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张太傅这个外族,贾琏还有两个舅舅一个是户部侍郎,一个是外放的杭州知府。张家两子又有三子两女,其中一子比贾琏小五六岁暂且不说。另外两个比贾琏年长的表兄,一个是前科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供职,一个是二榜进士外放中。
张家一门显赫,不在于张老大人一人,而在于后继有人。可是就是这样的张家红楼中却丝毫没有提及,只怕就是夺嫡中被牵连的关系吧!
毕竟,红楼之中如今的太子会夺嫡失败。张老大人作为太子太傅被牵连其中是必然的。但是现在太子还在的情况下,张家与贾家竟然没有往来就令人奇怪了。贾家生就一副势利眼,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家没有往来呢?
石慧思来想去就想到了一个原因,那就是早逝的张氏和夭折的荣府嫡长孙贾瑚有关了。张氏和贾瑚都已经亡故十多年,石慧只隐约知道贾瑚冬日落水风寒而死,张氏则是难产而亡。
这两件事相隔不过数日,张氏难产而亡还有些说头,毕竟这年头难产而亡并不罕见。远的不说,许氏的婆婆宋氏就是产后血崩而亡,贾迎春的姨娘也是难产死的。
可是贾瑚呢?身为荣国府的嫡长孙,身边跟着无数嬷嬷丫鬟怎么会在大冬日落水?
可惜,张氏母子死了太久,当年伺候的人都已经被史氏婆媳处理掉了,倒是不可考据。不过,石慧的任务也不是为张氏母子伸冤,而是贾琏,目前得到的信息依旧足够让她操作了。
这日,焦大在院子里教导贾蓉和贾蔷两人练拳,石慧坐在院子里看,一面让人去荣府请贾琏过来。
“若是老太君问起来什么事,可知道如何回答?”石慧问道。
“奴婢记得,只说太太有事情要琏二爷帮忙去办。”
贾琏已经不在族学进学,半大的小子,偶尔也会被使唤跑跑腿。宁府正在守孝,许氏不好出门,想要贾琏帮忙跑跑腿,史太君也不会多想。
果然,金珠去了荣国府知道许氏有事情要贾琏办。史氏问也没问就打发贾琏跟金珠过来了。如今史太君一心都放在凤凰蛋身上,哪里还记得贾琏这个孙子。
“大嫂子有什么要我去办,说一声就是,为什么还要旺儿在外面等?”贾琏因为金珠要他的小厮旺儿在外面等着,略有些惊讶道。
“看你跑这一身汗,先坐下歇歇喝杯茶,那事情倒也不是很急。”石慧不动声色道。
贾琏有些狐疑,依言在石慧边上的凳子坐下。听到院中呼和声才发现贾蔷和贾蓉跟焦大在太阳下练拳,嬉笑道:“珍嫂子,蓉哥儿和蔷哥儿这是做什么?”
“练拳,锻炼好了身体才好读书!”石慧悠然道。
“咱们这样的人家何苦和人家寒门抢那机会,这么辛苦读书练功呢?”贾琏不解道。
“这话是那个嘴欠的奴才在你面前说的?”石慧目光一锐,冷声问道。
贾琏一惊道:“珍嫂子,这话不对吗?”
“琏儿,我虽然是你嫂子,可是与你母亲却有些交情,论年龄托大一句,可当得起你的长辈,说的话可能入你的耳朵?”
“珍嫂子的话,我自然是听的。”贾琏忙道。贾琏虽然文物不成,却很有几分机灵,会看颜色。这样的人哪怕没什么学识武艺,只要心存畏惧,不走偏门,有上进之心,都不会混的太差。
“古人有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后人若是不努力,不要说我们这样的勋贵了,就是皇家也都能改朝换代。”石慧低声道,“你祖父是荣国公,你父亲是一等将军,到了你就是三等将军,等你儿子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就是你那个三等将军也悬的很。”
“琏儿不懂珍嫂子的意思!”贾琏心中一突道。
“荣府的家主按理说是你父亲,可是当家的却是你二叔。最得宠的是宝玉,就是贾珠都要排在你前面。你大哥去了,你可是荣国府的嫡长孙,不是什么寄人篱下的穷亲戚,你可明白?”石慧挑眉道,“你父亲是个不成器的,你母亲和大哥死的不明不白,也不敢发话。可是,你不能这么糊涂,你一直这么糊涂,或许也能捡一条性命。但是爵位就不要想了,荣宁街后那些族人就是你的未来。”
“珍大嫂子何必吓唬琏儿!”贾琏脸色有些发白道。
“父母爱子女,必为之计远。蓉儿是我的儿子,我让他读书习武自然是为了他好,你二叔二婶盯着你珠大哥读书亦是如此,你觉得呢?”
贾琏想到了他和贾珠的不同,如果贾珠贪玩,二叔二婶定然是少不得一番打骂。可是他贪玩,二婶就会告诉他,他将来注定要袭爵,没有必要学文习武。
曾经一度,贾琏很得意二叔二婶喜欢他超过了贾珠,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从来没有人将现实的残酷摊在他的眼前,贾琏感觉他自觉美好的生活一下子别撕裂开来,血淋淋的一片,心中乱的不行。
“珍大嫂子,我——”
“今天的话,你知我知,喝两杯茶再回去。如果你愿意以后搬到宁荣街后面去,或是像你父亲一样醉生梦死被人压一辈子,你就当今日什么也没发生。如果不甘心,再来找我吧!”
贾琏喝了三杯冷水,才让自己冷静几分,带着守在门外的旺儿回荣府了。史太君不过随口问了他两句许氏让他办什么事,贾琏随便找了个理由,史太君就立即将精力转到面前的贾宝玉身上去了。
往常还不如何,可是今日贾琏刚被灌了一碗毒鸡汤,难免就要多想了。往日里,祖母就喜欢贾珠元春多过他,如今有了宝玉,更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在意贾琏做了什么。
一连过了三天,贾琏都没有什么动静,石慧并没有急着做什么。这种事情本不可操之过急,缓缓图之才是上策。
毕竟,这件事还要瞒过史太君和王氏的耳目,王氏这人虽然狠毒,城府颇深,心计却有限。但是史太君却不一样,人老奸马老猾,这位老封君可不好对付。
最烦恼的是史太君的辈分太高,又有诰命在身。在这种讲究三纲五常的时代,要是将一切放到明面上,史太君对付石慧可比石慧对付她容易。
石慧要对史太君出手只能用看不见的手段,可是史太君却能明暗一起上。若能正大光明对付的敌人,石慧也不想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更不想去杀人。
如此过了一月,宫里突然传出消息,皇帝决定取消三年一次的大选。大选虽然取消了,但是小选却不能取消。毕竟宫中的宫女到了出宫的年纪总要放出来,小选就是选宫女进宫补这些职缺的。
皇帝已经一把年纪了,成年皇子都已经娶妻,京城大户人家对于大选取消并没有太大反应。但史氏婆媳对于大选取消,却极为失望。他们本来已经联络了甄家要趁着大选将贾元春送到三皇子府上。
贾元春虽然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但是四王八公盘庚交错。三皇子的野心可不小,他想要用一个贾元春将四大世家贾史王薛拢入门下。
宁荣二府虽然衰落,到底还有些老辈留下的政治资本;史家虽然低调,可是一门两侯,都是有军职的;王家王子腾这些年更是颇得圣宠,而薛家则是有钱。
史氏婆媳和甄贵妃三皇子的谋划很好,可惜皇帝却将大选取消了。
本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史氏婆媳的野心根本不是大选取消可以打消的。贾元春已经十五,等到下次大选就是十八超龄了。于是史太君与甄贵妃商议,以小选的方式将贾元春送进宫。
彼时,甄贵妃将贾元春要过去,找个机会赐给三皇子。普通人家的妾室就是妾室,皇家的妾却能变成侧妃,如果是皇帝的妾室扶正也不是不可能。
野心勃勃的史氏婆媳到底还有几分廉耻心,悄无声息的将贾元春送进了宫里。等贾敬知道的时候,人都已经送走了。史太君打算的再好,贾元春现在也是小选进宫伺候,这件事简直是让贾家贻笑大方。
贾敬为了这件事还特意跑去荣府确认,却被史太君倚老卖老说了几句,话里话外贾元春有大造化,以后贾敬还要靠元春提携,气得贾敬怒气冲冲的回府。
虽然荣国公已经过世了,可是荣国公府的牌子还没摘呢!就算摘了牌子,没有分家,那也是一等将军府。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五品小官,也没有人将女儿送进宫小选,当宫女呢。
偏偏笃定了贾元春能够给荣国府带来新的富贵,史太君婆媳不仅执迷不悟的投入甄贵妃门下,还让贾元春带了大量银钱进宫奔富贵。
他们打算的极好,但是其他皇子也不是吃素的。贾元春进宫后却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顺利。在众多皇子的设计下,贾元春被半途截胡进了继后宫中当了女史。女史好歹是女官,算是圆了贾家最后一丝颜面。
但是史太君婆媳这一场,落在太子眼中无疑是贾家要重新站位了。
第5章 红楼一梦(五)
贾元春虽然进了继后宫中,但是皇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那些皇子如何不知道三皇子和荣国府的这番动作。尤其是大皇子更是用贾元春这件事当面嘲讽太子,让太子极为恼火。
宁荣二府是皇帝绑在太子这条船上的,至少现在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下船。这种两面讨好不仅得罪太子,只怕其他皇子以后想要拉拢,也不敢用吧!一旦贾家成了上位者的眼中钉,石慧的任务也无从说起。石慧决不允许贾家毁在史氏婆媳手上。
正好皇帝令太子主管户部,如今西北边关不宁,皇帝这些年颇为崇尚奢侈,又“心慈手软”。京中权贵向朝廷借钱成风,以至于国库空虚。
这天下的敌人再多你都有机会熬过去,唯独上位者是不可以强行熬的。眼看贾敬出孝在即,因身上打着太子党的标签,皇帝和其他皇子本就要打压,若是得罪了太子简直是不敢相信。如果不打破僵局,只怕贾敬很快就会扛不住压力,弃家炼丹去了。在贾蓉成长起来之前,石慧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没有贾敬在家镇着,石慧非常担心她会弄死贾珍。
正好宁荣二府分别欠了户部三十万两,虽然是当年接驾欠下,却是两府的先祖白纸黑字写下的借条。如今太子正为国库空虚烦恼,不妨就利用这件事表忠心了。
只是带头还款多少会得罪其他欠款的人。石慧一面整理出三十万两,一面置备了礼物送去各位老亲家中。知会一下老亲,宁府决定还钱。正所谓礼多人不怪,石慧好心好意通知到了。那些人纵然心中不悦,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
贾敬开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同意了石慧的主意,亲自带着三十万两求见太子。去见太子没有直接送到户部,这就是表忠心。同时也表达了贾家绝不会另投他主的意思。
还钱这事得罪的是欠钱的大臣和其他皇子,取悦的却是皇帝和主管户部的太子。得罪的大臣并非生死之仇,只要有利益便可挽回,得罪的皇子原本就不是同路人倒也不过太过忧心。果然事后太子对宁府多有信赖,如今太子便是艰难些,到底没有倒,贾敬在朝中至少还有所靠。
而另一面,趁着史太君和王氏注意力都在送贾元春的进宫的机会,贾琏终于忍不住来找石慧指点迷津。
石慧没有说什么,却写了一封信让贾琏送去自己的娘家礼部侍郎许府。当初贾敬考中了进士,又在吏部为官,一心转文,就给儿子求娶了礼部侍郎家的次女,也就是许氏。
许家不是什么世家,原是耕读传家。从上五代也就是许氏的父亲做到礼部侍郎官算是最大了。若非如此,一般言情书网的女儿也不会轻易许给勋贵之家。作为许家的次女,许氏并不得宠,与娘家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
石慧以许氏的名义写信父母,请他们为贾蓉和贾蔷寻一位先生,倒也不急,年前可以请到就好。又说了贾琏的事情,请许侍郎出面与张太傅说和,让贾琏去拜见外祖一家。
当年张氏和长子贾瑚死的不清不楚,张家和贾家闹得很僵。尤其是张氏死后不到一年,史太君没有问过张家的意思就给贾赦续娶了现在的邢夫人。
刚开始张家虽然和贾家有绝交之意,但是张老夫人还时常派人来探视外孙。可是史太君每次将张家派来的人挡在门外,贾琏也被教的完全不知外祖一家。久而久之,张家也就宁愿当做没有这个外孙了。
石慧现在就是要许侍郎出面说和,说明贾琏这些年在贾家的艰难,请他们看在张氏的面子上照拂一二张氏的儿子。
许侍郎本就是张太傅一派的官员,不过是给张家递个软梯子,许侍郎当不会拒绝。许侍郎上门与张太傅说和,张太傅还没有表态,可是张老夫人知道此事立即就哭起了女儿,说要见外孙。
张太傅谁也不怕,唯独怕老妻的眼泪。张老大人终生不曾纳妾,唯有老妻给他生了二子一女。就因为当初是张太傅欠了荣国公的情无奈将女儿许配。张氏早逝,张太傅心中无疑是愧疚的。被张老夫人这么一哭,自然是节节败退。
待张家订了日子,石慧自给贾琏收拾了一份礼物,让贾琏暗中去张府拜访。石慧故意告诉张家贾琏不敢让贾家知道他去外祖家,张太傅一面生气贾琏没出息,同时也更怜悯这个外孙。
尤其是张老夫人,唯有一个女儿还早逝了。看到女儿留下骨血,又知道王夫人故意要教坏贾琏,恨的不行。一面气贾家不让她看外孙,一面后悔这么多年为了赌气没有管教贾琏。张老夫人不想再如之前十几年看不到外孙,逼着张太傅和儿子媳妇严格保密。让贾琏时常去府上,和表哥一起学习一些东西。
张太傅也不是迂腐之人,贾琏的性子已经定了,想要让他静下心读书是不行了。可是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是可以教导的,贾琏读书习武不行,对数算却极为敏锐。
张太傅因材施教,只教导他数算一门,打算让贾琏走个偏锋。虽然不能参加科举,但朝廷每科都会开专科,招收一些特殊人才,其中就有数算高手。
贾琏只说外面玩,王氏巴不得贾琏不成器,有时还要在史太君面前为他遮掩一二,这就方便了贾琏时常去张府。在张府是外祖父亲自教导,舅舅们从旁指点,又有表兄们耳习目染,贾琏倒也开窍不少。
入秋之后,贾珠参加秋闱,却因为身体太弱,还没考完就被抬了出来。贾珠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冬日的第一场雪后,这个即将做父亲的年轻人就撒手人寰了。
因为贾珠的死,史太君和王氏、贾政都陷入了悲痛,更没有心思去管贾琏每日做什么了。而贾敬也忙着朝中之事,如今皇帝越来越忌惮太子,太子一党的官员少不得被打压。
石慧估摸着时机,建议贾敬自动提出更换宁国府的牌匾,按照一等将军府的规制封掉部分院子。荣国府还有个史太君是国公夫人,挂着国公府的牌子也就罢了。宁国府宁国公和老太君都已经过世过年,很不该继续挂着这个牌子。
皇帝见宁府识趣,又有太子在旁打点。皇帝虽然在压制太子,为了平衡朝局,偶尔手上松一松。有贾敬在朝堂上,很多事情石慧暗中操控起来也容易一些。不过贾珍、石慧和贾蓉贾蔷作为晚辈要守孝三年实际二十七个月,依旧不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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