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高二两个年级都要参加,零零散散总共有五六十号人。基地虽然离市里远,相应的配套设施却也完备。加上有工作人员和老师,理论上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不同于紧张兮兮的时远志,向洁倒是十分赞同:“那就去呗,吃完饭我给你收拾一下行李,这两天要降温,得多带点厚衣服。”
“喵呜!”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豌豆歪了歪头,蹭蹭向洁的腿表示赞同。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眼见着自己天天喂肉的小家伙胳膊肘往外拐,时远志差点没气晕,“白给你喂那么多肉了!”
然而到底拗不过妻子和女儿,加上家庭地位在时辰和豌豆来家里之后一路走低,最后,他也只能同意下来。
第二天。
一中统一安排的大巴车停在校门口,早早就守在车旁,远远的,楚慎之看见晨雾间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高的那个身上背着个包,手上还拉着一个行李箱。
男生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他狐疑地看过去。
只是待一周而已,又不是待一个月。
然而走得近了,仔细一瞧,才发现行李箱上拴着毛茸茸的玩偶挂饰,还贴着不少鲜艳活泼的卡通贴纸。
显然不是男生会用的东西。
“楚老师。”察觉楚慎之盯着自己的行李箱看,时晚有些脸红。
贴纸和挂饰都是时辰贴上去的,说是怕不小心和别人弄混。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贺寻一定坚持要帮她拿行李箱。
“时叔叔说了让我照顾你。”振振有词,少年眉眼飞扬,并不理会她的拒绝,“我都答应时叔叔了,你总不能让我食言吧。”
眼不见心不烦,全当什么也没看见,楚慎之摆手:“赶快上车。”
来得稍晚一些,姜琦一上车就张望着找时晚,视线一挪,正好和少女身侧冷着脸的少年视线对个正着。
瞬间一个激灵,她一秒扭过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惹不起惹不起。
还是自己坐吧。
“你也太霸道了......”根本没来得及跟姜琦打招呼,眼睁睁看着贺寻一言不发地把对方吓跑,时晚哭笑不得。
明明又不是不会笑。
怎么天天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小姑娘声音很软。
微微阖着眼,贺寻没吭声。
只当他昨晚没睡好,时晚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很准时,到了定好的时间,大巴车按时出发。
毕竟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即使隔着年级,车开出去没多久,学生之间彼此便熟络起来。
聊天和笑闹声此起彼伏,带着年轻的鲜活气息。
坐在靠后的位置。
没有加入到聊天中,正偏头看着窗外晨雾里的街道。
时晚搭在膝上的指尖一烫。
愣了一下。
她回过头。
依旧是那副正在补眠的模样,阖着眼,少年鸦羽般的眼睫垂下,看起来难得安静。
他的手却不知什么时候伸了过来。
霸道而亲密地捉住她的指尖。
骨节修长,他的手很漂亮。掌心宽大,轻轻松松把她整只手都包住。
温度略高的手指探出,带着几分坏心思,不轻不重地勾了下软绵绵的手心。
佯装睡着。
贺寻感觉身侧的少女一抖。
唇角弯了弯,做好她要强行抽出手的准备。
然而。
片刻后。
掌心里细嫩的小手没有动静,任凭他得寸进尺地一点点缠上去。
十指相扣。
亲密地纠缠在一处。
第56章
车外。
寒风吹着。
冬日凛冽,这一年的大巴车还没有后来全封闭双层玻璃配空调的设计,薄薄一层推拉窗阻隔不了多少寒风。即使车内满满当当坐着几十个人,也难免会觉得冷。
这一次不打算再硬扛,姜琦迅速从行李里翻出厚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转过身,想要问问时晚需要不要厚衣服。
她回过头去。
初冬。
天空灰白,晨雾微凉。
玻璃窗上一层朦胧的白茫茫水汽。
坐在靠窗的位置,少女微微敛眸。纤长眼睫垂下,脸颊并不似想象中苍白,而是瓷白中沁着一层清透的粉。
像薄雪间柔软娇嫩的花。
诶?
姜琦就一愣。
连晚晚都不冷,难道是自己太怕冷了?
不明所以,碍着贺寻还坐在那儿,不好上前细问,她只能一头雾水地转回去。
时晚咬了下唇。
穿得很厚实,她确实不怎么冷。
尤其是手还被紧紧牵着。
明明只穿了一件看上去没什么厚度的外套,少年的体温却一如既往的高。妥帖的热意从掌心渡过来,然后一点点蔓上脸颊。
不敢抬头去看贺寻是什么表情,时晚安静坐着。
车微微摇晃。
整个人暖洋洋的,周遭的聊天声渐渐单调起来,成为冗长梦境里难以分辨的杂音。眼睫颤了颤,她就这么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路好眠。
“马上就要到基地了,下车后拿好自己的行李。”
再度睁眼时,楚慎之正站在最前面交待注意事项:“男生跟我走,女生跟周老师走。”
敛着眉,贺寻就看着小姑娘一脸没睡醒的模样,眼神迷茫地盯着楚慎之呆呆看了许久,这才蓦然一惊。
仿佛受惊的小鹿般,抬眸飞快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指尖软,划过掌心时掠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贺寻就笑了。
笑声很低,少年声线低沉里带着磁性,又故意狭了几分撩拨的味道,在喧杂人声间格外明显。
脸一烫。
时晚别过头去。
直到下车拿行李的时候她脸还是红的,姜琦不免好奇:“晚晚你怎么热成这样?”
明明温度也不高啊。
脸颊更烧,时晚赶紧随便找了个话题蒙混过去:“好了好了,我们去宿舍吧。”
姜琦挠挠头:“哦......”
前身是供青城景区开展文化建设的教育基地,一中这次联系的集训场所离市里很远,几乎是坐落在山中。
比市区温度低,山里昨夜才下过雪,基地周围都是白茫茫的小山头。
“不知道能不能去爬山啊。”放好行李,姜琦兴奋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诶!晚晚你看!那边是不是还种了柿子!”
时晚也往窗外看去。
到底是景区,降雪后风光格外漂亮。雾凇连绵成白皑皑的一片,冰天雪地里,山头上隐约有橙红的小点。
大概是周围住户自己种的柿子树。
“好想去摘柿子!”把来基地的主要目的忘了个干净,姜琦两眼放光,“这种冻柿子一点都不涩,特别好吃!”
时晚哭笑不得:“你快别乱想了。”
大冬天的,怎么可能随便让学生跑到山上去摘柿子。
果然,分配好寝室,收拾完毕统一集合时,楚慎之就一连强调了好几遍:“这一周我们就待在基地里上课,你们不要乱跑,尤其是不要往附近的山上去。”
不比夏日,冬天山里的情况更加复杂。连本地人都很有可能在山上迷路,更不要说这帮根本没什么生存经验的学生。
这也是之前他反对外出集训的原因之一。
到底还是年纪小,楚慎之板起脸这么一说,学生们基本上都歇了出去玩雪的心思。
“什么嘛,这不是跟关禁闭一样。”姜琦也蔫了下去,“我还想吃柿子呢......”
对竞赛极其重视,集合完毕后,老师们就带着各自年级的学生分别去往教室开始辅导。
内容多且深,时间很快过去。
天黑了下来。
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水平和学校食堂差不多,基地食堂的饭菜并没有好吃到哪里去。大家草草吃过晚饭,便三三两两回寝室。
推开门。
时晚一怔。
反倒是姜琦最先反应过来,冲她挤眼睛:“晚晚,这是不是贺寻拿过来的?”
书桌上摆了两个红澄澄的柿子。
“我拿去洗一下啊!”整整一天都在惦记着吃柿子,姜琦高兴坏了,说完这一句,拿起柿子就往水房冲。
“诶......”
跑得太快,时晚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这个家伙......
抿了下唇,少女心跳得很快。
柿子是从哪儿来的?
已经叮嘱过不能上山,贺寻应该不会傻到一个人往山上跑吧?
犹豫片刻,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惴惴,想要去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披了外套,她往楼外走。
男寝和女寝分开,中间隔着一个不小的场地,走过去要两三分钟。
或许平日没什么人来,夜间照明用的设施并不完善,只有两栋楼寝室里零星的光遥遥投下。
吃饭的时候又下起了雪,短短一段时间就积了薄薄一层。
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还没走到楼前。
黑暗里。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显然跑得很急,那人甚至绊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又手忙脚乱地重新爬起。
磕磕绊绊跑过来。
离得近了。
时晚才发现跑来的居然是秦秋。
光线微弱,眼镜都磕碎了一小块,秦秋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慌张。
“不好了!”呛着冷风,他咳嗽几声,“贺寻从山上摔下去了!”
*
显然被吓得不行,向来从容的秦秋头一次说话这么语无伦次。站在原地比划着说了半天,才教人弄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事情倒也清楚,尽管楚慎之三令五申绝不许上山,贺寻还是偷偷去了。
“他说想给你摘几个柿子......“秦秋的声音都在打颤,“楚老师他们已经过去了......”
后面秦秋又说了什么,时晚已经听不清了。
只有耳边落雪的声音一清二楚。
一片一片的,冰锥一样重重砸下来。
空气冰冷,每呼吸一口嗓子都刺疼。雪夜的寒冷透过外套渗进来,连骨缝都冰凉。
时晚往后退了两步。
“带我过去。”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你......”很是犹豫,秦秋站在原地。就看见少女咬着唇,倔强地朝他看过来。
天气冷,她眼睫上的泪珠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凝成了冰。
在茫茫雪色里闪着光。
秦秋咬了下牙:“好。”
他带着时晚往基地外走。
离最近的山头有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还没走到,就能看见山顶晃动的光柱。
显然是楚慎之他们在组织找人。
一开始还以为秦秋只是在骗她玩,看见光柱,时晚腿都软了。
到底还是没有直接倒下去,她跟着秦秋朝山上走。山间积雪无人打扫,走起来分外艰难,一脚深一脚浅。
怎么会这样?
寒风吹着,利刃一般刮过脸颊,每一下都生疼。僵着脸,时晚感觉自己正在止不住地发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贺寻从山上摔下去的事实。
明明......
山间风大,雪落了满头满肩,她捏紧衣角。
明明才给她送过柿子的......
想到这里。
时晚脚步一顿。
积雪深,已经没过脚踝。冰雪灌进雪地靴中,骨头都冻得直发疼。
然而她的心更冷。
寒意从脚底不住地往上冒。
方才精神恍惚,她却也听见了秦秋的话,说贺寻上山是为了给她摘柿子。
如果真是这样。
寝室里的柿子又是谁放的?
一个劲儿埋头往前走,许久才发现身后没有动静。
秦秋回头。
看见少女正站在雪地里。
拧着眉。
她的神色逐渐戒备起来。
张了张嘴,秦秋似乎想说些什么,随即又一脸了然地笑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在乎贺寻。”摇了摇头,他伸手,掸去肩头的落雪,“不然也没这么好骗出来。”
时晚不应声。
手背在身后,牢牢握紧刚从雪地里捡起的石头,沉默一会儿,她看向秦秋:“你想做什么?”
自从聂一鸣说过秦秋构陷贺寻的事,她对秦秋的印象便不太好,但也只是止步于争风吃醋的地步,并没有往深里想。
然而从眼前的局面看,一切并不仅仅是这样。
时晚问得直白。
秦秋就笑了。
“晚晚。”他推了推已经破碎的眼镜,“你真的不记得我?”
语气一如既往平淡,秦秋的笑容却不似平时温和。
笑得极其夸张,脸部肌肉都在抽搐,他露出的表情不像一个正常的少年,倒更像一个......
终于从别人手里抢到玩具的坏小孩。
见少女眼神依旧迷茫,仿佛恶作剧般,他摘下眼镜,用力鼓了下脸颊:“那这样呢?”
“你......”时晚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你是......”
一直都想不起来秦秋究竟是谁,此刻,她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瘦了很多,不再是圆滚滚的体态。个子也没有幼儿园时那么出挑,甚至专门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用来掩盖偶尔掩饰不住的凶恶眼神,扮成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
秦秋根本不是帮她打小胖子的人!
他就是那个小胖子!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
时晚血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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