽量不要碰水,否则伤口感染溃烂,更加痛苦。”
赵嘉禾敷衍地点点头,她是奴才,不碰水怎么伺候主子?
宋砚满意地看了一眼赵嘉禾的手,随意地摆摆手,“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谢清遥怀疑,宋砚把他喊过来,就是专门为了治疗一个小烫伤的……
等谢清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赵嘉禾感激地冲宋砚笑笑,“谢殿□□恤!”巧笑盈盈地站在桌旁,灯光下,她的眼眸像是含了万千星子,璀璨亮眼,宋砚颇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心下暗道,小太监长得还不错!
一夜无梦,赵嘉禾并没有按照谢清遥的叮嘱,清晨起身后就将白绸摘掉,出乎她意料,指尖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红肿已经消退,只留下一层破损的皮。她碰了碰,发现并不疼。
原来真的医术很好呀……
她的房间与宋砚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一扇小小的门,她打开门,就看到宋砚正坐在桌前喝粥,诧异了一瞬,“殿下,这早膳是谁送来的?”
宋砚目光落在她未缠白绸的手上,答非所问,“你手上的白绸呢?”
赵嘉禾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眨眨眼,“奴才,奴才把它解下来了。”没想到宋砚脸色沉下来,“把它缠回去!”
赵嘉禾不情愿地挪过去,将手放在他面前,语气带了一丝哀求,“殿下,奴才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看。”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今日狩猎,您怎么能没有伺候的人呢?如果奴才的手包的像个粽子似的,怎么给您端茶送水啊!”
赵嘉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带着一丝软软的哀求,宋砚眼神闪了闪,竟有些不忍拒绝。一双只有他一半大小的手直直地摆在他眼前,她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眼眸里像是含着一抹春水,盈盈荡/漾。
他不知为何,呼吸一窒,狼狈地别开了眼,语气生硬道,“随你!”
他皱眉,看来他也要让谢清遥帮他诊治一番了,莫不是他也得了不得了的病了?
赵嘉禾没想到宋砚居然妥协了,很是震惊,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里面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宋砚快速地将粥喝完,“这粥是厨房里那个伙夫熬的,你把碗拿去厨房吧。”
小伙夫?刘春生吗?他怎么会帮宋砚熬粥?
她捧着碗,晕乎乎地去了厨房,发现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人,刘春生正坐在灶膛前看火,控制住灶膛的火势。余光瞧见门口怯生生的站着一个身影,立马站起身,“公公,你来了!”
他喊了一个同伴帮他看了一下火,就跑出来了。“今天的粥好喝吗?”
赵嘉禾没想到真的是他,原来粥是熬给她喝的吗?只是被宋砚误食了……手指无意识的摩擦了一下碗沿,羞赧道,“好喝,只是我今日还很饿,你这里还有吗?”
刘春生裂开嘴笑道,“有,管够!我就知道你手受伤了,今日怕是不能做事,就多熬了些,只是我打听到你的住处后,敲门是一个很是俊俏的公子开的门,他说你还未醒,我就托他把粥给你了,那个公子真好……”
赵嘉禾:……真是单纯如绵羊啊!那碗粥被他喝光了。
但是背后不能非议主子,她只能附和道:“是啊,真好!”
刘春生将她的碗接过去,动作迅速地盛了一碗粥,赵嘉禾目光呆滞,这只碗好像是刚才宋砚用过的……算了,人家都帮她盛好了,总不可能倒了吧。
接过粥,小口小口地喝起来,她没想到,自己这个老乡如此热心,他们昨日才认识,他就帮她做这么多事。
刘春生惊奇地看了一眼她,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喝粥都这么秀气,哪像他们,一口就能喝一大碗。
一碗粥下去,肚子饱了,心也暖了,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刘春生豪迈地摆摆手,“没事,我们稻花村的人,讲究一个眼缘,你合我眼缘!”
赵嘉禾手指紧了紧,眼缘吗?随即笑了笑,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对,我们有缘。”她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让他到宋砚面前晃一晃,搏一些好感,到时候宋砚登基之后,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今日我主子要去狩猎,你不是也会狩猎吗?要不你也去见识见识?”
“我?可以吗?”刘春生有些意动,他自小就跟着父亲在山上打猎,如今来京城这么久,许久没有打过猎,难免有些手痒痒。
“你穿上我的衣服,可以和我一起混进去。”赵嘉禾悄声道。
刘春生为难的看了一眼个子娇小的赵嘉禾,“你的衣服我穿得下吗?会不会小了?”
赵嘉禾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春生的体格,比她壮多了,胳膊上全是肌肉,看着就很结实,“塞一塞还是可以穿的吧?”
刘春生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赵嘉禾回房翻找衣服,因为只需要出门几日,带的衣服也不多,她尽量把自己最大的那件衣服拿出来。
宋砚就看到她送个碗送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安也不问候一下,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又风风火火地抱了一堆衣服出去,期间眼神都没往他这里瞟一眼。
明明他平日里最是不喜引人注目,巴不得他人无视他,看不见他,可是不知道为何,今日见到她眼神都不递过来一个,莫名觉得烦躁。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只是手上的书顿时乏味起来。
“艹!”
……
刘春生接过赵嘉禾的衣服,转身去了隔间换衣服,没等很久,他就换好出来了,赵嘉禾一看,“噗嗤”一声笑出来,实在是太逗了。
对于赵嘉禾大了的衣服,穿在刘春生身上,就像是一块紧紧包着的布,让人透不过气来。他的手和脚都露在外面,领子也紧紧地勒着他,看着很是憋屈。
刘春生涨红了脸,“你,你别笑……”只是一看赵嘉禾笑得眉眼弯弯,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一丝羞窘也烟消云散了。
“嘎吱——”
刘春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他刚才憋着一口气才穿进去,现在一笑,泄了气,衣服也有些受不住,裂开了一些缝隙。
赵嘉禾没想到他居然把衣服给崩坏了,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不可自已。
“我,我先回去了,我的主子还在等着我,你先去院子外面等我,我到时候喊你一起。”赵嘉禾使劲儿憋住笑,匆匆扔下一句话,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刘春生看着她欢脱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嘎吱——”
刘春生:……
赵嘉禾回去的时候,发现宋砚不在书桌前,绕过床前的绣锦绣花团的屏风,看到宋砚正在整理着装。今日要去狩猎,所以他身上换了一身白色的劲装,头发束在脑后,用玉冠束起,腰际用一根同色腰带束住,衬得他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呵,还知道回来呢?”宋砚冷冷地瞥了一眼她,语气凉薄。赵嘉禾也知道自己一时忘了时间,没有伺候他穿衣服。顿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跑过去帮他整理衣服,“奴才知错了,还望殿下恕罪!”
宋砚看她嬉皮笑脸的,丝毫没有悔意,还知错,他可没看出来。哼,敷衍了事!
第27章
他随后甩了甩衣袖,将臂上的弩装好,绕过屏风,拿起墙上挂着的弓箭。
宋砚的弓箭很是普通,弓的材料是比较寻常的雪松木,通体漆黑,弯曲的部分缠绕了一圈牛筋,握弓的部位光滑可鉴,看得出弓箭的主人时常用来练习,弓弦用马鬃所制,韧性极大。
宋砚将弓袋扔给她,大步走出去。赵嘉禾只能抱着袋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宋砚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身后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急促的呼吸声让他很是愉悦,微微勾起唇角。
两人快步走出月亮门,往前院走去。
今日晴光正好,是正式狩猎的日子。前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皆身穿劲装,皆是风华正茂的好男儿。
一些公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宋砚步入院中,并未引起其他人的侧目,他安静地待在边缘的角落里,目光清冷的看着他们畅所欲言。
赵嘉禾往四周看了看,如今出现在场中的,只是一些弱冠之年的年轻公子,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都未曾出场,怕是在皇上的院中候着。
她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宋钰,他一袭紫色骑装,背上有一把极为精巧的弓箭,弓的材质极好,是上好的紫衫木,上面嵌着几颗明亮的珍珠,周围也绕了一圈细细的银丝,弓弦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彩,一看就是材质坚韧。
赵嘉禾不懂骑射,但是她见过太子的弓箭,上面很是简朴,并没有多余的饰物,宋钰这把弓,可能是一把华而不实的,看着好看,实际没什么用处。
他正在和周围的人说话,眉眼带笑,很是俊朗,他的母妃虽然不受宠,但是他依附于太子,旁人都会高看他一些,周围的公子们也都极尽奉承,脸上的笑透着殷勤。
宋钰其实很反感他们的谄媚,他见过太多踩低捧高的奴才,他们会在你失势的时候,狠狠地羞辱你,也能在你得势的时候,高高的捧着你。
只是他面上波澜不惊,依旧浅浅笑着。宋钰无意环视一周,发现角落里站着两个人,他很感兴趣的两个人。
他与周围的人分开,满是兴味地走过来。今日他的手中没有扇子,瞧着以前身上的纨绔气息收敛了很多。只是身上感觉太过华丽,镶金嵌玉的,整一个移动的小宝库。
没有扇子,宋钰随手从侍从手里的弓袋里抽出一根羽箭,指尖细细地在箭头把玩,箭头为精铁所制,在阳光下折射出凛凛寒光。
他微微抬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宋砚的弓,嘲笑道,“七皇弟不会就打算用这把破旧的弓去狩猎吧?”
宋砚拱手行礼,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只要能够猎到猎物,管他弓破不破旧,就怕是某些人,拿着好弓也猎不到多少猎物!”说完,眼睛还似有若无地往宋钰身后的弓上瞄。
宋钰:……
呵,骑射厉害了不起啊?!
太子如今还在禁足,父皇也在这里,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没有讨到便宜,他只能冷笑一声,面色含嘲地离开了。
赵嘉禾就看着宋钰意气风发的过来,灰溜溜的离开,很是不解,宋钰不像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啊?宋砚这话,显然是把他的面子踩在脚下了,这也能忍?
宋砚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疑惑,轻声道:“他可不像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赵嘉禾没想到宋砚居然会和她说这种话,这也是他完全信任她的表现吧?她心底窃喜,重生这么久,是不是她所做的这些努力都是有成效的?那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牢牢长在脖子上?
宋砚冷眼看着赵嘉禾摇晃着脑袋,满脸喜色,冷冷说了一句:“就算他再不简单,你现在也是我的人,别想生出攀高枝儿的念头!”
她僵住脖子,自己没想攀高枝!真的,她的忠心天地可鉴!
院子里忽然躁动起来,陆陆续续走进来许多大臣,庭院瞬间拥挤起来,偏偏宋砚逆着人群,往最前方走去,赵嘉禾一愣,紧紧跟上。
瞧这架势,应该是皇帝要出来了。果然,他们这边刚站好位置,拱门处就浩浩荡荡走来一拨人,为首的人一袭明黄色龙袍,气质威严,身边有一个绿色宫装的女人,艳若牡丹,气质华贵。两人相携而出,庭院里的人立刻跪在地上。
“微臣给皇上,贵妃娘娘请安!”
皇上站在最前方,大手一挥,沉声道:“平身!”
“谢皇上!”
赵嘉禾随着众人起身,默默地缩在后方。皇上挥挥手,立刻就有内侍捧着一个明黄色的托盘走上前,他将表面的红布掀开,露出下面的物品,一把弓。
那把弓静静地躺在那里,弓上缠着金丝,上面雕刻了一条威风凛凛的龙,龙身盘桓在弓身,赫赫耀眼。而坚韧无比的弓弦,却散发着暗沉的光,像是沾染了血迹,日久经年,血迹干涸的样子。
此弓一现身,底下安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更大的动静,一些上了年纪资历的老臣皆面含敬佩的盯着前方的弓。而一些年轻的公子哥们面目茫然,不知道一把弓而已,自家老父亲怎么如此激动。
黄金弓!历代皇帝的传承!
他拿起托盘上的弓,说道,“这把弓,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满身是荣耀,它当初随着□□皇帝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我们大燕,就是靠着这把弓打下了这万里河山,如今,这次狩猎,朕把这把弓作为彩礼,赢的人,这把弓就是赏赐!”
底下顿时哗然,议论纷纷起来。
“这把弓一直是皇上御用之物,如今怎么拿来当做狩猎的彩头了?”
“莫不是有废太子的念头?”
“好像此次狩猎太子并未参加……”
“应该不会吧?太子在储君的位置上可是坐了二十多年?一朝一夕怎可随意废立?”
……
皇上这是何意?这把弓作为皇室的传承,一直是下一代帝王的御用弓箭,如今太子还未被废,皇上就把这把弓拿出来当赏赐?可是有废太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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