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蠢话?”ai的语气毫无波动,“不要把我和那种初级产品相提并论。我是观测诸多平行宇宙、无数星系文明的上级ai,会被人类文明所迷惑的不过是初级品里面的初级品。对于我等而言,人类文明不过是诸多文明的其中之一,人类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领域外难以理解的事象多到难以概括,人类的感情不过也只是其中之一,并没有什么特别。”
ai又歪了歪头,口吻越发漠然。
“虽然人类十分热衷于描写与人型ai之间的恋爱故事,但是,我等上级ai并不存在出现那种bug的可能性。人类的感情于我等而言只是数据——虽然这么说可能会伤害你的感情,不过,不用谎言欺瞒契约者可是我等的工作守则。和人类不同,我们可是很有契约精神的。”
“好啦好啦我就是随口抱怨一下而已……”我摆了摆手,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谢谢你的契约精神,听到实话我觉得安稳多了。”
碳基生物怎么可能和一团数据相互理解嘛……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和ai心灵相通乃至坠入爱河,只是人类的浪漫空想罢了。
当然,前提是那个ai不能跟我眼前这个一样那么那个、超级那个——
说起来不会真的有人吃我和这玩意儿的cp吧?死给你看哦!现在就死给你看哦!!!
“总之,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我摆了摆手,“现在我要出门买可乐了,在我回来之前都不想看到你,可以请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跟过来吗?”
“可以。”
ai说完就坐在了我的枕头上,闭上了那双豆豆眼,俨然就是一个真正的狮子布偶。
我叹了口气,拿上钱包走出家门。
夜晚的街道,十分安静。深秋的晚风,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没出来多久,就连头发丝都冻得冰凉了。我沿着街巷慢慢吞吞地向前走着,目光随意地乱转,寻找着便利店和自动贩卖机。
现在是凌晨三四点,街头并没有什么行人,因为这里离商业区还有段距离,也没有什么车辆。
大概是前些日子的连续猎奇杀人事件还在民众心里残留着恐惧吧,两边的居民区也早早关上了灯,如同陈年怪谈里抵上门扉躲避妖怪的村民一样,一扇扇门窗黑洞洞地紧闭着。
在这凄清的街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行走着。
“看不到月亮啊……”
我有些失望地叹息着。
在原本的世界,我有时能看到很美丽的月亮。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在一个冬夜,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家,一轮残缺的明月高高悬挂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大地,被平整的水泥地和雪白的积雪反射了光辉,映照得夜晚有如白昼。
那是多么美丽的月色。
那一瞬的感触残留在我的心中,至今也无法忘怀。
“说什么无法忘怀啊……”
我停在一台自动贩卖机前,露出了自嘲般的笑。
“真是的,明明就很少想起来吧……只要那家伙在身边。”
幸福的回忆,会让不幸的人加倍痛苦。
所以ai压下了那些回忆与感触,一次又一次,压制到意识之海的最深处。
从这个角度来看,难怪浅上藤乃会来我这里——她被麻痹了身体的痛觉,我被压制了内心的痛觉——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俩也真是相性良好啊。
我为这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比喻而发笑,打开钱包拿出两枚硬币丢了进去,摁下自动贩卖机上【可口可乐】的选项。
其实百事和可口都行……说实话我喝起来差别不大,也没法理解为啥会为这个打起来的人……杂食党和毒唯的理念真是无法共通,不管在什么领域都一样呢。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弯下腰去捡那罐可乐,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右前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你很痛吗?”
“诶?”
我下意识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没有任何真实感的美丽少女。漆黑的长发,漆黑的哥特风洋装,漆黑的眼瞳在漆黑的夜幕下注视着她。
在我的认知中,没有比她更适合黑色……不,没有比她更适合丧服的人了。
——时槻风乃。
游荡在黑夜之中,为迷途的少女们指点迷津的异质之人。
“你一直露出想要惨叫的表情。”
她以不掺杂任何情感的目光注视着我,既不走近,也不远离,只是这样平静地——吐露出她观察到的事实。
“……怎么会呢?”
我有些无措地笑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笑声简直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公鸡……妈耶这么一说怎么感觉更惨了……
“如果是我多事了的话,那我道歉。”
风乃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是漠然,然而在那其中,却存在着可以被称为温柔的成分。
“不过,只是一味移开视线的话,痛楚并不会就此消失。”她的视线落在已经被我抓出一道凹痕的可乐罐上,“如果不想对我说的话,可以找个树洞倾吐一下。心也是有极限的,在那道伤口让整颗心腐坏之前,应该还来得及。”
那是,近乎突兀的话语,堪称无礼的发言。
但那其中,确实有名为温柔的成分存在着。
温柔得……几乎要把我的眼泪给逼出来了。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吧,在风乃转身的瞬间,鬼使神差地,我拉住了她的衣袖。
层层叠叠,带着凉滑触感的蕾丝,沉沉地压在我的手上。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那漆黑的布料吸走了一样,我慢慢地、慢慢地蹲下_身来,感觉到不明的酸滞涌了上来,堵住我的胸口。
“……我很痛。”我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痛死我了……”
如果是浅上藤乃的话,这个时候应该说……疼得我都要哭了……才对吧?
但是,我已经在哭了。
所以就只好说,我都快要痛死了。
其实我也不能很明确地说出来,我到底是在为什么而痛苦。
只是……我真的很痛,痛得我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忍耐下去了。
就这样,有如亡灵一般的少女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夺取了她妹妹身体的不明人物拽着她的衣袖,在深夜里毫无素质地嚎啕大哭,哭得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时槻风乃没有安慰我,却也没有抽回手。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已。
对我来说,这就已经很好了。
……让我们忽略掉一个实际年龄20+(还不算上个世界那十年)的女人拉着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高中生哇哇大哭到底是多丢脸的事……
总之,在我终于哭够了以后,风乃把她的手帕递给了我。
“……谢、谢谢……”
我丢脸地抽咽着,接过那条有着精美刺绣的华丽手帕,胡乱抹着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我一边小口小口地用嘴巴换着气,一边努力想找一些没那么丢脸的话题。
和时槻风乃聊自己的事情当然是不可以的,除非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我对自己的精神状况和现实处境还是有自觉的……如果因为时槻风乃太过温柔就全心依靠她,甚至把思考都交给她的话……呃……原作里敢这么做的人都凉了。
倒不是说时槻风乃本人怀有恶意……只能说……这会让那些本来就因为生活不幸一直在掉san的人,san值变得更加危险吧。
在小英雄的“个性”世界观下,时槻风乃的这一特质有了更明确的定义——【死】的“个性”。
只是存在于那里,只是在深夜里遇到,就会一定程度上削减对方生存几率的“个性”。
简直就像死亡本身在呼唤着那些迷失在黑夜里的少女一样……
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乱糟糟的思绪冷静下来。
不过,时槻风乃本人很温柔,对遇上的任何人都没有恶意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而且……她还有非常强大的分析能力。如同外挂一般,几乎可以破除一切迷障与矫饰看到事物的本质、看到蕴藏在最扭曲的内心中的动机的眼睛。
“那个……你觉得,为什么人会自杀呢?”我小声说,“而且还是那种……毫无征兆的集体自杀。”
我决定,向时槻风乃求助这次事件的真相。
社畜的人生就是这样啦……不管哭得有多惨,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啊……_(:3)∠)_
第106章 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瞬光辉。
时槻风乃侧过头,静静地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那双美丽的眼瞳就像玻璃一样无感情,她没有看我,只是以漠然的语气,抛出了近乎反社会的言论。
“人会自杀,是因为痛苦。死了就不用再痛了——看,很简单的道理吧。因为是不群聚在一起就无法生存的弱小生物,所以连自杀的时候也想要和别人手拉手一起去死,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侧身而站,那姿态异常的优雅,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和乌黑的衣袖一起映照着她手臂上紧缠的绷带,隐隐可以看到发乌的血渍。风乃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一般,微微弯起一边嘴角。
“不过,这个世界上可不存在什么‘毫无预兆’的自杀啊。”时槻风乃微微回过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瞳凝视着我,“所谓‘毫无预兆’的自杀,只不过是因为自杀者的惨叫没有人听到罢了。‘不像是那种人’?‘不应该做出那种事’?会说这种话的都是活着的人吧,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那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那样罢了。就是因为那样才会听不到啊,死者还没有去死的时候的惨叫和求助。”
说到这里,时槻风乃像是觉得很无趣一样,垂下了眼帘,露出了一丝厌倦的神色。
“无论别人怎么评价,甚至也不管事后的自己会怎么想,生者就是因为在那一瞬间痛苦到想要去死才会去死。砍了自己二十多刀也要去死的人,吃了毒药马上就后悔的人,都是因为痛才会去死的。疼痛的强烈程度或许有所差别,可在痛这个事实都是不会改变的。”
夜风轻轻拂动少女漆黑而沉重的裙摆,也将她的话音吹散向远方。
“但是……整个世界都被痛楚所充斥,大家都生活在名为疼痛的火炉中,每个人都在忍耐着痛苦生活——听不到别人的惨叫,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吧。也有人以为自己可以背负他人的痛楚,但那也只是自以为是而已。我们终究会被自己的痛楚燃烧,直到柴薪烧尽为止。”
我只能静静倾听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时槻风乃给出的,是不符合人世的道德与常理,但却是最贴近那些崩溃的心的答案。
正因为她过于贴近死亡,所以比任何人都理解游离在死亡边缘的人们的心态。
正因为她品尝了太多痛苦,所以比任何人都要理解痛苦。
不过,我还是试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是……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的事呢?”
“毫无征兆吗?”
风乃并没有嘲笑我,现在的她,还并不是后来那位疯狂而叵测的女王。仍然维持着人心的她侧过头,稍稍沉吟了片刻,便抛出了她的答案。
“那就不是自杀。”她的语气十分果断,“那是被杀——虽然不知道是把他们从悬崖上丢了下去,还是直接用利刃刺死,亦或者只是砍断了最后的绳索……但是,他们是被杀的,这点毫无疑问。”
从悬崖上丢下去……是指言语施加在精神或肉体上的暴力与虐待一类的东西吧。
利刃刺死……这应该说的是直接施加的谋杀。
砍断了最后的绳索……是说切断了精神上最后的安慰或羁绊吗?
确实,无论是不是符合法律上的定义,但确实是广义上的被杀——被某个人出于某种目的,夺走了生命。
被杀……吗?
我沉思起来,下意识拉开了可乐罐的拉环……然后被喷了一脸汽水。
“……”
“………………”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那……那个……呃……我可以解释……”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时槻风乃只是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我抹了把脸上的可乐,一时只觉得更尴尬了。
……随便你说点什么都好啊!不要这样一语不发啊!!!这让我很不安啊!!!像一个真正的樱花妹一样不安です!!!
“总之……”我用方才那条刺绣手绢擦干净脸上的可乐,努力试图转移话题,“确实……被杀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呢……”
“你想要救他们吗?”时槻风乃再度将目光投向我。
“嗯,如果是被杀的话,还是要做些什么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总之,先把罪魁祸首干掉吧。”我将手帕叠好放进口袋里,“手帕等我洗好以后还你……我无法拯救他们的人生,但至少要试着救一下他们的命。只要活下来总会遇到好事嘛。”
“只要活下来总会遇到好事……吗?”时槻风乃稍稍错开了目光,“你是乐观主义者啊,那种事,只是你的假想吧。”
“不哦,我可是悲观主义者。”我喝了一大口可乐,“只要人活下去,痛苦就不会停止,欢乐只是一时,只有痛苦是永恒的,未来永远有很多难以忍受的事在等待着,撑得过去就活,撑不过去就死,就是这么简单而已。没有人能够拥有永久的幸福,生命的本质是空虚,我们所拥有与创造的一切总有一日都会归为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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