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土只是普通百姓,镇长无论那一重身份都足以摁死他。这件事无论真假,镇长收到消息或因自己被冤枉或为灭口,都会收拾他。一旦镇长知道了,徐土根本没有胆子杀死“野种”。
“此其一也!”
“要我说,那徐土必然想到娶媳妇费钱,娶不起第二个,锤杀了野种,还能生个亲生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杀的就是亲生儿子。”蒋平随口道。
“小蒋看的透彻。”石慧颔首道,“人本身是动物,被称为万灵之长是人有了礼义廉耻。一旦舍弃了这些做人的准则,与禽兽也没有什么区别。”
狮子和猴子等动物都有杀死其他雄性幼崽的行为,可是为了延续,他们不会杀死雌性。对于雄性而言,雌性是一种财产,一种可以为他延续血脉的财产。
撇去宝娃娘没有偷情的前提,哪怕此事为真,以人类社会标准而言,有罪的是宝娃的母亲而非宝娃。可是对于徐土而言一旦舍弃了作为人的底线,杀死非亲生的孩子,留下妻子是最有利的。
“照你们这么说,这混蛋养好了伤,再生一个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闵秀秀没好气道,“那宝娃那个可怜的孩子岂非死的太冤枉了。”
“是啊,若让他再生一个,过个三五年,怕是再没有人记得枉死的宝娃。可怜宝娃小小年纪,无辜枉死,不能进祖坟宗庙,连享祭祀的机会都没有。”卢方亦叹息道。卢方在江湖上虽然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可是他对妇孺总是心软的很。
石慧轻描淡写道:“你们说的对,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替天行道,帮一回忙。比如让徐土日后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日后他回一日比一日后悔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卢方、韩彰、徐庆、蒋平:……莫名觉得下身一凉。
闵秀秀却露出几莫兴趣:“婶子是说?”
徐氏族人已经将徐土绑上柱子,准备当众行鞭笞之刑。石慧笑着看向了前方,弯腰捡起了三枚小石子扣在了手心。待那行刑之人鞭笞过半,将三枚小石子分别打向徐土的漏谷、地机穴位和箕门三处穴位。
徐土原本被鞭笞的鬼哭狼嚎,石慧和着鞭子落下打出三枚石子,除却卢方这些原会武功的并没有人看到。鞭笞四十结束,行刑之人才发现徐土已经屎尿齐流,都避之而走。
因徐土杀了亲子,他娘和妻子一起拉着他一顿厮打,这会儿看到徐土惨状,婆媳二人竟冲上去抱着徐土又哭又叫。只徐家大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上前帮忙。
“秀秀,你说这宝娃娘是原谅他丈夫了?”石慧见宝娃娘抱着丈夫骂行刑之人下手重,有些诧异道,“她丈夫杀了儿子,莫非还要继续一起过不成?”
“不能过,还能怎么样?那是她相公。”徐庆不明白,这天下只有休妻,没有休夫啊。
“相公算什么,谁若是敢伤害我家孩子,我就扒了他的皮。”石慧轻嗤道。人说为母则强,她原看宝娃娘还挺疼爱儿子,可如今知道丈夫杀了儿子,不过受了一顿罚就忘了那活生生被打死的儿子,委实可恶。
“走吧,看了糟心!”回客栈接了白玉堂,石慧想到那个被封在木雕中的小鬼,想了想还是带上了。
这小鬼既然随他们母子而来,想来也是缘分,不如带上,寻一处寺庙道观请教一二能够为他超度一番。这孩子乃是枉死,若是没有机缘,就算入了地府也只能逗留枉死城。
“回松江府可途经临安,或许灵隐寺的高僧有办法为他超度一番。”带着这小鬼,石慧并没有瞒着卢方夫妻,幸而这夫妻两个也是不畏鬼神的。
“也是个好去处。”石慧点头道,“不过你们赶着会松江府,不妨先行,我带玉堂往临安走一趟便是了。”
“不用这么麻烦,我与老二几个先回松江府,秀秀与你们一道去临安,带上车夫玩两日再回松江府不迟。”卢方开口道。
“哪有你们忙着我去玩的道理?”闵秀秀道,“婶子不是寻常人,哪里要我赔着。我与你们一道回去,婶子去了临安,千万记得来松江府就好,可不要错过了秋蟹才好。”
“自然如此!”几人议定了行程,准备到临安在分开走。
韩彰骑马走在马车旁,就见白玉堂一直再错手,不由奇道:“小白,你怎么今日一直搓手,莫非是被虫子咬了?”
白玉堂眉头紧皱,不知在苦恼什么:“今日起来,总觉得手上有些怪味,洗也洗不干净。”
“什么味道?”
白玉堂却是脸上一红,因那味道似乎是尿骚味,他甚至怀疑自己尿手上没洗干净。原来昨日石慧带着白玉堂回来,是卢方帮他洗手。三更半夜,卢方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只给他洗了手,指甲里的泥却没有清理干净。
白玉堂一早起来,便发现了指甲里的泥,闻了闻还一股味道。他剪掉了十个指甲,反复搓洗了多次,已经洗干净了,可或许是心理作用,这会儿还有些不自然。韩彰见白玉堂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到了中午停下休息,白玉堂又跑去水边把手洗了好几遍。
不日,一行人到了临安,卢方等人自回陷空岛,石慧却带着白玉堂暂时留在了临安。金华府与临安相距不远,不过对于年幼的白玉堂而言确实第一次来。
歇了一夜,石慧便带着木雕和白玉堂上灵隐寺。白玉堂一路上都是自己上山,并不用石慧费心。这个孩子很是骄傲,便是有些累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轻易求助别人的。
到了灵隐寺,石慧倒是很顺利见到了方丈。可她表明来意后,老和尚却没有应她所求,反而在禅房请她喝了半日的茶,最后送了她一本据说是供奉佛前的经书。
“女菩萨功德一身,若愿意亲自为这孩子超度,方是他的机缘。”石慧翻开那本方丈手抄的《往生咒》,想到方丈赠言,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的业务倒是越来越广泛了,可怜无辜的孩子要管,如今连小鬼都要管了。
老和尚说话只说一半还藏一半,也当真是考验人。石慧自忖读过释儒道经典,对于佛门和道家的一些东西其实还是很陌生的。超度不是和尚道士做的事情么?
难道她对着木雕每日念几遍《往生咒》就能超度了这小鬼不成?
第651章 阴阳殊途(十八)
《往生咒》 又名《阿弥陀佛根本秘密神咒》、《四甘露咒》或《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经》,据说可以除灭习气,带业往生净土。
因方丈说的隐晦,石慧也不甚明白其中真意。这越是高人越讲究气氛,喜欢玩一些神秘莫测的东西,都道怕泄露天机。石慧想着灵隐寺方丈既然没有避而不见,想来许真看穿了什么也不一定。只死马当做活马医,每日将《往生咒》置于小鬼寄生的木雕之前,闲来就对着它念上几遍经文。
白玉堂头次来临安,石慧就带着他四处游玩,试一试当地的小吃。别的不说临安这边的菜肴点心非常丰富,尤其适合小孩子。白玉堂一来临安就喜欢上了那道酸酸甜甜的西湖醋鱼,恨不得一天三顿都有鱼。还有那什么桂花藕粉、绿豆糕、绿茶酥等小点心最受小孩子喜欢了。
白玉堂看着傲娇又固执,实际上内里还是个酷爱甜食的奶娃娃呢!
母子二人在临安逗留了几日才雇了一辆马车前往松江府。闵秀秀走前原想着留下马车和车夫,被石慧拒绝了。若是将马车留给他们,闵秀秀自己少不得骑马或另租马车回去。石慧逍遥自在惯了,白玉堂除了有些小洁癖也不是特讲究的孩子,母子二人自己行动才是自由自在呢!
“娘,其实我觉得临安挺好玩的,我们可以再玩几天。”出城的路上,白玉堂有些不舍道。
“是临安好玩还是西湖醋鱼没有吃够?再好吃的东西,每日吃也会腻了。鱼有千百种吃法,何苦只盯着一道西湖醋鱼。”石慧轻笑道,“去了松江府有的是鱼吃,这时节的鲈鱼脍亦是极好。如今已经入秋,若是有那极好的螃蟹海味也是极为鲜美。”
白玉堂闻言倒是不惦记留在临安了,对于松江府一行多了些期盼。
到了松江府,寻了一叶舟子往陷空岛而去。听闻他们是陷空岛卢员外的客人,那船夫如何也不愿意收钱。原来接送往返卢家庄的客人,舟子都会拿卢员外的赏钱,相当于卢方包船,请沿岸渔民接送陷空岛的客人。
不过几许船钱,石慧也不会与他分辨,自乘坐了舟子渡江而去。可怜白玉堂竟然晕船怕水,可把石慧笑坏了。白玉堂趴在船头晕乎乎地还要被亲娘嘲笑,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南多水,金华府水不算少,可白家到底不是住在水边,白玉堂不识水性并不稀奇。只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家伙今日难得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委实有趣。
石慧摸了摸下巴,九月的江南也不算太凉,若不把儿子放水里学一学游泳吧?技多不压身嘛!恹恹的趴在船舷上的白玉堂完全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到了陷空岛,自有闵秀秀亲自来迎。如今是渔货丰收的季节,卢方兄弟带了白玉堂去江上捕鱼,陷空岛就有善于烹制河鲜和海鲜的厨子,不管是河鱼还是海鲜都管够。酷爱吃鱼的白玉堂简直是乐不思蜀,恨不得长住陷空岛了。
当然前提是他娘不在!
到了陷空岛第二日,石慧就提着白玉堂去水边学游泳了。学就学呗,偏偏遇上了蒋平自告奋勇要教他。蒋平外号“翻江鼠”,水性极好,能水下开目视物来去自由不说,甚至可以在水中潜伏数个时辰。按理说有这么一位高手教导是极有福气的了。可这世上总有些人再厉害也不擅长做老师。在蒋平手下学游泳,那味道真是酸爽。
“娘,我不要学游泳了!”石慧正与闵秀秀坐在岸边烤鱼,白玉堂湿漉漉地从水里上来叫道。
“不学也行!”石慧翻动了一下烤架上的鱼,漫不经心道,“除非你能学会另两样本事,我就不逼你学游泳。”
江南多水,白玉堂又是个作天作地的性子,若是留着这么个明显的弱点,石慧担心他日后吃亏。
“是什么?”
“水下呼吸和登萍渡水的轻功。”这个世界有些玄妙,有灵气,有道法和鬼怪,或许还有神仙。可是武功却仿佛断层一般,没有非常高明的轻功身法和内功身法。
“人又不是鱼,如何能够水下呼吸?”白玉堂瞠目道,“我又不是鸟,如何登萍渡水?”
“如何不可能?且看好了!”石慧站起身,足下一点,已经向江心飘去,至江心一跃而起,一手擒住了江面上低飞的水鸟,返回江岸。手上一松,那水鸟已经扑棱棱地飞走了。
闵秀秀不会武功,看了自是叫好,极是捧场。
白玉堂见了激动地跳起来:“我要学这个!”
“哦,先学会了走,再想飞吧!”石慧重新坐下,取了烤架上的鱼来吃。
白玉堂:……我娘的恶趣味千年如一日。
没有学会走,不能学飞的白玉堂能怎么样,当然继续学游泳了,不过石慧还是教了他如何在水中换气。石慧曾经经历的某一世有一位盗帅楚留香,因鼻子有疾,曾经修炼了一门以脸呼吸的功夫,甚至在水下换气自如。石慧没有想过如何以脸呼吸,却在修习内功时发现了如何借助内力在水下换气。
不过被刺激了一回的白玉堂如有神助,终于很快学会了游泳,还很有些青出于蓝的苗头。从一开始不乐意下水,到如今是不愿意上岸了。
不过白玉堂虽然学的好,石慧也不乐意他一个人去水里,平日都跟着卢方兄弟出门。在水下以赤手抓鱼的办法来练习水下功夫,成果斐然。
陷空岛的鱼鲜果然令人流连忘返,只让石慧一直留在这里也有些不耐。
这日,石慧正想着是不是该忍痛告辞离开的时候,就见有卢家的庄丁匆匆而至:“夫人、夫人出事了!”
“这好端端的出什么事了?”闵秀秀听到庄丁喊话,忙开口问道。
“四爷带着白小公子下水,白小公子捞到了一具尸体。四爷怕白小公子吓着了,让小的回来请白老夫人过去。”
闵秀秀闻言叹气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水里捞到尸体呢?这玉堂最近怎么老碰到这种事,真该带他去庙里拜拜了。”
“拜拜大约是没用的,才去过灵隐寺呢!”石慧也有些无奈,由庄丁带路去了事发地,白玉堂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饶是石慧素来心大,也不免心疼这倒霉孩子。之前遇到那小鬼宝娃的尸体,这回却是直接捞到了已经泡发的腐尸,到底是小孩子,可不要吓着了。
石慧正要抱抱儿子,好生安慰一番,却发现这小家伙神色似乎并非害怕。回头看看那具已经发胀的尸体,顿时明白了几分。感情脸色发白不是被尸体吓得,而是洁癖症发作了。
“玉堂似乎被吓到了,方才吐了好一阵子。”卢方开口道,“都是我们的过错,没有看好孩子。”
“本是意外之事,防不胜防。”石慧一手环着儿子在身旁,随口问道,“这人是死于意外还是被杀?”
“老四已经看过了,是溺亡,到底意外还是为人所害并不清楚。我已经让人去查尸体来源了,看衣着应该是本地渔民。”渔民善水,常年生活在水边,这两日江面上很平静,死因为溺死并不寻常。
松江府水域早年因江上船只甚多,时常械斗伤人。后官府出面请了茉花村丁家庄与陷空岛陆家庄,以芦花荡为界,两庄各管船二百多,十船一小头目,百船一大头目。江面上无论捕鱼还是渔货入市都要遵循两庄规矩,以此避免冲突和欺行霸市。
本地渔民既然依附两庄而生,两庄主人就宛如江面上的里正。如今渔民无辜死在江上,陷空岛和丁家庄定然是要查个真相的。依附陷空岛的渔民,大多卢方兄弟都认识,这死者既然没有辨认出身份,很可能是隶属于丁家庄的人,甚至是上游的渔民。
果然到了傍晚,石慧就听闵秀秀说起,那尸体是丁家庄麾下的渔民。丁家庄的当家的是雄关总兵,丁家庄如今当家作主的是丁总兵的夫人。丁总兵在外任职,妻子却留在茉花村打理家业抚养一双儿子和侄女。
丁夫人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丁兆兰和丁兆蕙不过十四五岁武功已经不错,还有一个父母双亡的侄女丁月华养在膝下宛如亲女不过十来岁。莫看丁夫人一个女子带着一双半大的儿子和一个小姑娘,可在这松江府却无人敢轻视。其中自有丁总兵的缘故,可更多还是丁夫人本事了得,就连卢方对这位邻居也非常敬佩。
60/311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