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奇,”黄婉盛说,“难得听你这么夸的,有照片吗?”
殷遥没有照片,但网络上有,可她却只说:“我觉得照片拍不出那种感觉。”
“你亲自掌镜都不行?”
“不知道。”殷遥摇头笑笑,“我还没有拍过他。”
“没拍过?”黄婉盛很会抓线索,“所以不是你的模特,也不是合作过的艺人?”
殷遥点头:“嗯。”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殷遥想了想,又笑了下,说:“就是个很意外的机会。”
她抬步沿着路牙往前走,黄婉盛从她的语气中琢磨出了一点特别的地方,问,“所以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算是……在一起了?”
“算吧。”
殷遥答得很干脆,黄婉盛倒是一愣,不清楚这会不会与梁津南结婚有关,她只知道殷遥分手这三年,还没有认真开始过另一段感情,今天这样的坦白显得有些突然。但她并不惯于进行过多的刺探,于是只问一句:“所以呢,你感觉怎样?”
“有点不好描述。”殷遥试图表达清楚,但沉思过后也只有比较笼统的一句话,“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我几乎不会再想到梁津南。”
她在无意识中用了这句“不会想到梁津南”来辅证与对方在一起的感受,自己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问题,但作为旁观者的黄婉盛却能体会到其中不能言明的深层意味。然而这种事,旁人的体会又有什么必要?
黄婉盛也只是对她笑笑,说:“既然开心,那就行了。”
几天后,殷遥收到靳绍的消息,请他帮忙的那件事已经办好了。为表感谢,殷遥请他吃了顿饭,这事就算过去了。
十一月中下旬,北京开始下雪,小雪、中雪转雨夹雪,接着是大雪,气温一降再降,就这么仓促地进入了凛冬模式。
殷遥等到月底,没把肖樾等回来,倒给自己等来了一趟差事。她因公事飞去纽约,原本只打算待三天,后来因为旧友邀请,就留下来看了一场秀,没想到意外地在秀场碰到周束。
当天结束后,周束特别高兴,很热情地要请她吃饭,殷遥赶时间,就拒绝了。
这本来不算什么,不过是故人偶然相逢而已,后来周束在朋友圈晒了秀场的照片,还配了几句感慨的话,在末尾他提到殷遥:“特别开心见到Chinese fashion photographer Yin Yao.”
典型的大男孩的分享方式,还中英夹杂,有点中二。
殷遥看完,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甚至没有去想,这一条肖樾也会看到。
肖樾三十号上午到北京,殷遥则是当天晚上七点半落地首都机场。肖樾过去接她,两人在出站口碰上面。
是重霾天气,一整天无阳光,气温在零度以下徘徊,到了晚上就更冷。
殷遥一下飞机就已经裹上羽绒服,却见肖樾站在出口的接机人群中,穿的是件运动款的防风外套,从上到下又是一身黑色系。
她一走过去,肖樾就接过她手里的拉杆箱。箱子很大,装了器材,重量不轻。
殷遥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他,就被扯住了帽子。
“很冷。”肖樾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将她羽绒服的帽子拉上来,给她戴上。
殷遥将帽檐往后移了点,抬头看他的脸,原本还困得很,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会儿见到他,又来了精神,朝他笑了,“等久了吗?”
“不久。”肖樾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瓷白的脸颊上,注意到她脸上没带妆,眉眼是自然状态下的清秀干净,只是看起来有些长途奔波后的倦色。
“走吧。”他说。
殷遥:“嗯。”
周围人来人往,殷遥本想做点什么,想想也不方便,就放弃了。她跟在肖樾身后,他一只手推着箱子,另一只手空出来牵了她。
在这么冷的天气,他的手掌仍然是温暖的。
上了出租车,殷遥拉下帽子,低头整理头发,肖樾侧过头看她,手伸过去,帮她弄了弄耳后的头发。
等他弄好了,殷遥顺势靠到他肩上,低声告诉他:“我有点困。”
肖樾:“睡一会?”
“嗯。”殷遥停了下,说,“不想去工作室了,直接去我家吧。”没等肖樾回答,她告诉正在开车的司机要更改目的地。
对殷遥报出的地址,肖樾是陌生的。
之前都是送她到工作室,这是她第一次说要回家。
殷遥在车上睡了一觉,后来是被摇醒的。
她恍恍惚惚地被肖樾牵下车,又见他取了行李箱,冷风一吹,她清醒了,转头看了看,这是她住的小区。
殷遥带着肖樾进去,引得门卫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坐电梯上楼,按了指纹开门,殷遥探身进去,摸索着打开灯,然后让肖樾进门。
见他停在入户柜旁,她说:“没有鞋换,就这样进去吧。”
客厅宽阔空荡,整排的落地窗帘紧闭,屋内风格与殷遥的办公室有八成相似,温馨不足,冷清有余。
殷遥进厨房去烧热水,出来时看到肖樾停在沙发左边的置物格前。
她走过去,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相框,里面是张合照。
肖樾说:“那个是你?”
“嗯,我和我妈妈。”是她十二岁时拍的,照片里的小女孩很瘦,穿一件带蕾丝的白色棉裙,头发留得很长,笑得眼睛弯弯,文艺又乖巧。站在她身后的女人白皙美丽,气质温婉。
殷遥问:“我妈妈是不是很美?”
肖樾应声:“嗯。”停顿了下,他半侧过脸,漆黑的眼睛看向殷遥,“你长得很像她。”
殷遥因为这话笑了,“是吗?”
他点头。
殷遥抬了抬眉:“我当你在夸我了。”
肖樾没接茬,倒是笑了一下,冷冷清清的一张脸立刻暖了起来。
殷遥有点受不住他这样,眼睛静静地看着,直把他看得不大自然,唇抿了下,然后收了笑。
殷遥回过神,收敛了,“水烧好了,我去倒点。”
她转身要往厨房走,却被拉住了手,回过头,看到肖樾淡红的唇动了动。
“亲一下。”他垂着眼眸,声音低沉。
殷遥眼里惊讶明显,但也没迟疑多久,踮脚靠近他,肖樾搂住她的腰,毫不含糊地吻了她。他这次貌似没什么耐心,也不铺垫了,直接就动了舌头。
明明说的是“亲一下”,等到松开手时,也不知道亲了几下。
缓了片刻,殷遥坐到沙发扶手上。
肖樾依然站在原处,拿了置物格里的一本很有设计感的便笺本翻看。客厅的灯是冷白光,这样看过去,他面容如玉,令人很有距离感,不容亵渎似的。
可他刚刚还那样微微急促地在她颈侧喘息,整个身体都是热乎乎的。
殷遥觉得他身上有种矛盾的美感。
她在这一刻生了点更贪婪的念头,不知道他在床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坐了一会,殷遥起身去厨房倒水。
肖樾坐到沙发上。屋里暖气足够热,他脱了外套,只穿着里头那件灰色卫衣。他坐下来,才发现沙发上的墨绿色盖毯下有本厚厚的摄影集。
肖樾拿起影集翻看,看到里面夹了一张卡片,写有几句话,也有署名,时间是2015.11.03。
也就是这个月初。
昨天他看到周束的那条朋友圈,尚能说服自己殷遥只是去工作,可是现在这张卡片清楚地表明他们有其他的联系。
殷遥端着水杯过来,发现肖樾在看那本影集。
那是周束寄来的,是个挺难买到的合集,上次她从工作室取了快递,顺手放到车里带回家,一直没时间好好看一遍,就丢在沙发上。
殷遥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问:“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肖樾抬眸,殷遥对上他的视线,顿了一下,“怎么了?”
肖樾什么话都没说,将那张卡片递给她。
殷遥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影集里有一张周束写的祝福卡片,她低头将上面的几句话读完,看了看肖樾的脸色,“你是在不高兴吗?”
他不开口承认,也不否认,眼底有些压不住的情绪起伏。
殷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她迟疑了下,试着解释,“是周束寄来的礼物,也许是因为我以前和他说过这个影集,他恰好看到了,就买来给我。”
她说完,仍然看着肖樾,已经感觉到他的眼神冷淡了许多。
殷遥隐约觉得自己知道肖樾在不高兴些什么,可思索一番,居然无从解释。他和周束是室友,他有什么不清楚?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是眼见着她在周束房里进出。
气氛僵在这,殷遥也觉得不舒服。
她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肖樾沉声开口:“我和周束,在你这里都是一样的吗?”
殷遥怔了下,静默几秒,低声说:“我没有抱过他,也没有亲过他。”
第20章
除了这一句,殷遥感觉此刻没有更合适的措辞来为自己解释,毕竟在旁人眼里,周束的的确确是跟了她一年,这个事实无法否认,她也并不想说些哄人的话去骗肖樾,自己做过的事如果连承担的姿态都没有,也太过分了。
殷遥仔细看着肖樾,屋里大约静了半分钟,她觉得肖樾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他眼里的情绪也压了下去。
她忽然轻微地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殷遥将手里那张祝福卡片放到茶几上,准备将水杯递给他,这时听到手机的来电铃声。
她起身走去入户柜旁,从包里翻出手机。
电话是薛逢逢打来的,无非是问她是否顺利,有没有安全到家,殷遥接通后,应了两声,向她确认:“我明天没有拍摄,是不是?”
“是啊,你趁这时间抓紧休息休息。”薛逢逢说,“后面又得忙了,对了,接了个新活儿,你要给凌凡拍一组写真,我排在下周。”
凌凡,也就是黄婉盛的前男友。
因为上次的绯闻一事,殷遥现在对他印象不好,但在薛逢逢这里因私废公是行不通的,因此也没什么好说,应了就是。
薛逢逢又说起今天工作室另一位摄影师拍的一个项目,殷遥认真听着,偶尔接一句。
她仍站在入户柜旁,就这样低着头讲电话,背影瘦削纤细。
肖樾盯着她看了一会,低头合上手里的影集。他有点生自己的气,本不想做出那种“追根究底”、“讨个说法”的样子,偏偏还是问了她。
挂掉电话,殷遥走去沙发边,肖樾已经将那本影集放到一旁,站起身。
“你……”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饿吗?”殷遥先说了话,“我有点饿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飞机餐特别难吃,没有夸张,我真的吃吐了。”
“……”
于是后面的话都不用再说,现在的中心问题是解决饥饿。
厨房的冰箱门大开,肖樾微躬着背,正低头查看冷藏室,他伸手拨开整排的咖啡、酒和饮料,拿到放在最里边的两袋面和几包酱料。
是上次黄婉盛从厦门带回来的沙茶面,盛情难却,殷遥那晚从她家拿了两袋,连同酱包一起丢在冰箱里,一直没有吃过。
而冷冻室内,还有之前薛逢逢买的一袋牛排。
这就是所有的食材。
殷遥看着肖樾开火起锅,然后站在那煎牛排。他个高,身形也好,即使是站在灶台前,在这烟火气中,也依然不乏那么点朗朗出尘的味道。
她上次没判断错,他的确是会做饭的,一举一动有条不紊,不像之前薛逢逢煎牛排,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差点把锅摔了,整个厨房像经历一场大战。
殷遥站着没走,肖樾这时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对她说:“你出去等。”
“好。”殷遥顺从地离开厨房。
她趁这个时间去洗了澡,只是没来得及吹干头发,肖樾已经将沙茶面做好了。
殷遥拿着干发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去看他进度。
肖樾关了火,转头见她在厨房门外,身上已经换了家居服,头发是湿的。他眉微蹙了下,说:“还没好,你可以去吹头发。”
殷遥今晚对他言听计从,又点点头,说:“好。”
吹完头发,牛排和沙茶面都已经摆到餐桌上,殷遥走过去坐下,见肖樾低着头在看手机,好像是在回复重要消息。
她没有打扰,安静地吃东西,心里是有些惊讶的。
不知道肖樾是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味道很不错,显然不是新手的水平。明明他年纪并不大。
过了会,殷遥再抬眼,见肖樾已经放下手机,开始吃面。
殷遥问:“你够吃吗?”
肖樾误解了她的意思,抬眸看看她的盘子,“你不够?”
“够了。”殷遥朝他笑了笑,夸赞一句,“你做得很好吃。”
她想看肖樾笑一下,可他只是淡淡点个头,说:“你快吃吧,要凉了。”
“好。”她也不再说话。
吃完东西,殷遥主动去洗碗,肖樾没跟她争。
其实总共也没几个碗碟,但殷遥很少做这事,所以洗起来并不迅速利落,有点后悔之前拒绝了薛逢逢说的要装个洗碗机的提议。
磨蹭半天,总算马马虎虎收拾好,殷遥擦干手,走去客厅。
已经快要到十点。
肖樾还坐在餐桌边,见她出来,他拿了手机起身,说:“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殷遥没有说话,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点了头,但她脚仍站在原处不动,也不提要送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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