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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照荣国府以往的做派，惜春这事应该早早地就报于圣听，可先是生了几天病，好不容易醒来人又消失了将近两天两夜，等回来就赶紧安排无上宫的事儿。前前后后可谓是事赶事，忙的贾母一时间还未顾得上安排贾赦上报圣听。当然贾母也有些小私心，总想着先稳一稳，等自家先得了些好处再奏于陛下，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啥也没落着。
等贾赦、贾政穿好官袍，正准备跟传旨公公寒暄两句，却被公公拉着：“哎呦，两位大人快跟咱家走吧，陛下和诸位大人都等着呢。”这话一出贾赦贾政二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何事这么着急，冷汗一瞬间濡湿了官袍，贾赦甚至忍不住拿出汗巾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贾政看起来倒还算镇定，可惜手心的汗显示了内心的紧张和无所适从，除了上次恩荫封官，这是贾政第二次直面圣上。
等几人出了荣国府，才发现荣国府周围沿街已经围了数不清的百姓，吵吵嚷嚷，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维持秩序。
贾赦贾政来不及思考为何家门口聚集了这么多人，就被轰上马车，还不等二人坐稳，驾车的一甩鞭子，马儿便撩开蹄子跑起来，二人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出来。
其实荣国府众人因为在院内的缘故，并未发现笼罩的红光，又是当面听江映蓉立下宏愿，对于往外传播的距离没有直观感受，自然想不到府里的事儿已经被外界知晓。当然他们巴不得外边的人知道的越多越好，免费宣传啊。
贾赦摸了摸袖中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借着被传旨公公一扶的功夫悄悄将荷包塞进公公的袖子里。公公伸手一捻，薄薄的说明给的是银票，心里瞬间满意不少，还紧张的关心一句:“赦公小心。”
“多谢公公，不知圣上此番急召所谓何事，还望公公提点一二。”贾赦希望提前能打听出点儿消息。
“详细的咱家也不知道，只是贵府最近可是发生了些奇事儿？”公公银子收的满意，又不是要紧机密，等会儿陛下也是要问的，这顺水人情做的干脆。
“哎，实在是最近诸事一件接着一件，我等又不能确定，担心贸然上报天听惹了龙颜不悦。再者皇上日理万机，我等想着有了定数再报上去。”贾赦心下稍定，可额上的汗还是止不住的流，汗巾子都快能拧出小半盆水来。
“正是，正是......”贾政附和，在外人面前贾政聪明的不多话，看起来时时以贾赦这个当家兄长为主，让旁人挑不出错来。毕竟他哪怕占据着正房，也只是对内，要是对外再一副事事抢在贾赦前头的样子，那是上赶着给人把柄。
一路无话，平日里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让车夫缩短到不到两刻钟。
“臣贾赦、贾政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荣公去世，朕倒未曾再见过你二人。”皇帝并未叫起，这是对二人没有及时上报迁怒了，还有对两人得过且过的态度不满意。一个一等将军，一个一开始就是工部员外郎，但凡有点上进心努努力这朝会总是能上上的，最起码混个脸熟，让皇帝记得面孔。结果却终日窝在家里不露面，要不是有了今日的奇事，这二人还被忘在犄角旮旯呢。
“陛下恕罪。”贾赦平日里的油滑在皇帝面前消失的干干净净，能把话说囫囵了都不错了，这会儿只能把身子压的低低的请罪。贾政本来就不是个嘴巧的，否则也不会因为搞不好关系又无才干，不得不窝在家里终日与清客为伍。
连分辨一二都不敢，皇帝心下更是失望，荣公英才却无一人继承，可怜老友挣下的荣耀无人维系，泉下有知恐怕要失望了，不想过多纠缠:“说说荣国府近日的事儿吧!”
听不出皇帝话中的语气，贾赦揣着一颗扑通扑通的心，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外人面前贾赦还敢吹吹牛逼，在皇帝这尊大神跟前，贾赦不敢有丁点儿添油加醋的说辞，生怕牛皮吹破了被治个欺君之罪。
“入门修道十年？”皇帝听了始末发出了第一个疑问。
“回陛下，正是。”贾赦额上汗珠滚滚，这会儿却不敢拂袖擦汗。
“诸位爱卿怎么看？”皇帝威严的面容难得带了些笑意，大殿严肃的气氛为之一松。其实年过六十的皇帝已算高寿之人，然越是高位者越是怕死，放不下手中的权利是其一，还未挑出合适的继承人是其二。现在皇帝已经在考虑三废太子，只是心里还抱着最后的幻想，想要再看一看，顺便再磨一磨其他皇子。
大事未定，皇帝自然惜命的很，近些年又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皇帝已经派人到处寻找会炼丹的道士，试图通过此法延长寿命。只不过现在还没有真正开始服用，但是寝殿里已经放置了不少所谓的灵丹妙药。
若是一个成年人，皇帝还信个两三分，可谁让贾赦口中所言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又信誓旦旦修道十年，即便娘胎里就开始修道也不过七八年之数，前后逻辑根本不通。恐怕今日的奇事和这女童并无关系，那声音虽带着一丝稚气，可皇帝觉得至少十一二岁，绝不是七八岁模样，看来还要从其他地方着手调查。
臣下们最会察言观色，瞧皇上的神情约莫着不信，看着气氛也松快不少，便有些性子直爽的带头笑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
“贾大人莫不是把我等当做三岁小孩，一个七八岁的姑娘如何修道十年，我看贾大人是出门太急忘了把脑子带出来。”
“隔空取物？想来贾大人自小出生富贵，没见过民间的杂耍，莫不是把戏法当做仙人神通了吧？”
“今日红光笼罩，若是祥瑞之物也是我朝之幸，陛下的福泽，贾大人想要冒领祥瑞也得编个靠谱的说辞，这般前言不搭后语，可是不行~~”这话一出就是给贾赦明晃晃的扣帽子了。
“小儿之言，说不定就是高烧烧糊涂了，贾大人好歹是公侯之家的当家人，怎么连小儿之言都轻信。”
……
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有摇头直叹的，有笑而不言的，可眼神里都透露出一股轻蔑之意，跪着的贾赦和贾政忍受着四面八方嘲讽蔑视的目光，百口莫辩。整个朝堂的人都如此做派，还不是明白荣国府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多少好日子了，至于陛下，才没那功夫帮着撑腰。
“启奏圣上，微臣兄长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妄言，不如叫来四姑娘一试究竟，是真是假即刻见分晓。”看着贾赦只顾流汗一个词也还击不了，贾政心一横俯身磕头喊出此话，反正惜春的神通这些日子已经见识了不止一两回了，一家子看着还能都眼花了不成。是以贾政不怕说出此话惹来后患，到时候大家见识了惜春的本事，只会赞他力排众议、据理力争。
第122章 佛门本是清净地，无可奈何惹尘埃
“是啊，陛下, 我等万万不敢有所欺瞒, 没有在一开始上奏便是因为一直在确认事情的真假，据微臣近日所观，臣那太真侄女确实已入道修行, 颇有神通。对了, 今日太真侄女发下宏愿后, 直接闭关修行。太真侄女一挥袖, 臣与府内家眷便出现在院门外，陛下可以派人去查探，那院门分明就在眼前，可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被贾政一抢先，贾赦头脑一激灵，赶紧喊出这些话，有竞争才有压力，有贾政在场的地方贾赦总能反应快一步。
正巧此时去探查情况的禁卫军总指挥使来报：“启奏陛下, 臣等已探查到红光笼罩之地, 乃是位于荣宁二府中间的一个小院，名曰太清无上宫。微臣派人从小院角门入内, 但近在咫尺的院门却无法靠近，此等异事微臣不敢擅专，特请陛下裁夺。”总指挥说到“太清无上宫”时还停顿了一下，好好的侯门大院整个道观立于其中算什么。
“太清无上宫是微臣刚收拾出来让太真侄女修行用的。”终于有人证实了贾赦所言非虚，看到大家疑惑, 贾赦还贴心的送上解释。此言一出又惹得众位大人议论纷纷。
禁卫总指挥使乃是皇帝心腹，既然如此说，说明确有其事，皇帝重新重视起来：“传荣国府四姑娘。”
等传旨太监急吼吼赶到荣国府宣读完旨意，贾母便带着公公亲自到了无上宫外，隔着门喊道：“太真，圣上传召，你看可否先暂停修行随公公进宫一趟？”
半晌，里边没有任何动静，贾母尴尬的看了一眼传旨公公，自觉面上无光。公公掸了掸手中的拂尘，不紧不慢的说道：“老太君，还是请贵府四姑娘早些出来，否则误了时辰，陛下怪罪下来，咱家也要跟着一起吃挂落。”
“太真，公公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皇命不可违，你切不可恣意任性。”被公公那小眼神儿一瞥，贾母自觉脸上挂不住，语气便有些强势生硬起来，这惜春也真是，自从拜了师门连她这个教养了多年的祖母都不放在眼里。
照旧是一片鸦雀无声，传旨公公暴脾气上来，“来人，给我撞门。”
等抬来撞门的桩子，几人还没碰到大门便被一股力道弹开，立时滚做一团，你撞了我，我碰了你，哎呦喂的叫唤起来。
公公恨铁不成钢的一人踹了一脚，这帮龟孙子平日里吃饭也不知道吃到什么地方去了，撞个门还能摔成一团，“起开。”公公将拂尘往腰间一别，准备亲自上阵。
“哎呦，我的腰哎。”公公同样不能幸免，直接被无形的阻力一挡，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被两个小太监扶着才成功站起来。
几人还在叫痛，大门砰地一声自动打开，从里边飞出了一只纸鹤，迎头先给了传旨公公一口，然后骄傲的昂着小脑袋，喳喳的开口了：“这是你打扰我家主人清修的教训，再有下一次啄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这一说话，好家伙吓得在场的人全都愣住，半天缓不过来神儿，“夭寿喽，纸鹤竟然开口说话了。”众人一致的心声。
“哼，愚蠢的凡人，少见多怪。”看着吓呆的众人，纸鹤傲娇的补了一句，小眼睛里分明透着一股子蔑视。
传旨公公终于收回了刚才的神气儿，半躬着身子对着大门：“真人，方才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这厢赔罪了。只是陛下传召，您看您要不先行移步？”那神情要多谄媚有多谄媚，这是见到活神仙了，公公恨不得把刚才傻叉的自己拉出来暴打一顿。
纸鹤见凡人不理它，瞬间不开心了，绕到公公跟前儿，振翅上下蹦了几下：“愚蠢的凡人，我家主人说了，闭关期间不可见外人，让你先带着本大爷去传话。”
“纸鹤……”
“请叫本大爷鹤爷爷。”纸鹤打断公公的话。
“哎，鹤爷爷，您能不能跟真人说说，让真人通融一二，先去见了陛下再修行不迟。”
“愚蠢的凡人，你听不懂鸟语吗？快带本大爷去传话，快~~~”纸鹤一言不合就开啄，啄的公公抱头乱窜。
“鹤爷爷饶命，饶命，奴才这就带您去面见圣上，求您别啄了……”
“还不前面带路。”纸鹤傲娇的等着公公引路。
“哎，哎，您请，您请......”
于是皇宫等着的众人就见传旨公公僵直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走着，近了才发现头上顶着一只扇着翅膀的纸鹤。这位鹤大爷飞到半路飞累了，干脆把公公的头当做临时落脚点，由他驮着进宫。
“啊!伟大英明的皇帝啊！小鹤鹤有礼了。”纸鹤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一见着坐在高位的皇帝，便发出了咏叹调般的赞美，一只翅膀收到鸟肚子上，微微底下脑袋，行了一个非常绅士的礼。这前后巨大的差别让公公差点泪奔，感觉强忍的悲伤即将逆流成河，不带这么歧视人的，呜呜X﹏X!
也让准备发火诘问的皇帝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儿呛着，这是哪里来的成精的鸟儿，还有你这套礼仪怎么跟那些蓝眼睛的红毛怪一样，语气都那么像，别是漂洋过海飞过来的外国鸟精儿。
不光皇帝，在场的诸位皇子、大臣还有贾赦贾政二人瞪大眼睛看着太监头上活灵活现的纸鹤，心头有悬着一个大大的疑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口吐人言，简直重新刷新了三观好嘛！
看着大家都一副惊疑之色，皇帝反而先淡定下来，不能表现的这么没见识，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为何不见荣国府四姑娘？”
公公头顶纸鹤跪在大殿里，表情都快哭了:“回陛下，四姑娘在闭关修行，派了这位鹤大爷先来给您请安。”太监可不敢说什么传话不传话，到时候皇上一怒，掉脑袋的是他。可他又不敢改了对纸鹤的称呼，生怕鹤大爷不开心又追着他啄，明明是纸做的，怎么啄起来就那么疼呢!想他为了两边都讨好容易吗!
“英明神武的皇帝啊，今日一见，我就被您伟岸宽阔的身姿深深折服，对您的崇拜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如果您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小鹤鹤就甘愿成为您身边最忠诚的坐骑；如果您是照耀大地的月亮，小鹤鹤就甘愿成为您身边最闪耀的小星星；如果您是光芒万丈的太阳，小鹤鹤就是您身边最松软的云彩......”纸鹤仿若在舞台上朗诵一般，以一种抑扬顿挫的语气诵读着。
在场平日里最会拍龙屁的大人们共同在心里赞叹着:原以为自个就是个溜须拍马的小能手，原来一山还比一山高，想想以前的龙屁简直是小儿科，哪有这位的绝，这年头连一只纸鹤都比不上，服了，真服了!
不过虽然是只纸鹤，好歹是成了精的，尔等凡夫俗子怎能与之媲美!
“咳咳......”虽然被人拍马屁的感觉很爽，尤其第一次被人，不，一只鹤这么直白的表达崇敬之情，皇帝只觉通体舒畅。但是在这么多儿子和朝臣面前，皇帝又担心继续下去有失他的龙威，赶紧以假咳制止。
纸鹤正声情并茂的表达崇拜之情，说到关键处还不忘用翅膀表达肢体语言。突然被人打断，小眼睛透露出几分不高兴，准备看看是哪个人打断了它的雅兴，看它不啄的他哭爹喊娘。目光环绕一圈，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它表演，除了龙位上的皇帝。纸鹤马上收起不高兴的神情，心下却得意非凡，果然是一群没见识的凡人，不过瞬息功夫就被鹤大爷它的英姿折服。
知道是皇帝打断的，纸鹤终于想起来此行的任务，话锋回归到正题:“我家主人闭关期间不可见人，特意派小鹤鹤前来表达深切的歉意，三日之后待我家主人出关，定亲自面见皇上。”
“呃......”皇帝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表情丰富、感情充沛的鹤精。
“皇帝陛下喊人家小鹤鹤就行，或者鹤鹤也可以。”飞鹤不知哪根筋搭错，一副害羞扭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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