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其实算不上什么关系,也到底是有些牵扯。
殷遥自然听懂,可她难得的语塞了一下,不知如何回应。
她需要逢场作戏,但薛逢逢给她灌输了一套很朴素的道理,和任何男人都不要牵扯太久,久了容易习惯,容易失控,容易不清醒,人一旦不清醒就离重蹈覆辙不远了。
周束挺可爱,也知趣懂事,从不得寸进尺,其实殷遥没有这种顾虑,但一年也足够了。
殷遥不接话,周束也就不再等答案,有些失落地说:“我知道了。”
殷遥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站起身:“剩下的时间把自己的事情处理一下吧,下月初可以出发。”
周束也站起来,点点头。
殷遥向他走近两步,轻声说:“祝你以后有好的前程。”
她正要转身,周束忽然上前抱了她,小声地说:“谢谢你。”
他很快就松手,快步离开了。
晚上回去后,周束推掉两个可有可无的通告,订了三天后回重庆老家的机票,他没有经济公司,孤家寡人,也没其他的私事要处理。
他想去美国之前回家看看,在北京漂了这么多年,一共也没有回家几天,倒不是因为忙得抽不开身,主要是一直没有混出名堂,不好意思回去。
票订好,周束收拾了行李,肖樾回来了。他买了啤酒和吃的。
这个月NBA有比赛,勇士与骑士的几场总决赛,他们有两场没看,打算今晚补一下。
这样一熬,看完就到了凌晨。
桌上横七竖八扔了不少空的啤酒罐。
周束喝了不少,回顾过往,说起这些年的经历,末了说到殷遥,他情绪复杂,因着酒意,显得有些唠叨:“你知道嘛,她专门找了摄影师给我拍片,那么大的摄影棚都给我用,帮我铺好了路……她今天对我真的好温柔的,说祝我有好前程,当然以前也不凶就是啦,”说着,声音低下去,沉默了好一会,才又说,“如果再跟她久一点,我觉得我搞不好会真的喜欢上她的。”
肖樾侧过头,看向他。
周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忽然又笑着说,“真奇怪,除了上学的时候,我还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呢。”他拿手肘推了推肖樾,“哎,你有没有喜欢过人啊?”
肖樾看他一副喝高了的样子,抽走了他手里的半罐啤酒,起身收拾一桌的垃圾。
……
六月剩下的一半日子,殷遥在日本度过,十天都在东京,项目结束后也并不想立刻回去,于是独自去了奈良,直到薛逢逢催促,说工作室常合作的那家时尚杂志发了慈善晚宴的邀约,让她必须要去,殷遥才在月底返程。
北京已经非常炎热。
殷遥到家几乎没有休息,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开车走了,她按薛逢逢给的位置去银泰试礼服。
店里的经理推荐了一套黑色的,殷遥换上,挺合适,也就不再尝试别的。
没想到五分钟就试完了,时间还早,她去了柏悦六楼酒吧,等到准备离开时才记起是开车来的,她像从前一样给周束拨了电话,拨通才想起已经……
正准备挂,那头却接通了,周束似乎很高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殷遥只好开口,结果得知周束此刻在重庆老家。
她更觉得这个电话拨得不恰当,立刻说:“没事,我叫代驾。”
那头周束语气很急地说:“别叫代驾了,你喝多了,万一睡过去,多不安全,这样吧,我叫肖樾来,他今天有空!”
殷遥原本要说她只是喝了酒,并没有到喝多的地步,但忽然听到肖樾的名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
周束又说:“你就在那等着,千万别走哦!”
殷遥于是把那家礼服店的名字告诉周束,说:“我在那儿等。”
挂了电话,殷遥依然在酒吧玩,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了一下。
她点开,干干净净的对话界面有了第一条消息——
肖樾:我到了,没有看到你。
她收起手机,起身下楼。
远远看到站在店门口的身影,他不知是从哪过来,一身运动风,黑色系,T恤和锁口长裤。他目光一直看着左边一家儿童品牌店,直到殷遥走近。
殷遥朝他笑了一下,他依然是淡淡点个头。
殷遥看到他右边眉下有道暗红色伤痕,面积不大,但在好好的一张脸上就有些明显。
她再一看,发现他下颌也有道印子,像是擦伤。
或许是她看得太直接,他忽然微微侧过脸,声音有些冷淡:“可以走了吗?”
殷遥说:“等会,我拿一下衣服。”
她进门去取礼服,肖樾并没有跟进来,直到看见她拿着挺大的一个盒子出来,才朝她伸手。
殷遥把盒子递给他,去往地下停车场。
肖樾走在她身后。
进了停车场,左转,往前没几步,殷遥脚步忽然停下。
前面一辆红色车,两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人迎面走来。
殷遥在这一瞬间回过身,拉了肖樾的手,要走另一边,这时已经晚了,身后传来声音:“遥遥姐。”
她身体立时僵了一下,人顿在原地。
肖樾也怔了怔,手心里温热又柔软,他下意识要抽回手,却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白迎迎已经走过来,声音清脆如铃,“遥遥姐,好不容易碰上,你怎么躲这么快?”
殷遥松开了肖樾的手,回过身。
白迎迎今天穿一身纯白色裙装,袅袅婀娜,妆容明艳,脸上挂着笑,看了看殷遥,问:“你怎么在这儿?好巧。”
见殷遥不接话,她又看看肖樾和他手里那个盒子,道:“原来你也来拿礼服。”说完又抬头,仔细打量肖樾,目光别有意味,“遥遥姐又换了伴儿,这个挺帅的。”
殷遥应了一声:“是啊。”
白迎迎朝她走近一步,温温柔柔说道:“那最好了,不然我怕你伤心,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我跟津南哥的婚期已经快要定了,家里正在看日子。”
殷遥没有接话,她又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我让你哥哥给你带个帖子?”
“不用了。”
“你是还没有忘记津南哥吗?”
殷遥脸色很差,抿了抿唇,讥诮地朝她笑:“当然没有忘记,他床上很不错,我替你试过了,恭喜你。”
白迎迎立时变了脸,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尖着声音叫道:“你贱不贱!真可怜!”
“没你可怜。”殷遥笑了一声,“至少我不会靠家里安排男人。”
白迎迎气得脸发白,被旁边的闺蜜扶住。
殷遥不再理她,径自走了。
她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掐着伤疤也要跟人斗嘴,要是薛逢逢在,一定骂她有病。
夜色深重。
车一路平稳行驶,窗外一道道霓虹河流一样蜿蜒。
七月天气总是神奇,好端端又下起暴雨。
雨停后,路上车堵成长龙。
肖樾停了车,在这间隙,转头看了殷遥一眼。她坐在副驾,半侧着脸,从上车起,一直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重修了这一章,晚了点,抱歉
第6章
车里有些闷,肖樾没问殷遥的意思,将两边车窗降下了。
雨后晚风凉爽温柔,殷遥恍然间回过神,望向沿街热闹的店铺,过了一会,低下头,手指轻轻拂过眼睛。
大约只有那么一两分钟,她又抬起脸,很安静地看窗外夜景。
这夜晚永远流光溢彩。
肖樾将一切看进眼里,收回视线,什么话都没说。本来就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人,他也并不热衷于管陌生人闲事,现在已经因为周束管了她一回,又一回。
路况转好,车流重新涌动。
车子行驶起来,窗口吹来的风更大,殷遥仍然那样靠着座椅,偶尔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拨到耳后。
前方道路畅通,往前不知行了多久,汽车转弯,驶入一条相对冷清的道路,街道两旁有些小小的店面。
肖樾忽然将车停了。
殷遥转过头,他已经解掉安全带,开门下车。
在路灯的光线里,殷遥看到那高高的身影几步走上人行道,穿过行道树,去了路边的一家小铺。
是个奶茶店。
大约五分钟后,他提着袋子返回。
殷遥看着他上车,看着他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是一杯珍珠奶茶。
她愣了一下,伸手接了。
肖樾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
半个小时后,到了殷遥的工作室。
肖樾将车停稳,殷遥手里那杯珍珠奶茶刚好喝到见底,她情绪好了许多,对肖樾说:“我帮你叫车。”
“不用。”他低头解安全带。
殷遥已经从包里摸出手机,很快地操作完:“已经叫到了。”
她身体微微侧向他,捏着手机,把司机接单的界面给他看。
肖樾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又有些奶茶的味道。
殷遥说完,拿了车钥匙,一手提着装奶茶杯的袋子,一手拿好自己的包,开门下车。她绕到车尾,去拿后备箱里的礼服,肖樾走过去:“要帮你拿进去么?”
“不用了。”她背着光,表情不甚清晰。
说完,弯腰把盒子提出来,放在地上。
后备箱角落还有一束花,薛逢逢昨天用了她的车,也不知是从哪收来的。
殷遥一并拿了,把花抱在怀里,关了后备箱,抬头看向肖樾。
这个角度,光线将他的脸庞照得很清晰,他皮肤真的好,有种温玉般的光泽,只是那两处伤这样看就更显眼。
殷遥问:“你脸怎么受伤了?”
肖樾顿了一下,说:“拍戏时擦了一下。”
殷遥还想再问,这时候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了下,说:“司机来了,那你回去吧。”
肖樾点头,转身往外走,忽然又听到身后的声音——
“肖樾。”
他回过身,看见殷遥提起手里的袋子,“谢谢你的奶茶,好甜。”
她怀里抱着大束的红玫瑰,站在柔黄的灯光里,瘦弱得像是江南小巷里的卖花姑娘,她微微一笑,眉眼弯起,和一个小时前银泰停车场里那个她仿佛两个人。
……
殷遥抱着花和礼服去办公区,依然有不少人在。
修图师在加班,这很正常,可是今天不只修图师,还有她的助理汀汀,连新招的实习生小助理也在。
汀汀看她拿着一堆东西上来,立刻上前去接,看到有一大束红玫瑰,汀汀有些惊讶,眼神都不一样了。相对于其他同事,她和殷遥要亲近一些,便大着胆子问:“殷老师,谁送的花啊?这么大一束。”
殷遥说:“我也想问呢,薛老大还在吗?”
“在啊。”汀汀说,“在办公室呢。”
殷遥更觉得奇怪,问:“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
“哎,还不都是那个程怡默吗?”
汀汀皱着眉,告诉殷遥,“赵老师给她拍的那套明明挺好的,人家杂志方都觉得可以了,她怎么都不行,还点名说要让你给她重拍,薛老大气得要死,偏偏人家杂志方特别给她脸,又把图打回来了,薛老大打算先让修图师再试一试,实在不行恐怕真得让你上了。”
这个程怡默殷遥知道,因为最近太红了,随便上个微博都能看到她,算是新晋的小花,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演了部古装戏,突然就红了,但是殷遥不知道工作室和程怡默有合作,看来她去日本的这段时间,薛逢逢做了不少事。
殷遥把礼服交给汀汀,抱着花去找薛逢逢。
殷遥进去前先敲门,没听到声音,才将门开了一条缝,看到薛逢逢在打电话,殷遥便走进去,将花放到沙发上,乖乖站在一边等她讲完。
薛逢逢挂了电话,殷遥就说:“你辛苦了。”
薛逢逢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
殷遥:“我听说你遇上了麻烦。”
“是啊。”薛逢逢语气很是气愤,“这个程怡默,一张整容脸,这才刚红几天,作妖倒是厉害的。”
程怡默整容这事儿是老早就传了,人家自己没承认过,但薛逢逢坚定地认为就是整了。
殷遥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甲方是上帝,我早告诉过你,咱们拿钱办事,人家出得起钱,我们就得尽力让人满意。”她说完又哼了一声,“不过这个程小花,我放进黑名单了。”
“所以……我可能要给她拍?”
“不急。”薛逢逢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殷遥点头。
聊完公事,殷遥指了指沙发上那束来路不明的玫瑰花,问:“那花在我车里,哪来的?有人追求你啊?”
薛逢逢一噎,脸色都变了:“谁有那胆子追求我?”
她这样就是不承认了。
殷遥一眼看穿了:“你脸都红了。”
薛逢逢:“你眼神不好吧?”
殷遥走过去,靠着薛逢逢的老板桌,低声说:“你如果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薛逢逢看了看她,感觉她不像是在套路自己,问:“什么事?”
“你先说。”
“好吧好吧。”薛逢逢懒得磨蹭,一口说道,“靳绍那小王八蛋送的!”
“……”殷遥愣了三秒,“……不会吧?”
靳绍送花给薛逢逢?
这是什么人间奇事?
殷遥:“他追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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