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还坐什么马车?”已经伤了孙子,若孙女婿有个什么,她拆了大将军府也补不回来,“你去京兆府报案,就说朝亦武绑架拐带徐家二小姐,打伤徐家少爷,请他们出公缉拿。”
“老夫人?”老管家闻言大为吃惊。这事情闹大了,朝将军府自是没脸,可徐家也掉面子啊。虽说二小姐是庶出,但这事情传出去,不说原本的亲事,怕是都没脸出门了。
“事到如今,不说人家就不知道了,与其让人造谣,不如自己坦坦荡荡说出来。”石慧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老管家忙回身让侍卫追上去,一面又打发了人去京兆府报案。祖少爷受伤,老管家让人去衙门请老爷回来,衙门却说老爷出城办事去了。
徐家和朝家都是朝中大臣,居所自然也都靠近皇城。朝府与徐家不过相距两条街,打马过去,只半盏茶的功夫。石慧到了朝府门前,朝亦武不在,玉秀林果然与朝亦峰动起手来。
幸而这一年,玉秀林很有长进,已落败迹,却也不曾吃什么亏。这这么打下去,终究不利。石慧跳下马背,疾步走了过去,玉秀林一见慌忙收招。只玉秀林收住了,朝亦峰却未必能够收住。
眼看朝亦峰一拳打向石慧面门,玉秀林惊恐莫名,石慧却轻轻一抬手,擒住了朝亦峰的手臂。一抓一扔,宛如提着一个小儿般扔进了朝府大门。
“外祖母!”玉秀林惊呼。他只知道这位外祖母对武道、兵法颇有见地,因徐家勋贵出身也不觉惊奇,不想外祖母身手这般好,眼底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了。
朝亦峰被丢回府门之内,凌空一点落在地上,却没有受伤,带着几分惊疑向石慧看去。他是习武之人,知道分寸,到底明白这是人家留手的缘故。
朝亦峰拱手道:“原来是承恩公老夫人,晚辈失礼了!”
“哼~老身不为难你一个小子,且叫你家老匹夫出来。”
朝亦峰脸上染了几分薄怒,道:“老夫人,家父到底是大将军,还请老夫人莫要出言侮辱。”
“侮辱,这就是侮辱?那你弟弟拐带我朝家女儿,打断我孙儿一双腿是什么?”石慧怒声道,“你朝家将我徐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还想我给你脸面。今日要不交出朝亦武,要不就叫出朝运老匹夫,与老身去京兆府分说清楚。”
朝亦峰不由带了几分惊疑,他傍晚方从城外大营回府,走到门口就看到玉秀林在叫门,要朝亦武滚出来,口口声声说朝亦武打伤了他小舅子。朝亦峰想着弟弟素来懂事,怎么会和徐家小纨绔凑到一处,便真有什么事大约也是小纨绔欺行霸市,弟弟见义勇为。
于是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可如今听承恩公老夫人的话,如何还牵扯到徐家的小姐。朝亦武也不是普通打伤人,而是打断了人家的腿。
“老夫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朝亦峰忙道。
“误会,什么误会?若真是误会去了京兆府自当分说清楚。你且叫朝运出来!”
“老夫人,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分说便是。此事闹上衙门,宫里的太后和皇后亦是脸上无光。”
“大公子这是拿皇后压老身呢,如今谁不知道皇帝宠爱皇后,为了皇后,太后的话都不大听了。”石慧冷笑道。
“老夫人误会小子的意思了,小子绝无此意。”朝亦峰暗中叫苦,老夫人这是连皇后都迁怒了。
普通人家,男子为了妻子不听母亲的话都是不孝,若让人听到皇帝听皇后的不理会太后,那皇后不成了妖后了。若是御史听到这话,怕是皇后少不得又得了一罪名。
父亲行事素来谨慎,可自妹妹进宫,朝家不时就要被御史参奏一回。朝家为此日日都是小心谨慎,就怕落下什么把柄,被御史盯上。
以往御史参奏徐家,他们都道徐家嚣张跋扈,如今自家也成了外戚,被御史时时盯着,方知做外戚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女孩子在宫里得宠的外戚,更是难做。自先帝时良御史因参奏先帝贵妃母族一战成名,其后多少御史都指望着参倒个外戚成就自己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之名。
“怎么老身在这里,还请不动朝大将军出门不成?”
“不敢,不敢,还请老夫人入内奉茶,小子这就让人去请家父!”朝亦峰果然转身叫人去唤朝运,又暗中令人去找朝亦武。来的只是玉秀林,他出面自是妥当,可人家承恩公老夫人打上门了,自己这个晚辈到底不够分量。
“奉茶就不必了,你家的茶,老身喝不起。”
朝亦峰无奈,又看向了立在石慧身侧的玉秀林。玉秀林却对他哼了一声,转开了视线。朝亦峰以前也听说过这位玉家小公子,却是因人人都传说阳城大长公主若是一日故去,玉家怕是要衰败了。可今日朝亦峰与玉秀林一番交手,觉得这话不对。
玉秀林武功招式颇有章法,不过是欠缺一点对战经验,加上年轻罢了。若是玉秀林再长两三岁,今日或许就该是他落败了。朝亦峰不由心下反省,看来过往他还是被那个京中年轻一辈高手的虚名迷了眼睛,难怪父亲总说他还需要多加历练。
三人在门前等了片刻,朝运才匆匆而来。玉秀林打上门,朝运已经知晓,原想出来,可听下人报长子回来了。朝运就想着年轻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处置,如今听到承恩公老夫人,却是无论如何坐不住的。
“运见过老夫人,老夫人——”
“大将军,客套话就免了。你的次子拐带我的孙女,打断了我孙儿一双腿,你说如何处置吧!”
“老夫人,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交出朝亦武和我孙女,自然就知道是不是误会。”石慧冷笑道,“那孩子若是自己跟着朝二公子走的,老身家教不严,留不住孙女也没话说。若是被朝亦武强行掳走,掳人是什么罪,大晋也有法令。可不管怎么说,素华自愿非自愿,祖儿要待姐姐回家都没有错。二公子打断我祖儿一双腿可没有道理。”
第763章 皇亲国戚(十)
朝运有些头疼:“峰儿,去找你弟弟回来!”
“是,爹!”朝亦峰应了一声,又向石慧和玉秀林行拜揖礼,才让人牵了马向外跑去。
“老夫人,峰儿去找亦武回来,怕是要等上一阵子,还请里面小坐。”朝运恭敬道。
朝运想着次子亦武虽然不像长子那么出色,可一向听话,行事当不至于如此无德,倒是丞相府的小公子是出名的纨绔,其中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可又想着人家承恩公老夫人一把年纪亲自找上门,至少徐耀祖被亦武打伤是真的。
虽说他与徐丞相政见不同,立场不同,然对于承恩公老夫人到底不敢失礼。且京中谁不知道这位老夫人最是厉害,竟将那嚣张的徐丞相都管教的谦逊了几分,最关键是太后很能听老夫人的话。他的女儿还在宫里,原本就比不得王贵妃在太后面前得脸,若再得罪了承恩公老夫人,太后迁怒女儿可就麻烦了。
“不必了,老身就在这里等!”石慧却有几分油盐不进。
“老夫人,顽劣小儿岂可劳动您老人家站在门口相侯。”见石慧如此,朝运也是头疼,“管家还不搬椅子过来,给老夫人奉茶。”
“是,老爷!”
朝府管家倒是很快搬了椅子过来,只石慧定定的站在朝府门前,既不肯喝朝家的茶,又不肯坐朝家的椅。朝运心中焦急,老夫人这架势看来是难以大事化小了。若老夫人在他门前站出个好歹,明日早朝御史就能群起而攻之。
许是朝运运气好,不过片刻京兆府江府尹便带着衙役捕快到了朝府。这位江府尹是两榜进士出身,原副相参知政事何大人的门生,出名的刚正不阿。
江府尹的恩师何老大人与徐楷士本为翁婿,在朝堂上却一贯势如水火。两家相距不过半个时辰路程,何老大人却十年不许闺女回娘家。年前,何老大人病了一场,在软了心肠叫女儿带着外甥回家。只这样,老大人病略好,就上了折子乞骸骨。
老大人乞骸骨后,女婿徐楷士依旧不曾上门。不过何氏逢年过节都会带着儿子回娘家,两家渐有冰雪消融之象。徐耀祖素来讨长辈欢心,何家的表兄表弟一个个都是读书人,内敛的很,不似徐耀祖放得下面子彩衣娱亲。没几回,何老大人的亲近弟子都知道这个外孙比亲孙子也差不了什么了。
丞相府报案,将军府公子打伤了恩师的宝贝外孙,江府尹哪里还坐得住。若换做平常,这种勋贵斗殴之事,江府尹最是厌恶。只年初他在何府遇到见过几次徐家小公子,虽有几分娇气,却也不似外界传闻那么纨绔。论读书自比不得恩师的几个亲孙子,可胜在脑子灵活。
江府尹本是耿直之人,只因恩师的缘故,少了几分偏见。再听徐府之人报朝府公子拐带了他们家小姐,心中就有些不同了。他是不愿偏听偏信,哪怕有恩师的面子在,也不愿只听徐家一面之词。可徐家连家丑都懒得遮掩,可见此事七八成是真的了。
江府尹到了朝府门前,就见承恩公老夫人守在府门前,朝大将军一脸无奈。一个太后之母,一个皇后之父,说来也是沾亲带故,可论情分还真没有几分。
江府尹先上前给老夫人和朝大将军请安。
“府尹大人今日如何有空来我府上?”朝运奇道。文物不和素来有之,朝运是武将,江府尹是文臣,两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交集。
“是老身让人去请的江府尹的,京城之内当街行凶,此等恶性事件当由京兆府受理。”
“老夫人,此事尚且不清不楚,您又何必惊动京兆府呢?”朝运苦笑道。这京兆府一动,岂非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朝将军此言差矣,不管朝亦武与徐耀祖因何事当街动手,都是违法。徐家和朝家都是皇亲国戚,更当以身作则,维护国法。”江府尹拱手向天以示天子,“如此方不负皇恩浩荡!”
“好!江府尹此言甚好,老身今日回府惊见爱孙重伤,心中悲痛,恨不得生锤凶手。然滤及两家都是外戚,若是私斗,不利朝事,更恐祸及无辜。老身向京兆府报案,便是知江府尹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定能秉公办理,查明案情。”石慧顿了顿道。“若今日之过在我孙儿,我徐家自当干休,若我孙儿无过遭此横祸,必要凶手伏法。”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外戚亦是如此。老夫人、朝将军放心,下臣定当秉公办理。”江府尹肃然道。
既然都是外戚,徐耀祖又伤得重,想要两边满意定然是不可能了。注定得罪一边,石慧相信江府尹定会秉公办理,至少他还是刚正不阿的江大人。至于朝家权大势大,宫里还有娘娘和皇子,太子尚且有可能被废,何况一个襁褓中的皇子。
真让皇后的儿子成了储君,也要想想如今的天子。皇帝是徐家外孙,亲政后不一样蚕食鲸吞徐家势力。这徐家还有从龙有功呢!
江府尹是办案的老手,一面让如今唯一能找到的目击者徐耀祖的书童柱子带着捕快去事发地点寻找其他目击者,一面另捕头去寻找朝亦武和据说被拐走的徐素华。
朝运告之江府尹,他已经着长子去找次子回来。江府尹却正色说,担心朝亦武逃匿,故此京兆府不能虚等。饶是朝运早就知道这位江府尹不好说话,还是觉得面上无光。
众人只是苦等,朝运心中有事,度日如年,却见承恩公老夫人一个老太太和江府尹一个文臣竟然站的那般稳,也是佩服。等到一半石慧忽然对身旁的玉秀林低语了几句,玉秀林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老夫人这是让玉小将军去哪?”江府尹见玉秀林离开,忙道。
“老身让秀林去朝府后院守着,免得人家偷偷跑回家,我们还在此枯等。”石慧瞥了一眼朝运道。
朝运生出几分薄怒,道:“老夫人,我朝家男儿行的正坐得直,岂会如此偷偷摸摸。”
“老身妇道人家,心眼小。”石慧冷哼了一声道。
“查案办案倒是不能相信犯人都守君子之道。”江府尹招了两个衙役,另他们去后门一道守着。若是朝亦武真走后门,也不能让玉秀林现在动手伤人。
朝运见不仅石慧如此,江府尹也如此不给面子,气得脸色发青。只他没想到,打脸来的太快,玉秀林和衙役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竟然押着朝亦武和徐素华从后面绕过来。
“奶奶,奶奶,对不起,阿祖怎么样了?”徐素华一见石慧,便跪到她面前哭道。
石慧居高临下看着她道:“老身有几个问题问你,你若还当自己姓徐,且老实回答。你是自愿随朝亦武出府,还是朝亦武强掳你离开?”
“是……是孙女自愿与阿武离开。”徐素华哭道。
朝运看到徐素华出现已经心道不好,如今听到徐素华主动随朝亦武离开,才略松了半口气。
“朝亦武打伤阿祖,你在旁边可有阻止?”
“孙女、孙女……阿祖先动手,孙女又劝阿武不要伤其要害。孙女当时只是想要离开,没有想到阿武伤得那么重。”
“劝他不要伤了阿祖要害,所以并不是阻止他们动手。你的不要伤及要害,就是打断阿祖一双腿吗?”
徐素华哭着匍匐在了地上:“祖母——”
朝亦武猛地冲到石慧面前跪下,磕头道:“老夫人,朝亦武一人做事一人当,打伤徐耀祖的是我,与素华无关。”
“无关?她身为徐家女儿,与人私奔,身为姐姐眼看外人重伤弟弟置身事外,你说与她无关。”
“老夫人,我们是真心相爱,求您成全。”朝亦武又磕头道,“我和阿华本来已经出城,可阿华担心徐耀祖的伤势,又说老夫人素来深明大义,我们才决议返回京城。”
“深明大义,何为大义,大义就是要老身不管躺在榻上的孙儿,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吗?”石慧怒声道,“江府尹,拐带他人定亲的妻子为何罪?”
“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
“有人阻止罪行,却被疑犯重伤双腿致残为何罪?”
“依据伤者伤势从徒三年、流两千里及髌不等。”对于晋律,江府尹可谓是倒背如流。
“江大人不愧为京中百姓称道的青天大老爷。”石慧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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