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除非生下来天地间便只有他一人,又或者天生感情缺失那是身体缺陷,否则是不可能完全无情的。若真只做到了无情,没有领悟过情之一字有该如何堪破。无情的剑看似快,可是在石慧看来破绽也明显。习武之道从来没有捷径可走,成就大道也从来没有容易二字。
翻遍了原主的衣柜,都是浅色系且以白色为主。再看府中侍卫、侍女皆是一身白衣,石慧当真是有些审美疲惫。白云城因有白云二字难道就要框死只能穿白衣吗?
石慧并不讨厌浅色系的衣服,可是看到一柜子的白衣白裙,心情也是美妙的。没有心思想太远,石慧随手取了一套衣服换上。原主随性子文静,深居简出并不爱出门,相熟的人不多,倒是方便了她。
侍女们见主人起来,不用吩咐已经送来了清淡的膳食,石慧才吃了两个素饺子,就有一名婢女张皇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老、老夫人!”
看来她是难以摆脱老夫人这个称呼了,石慧心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老夫人,南海各派带着人上门挑战城主了。”
南海这边本以南海剑派地位最高,可是几十年前南海派内乱,遭遇了一场灭门之灾。如今倒也有个南海派,可是精锐剑法尽失,已经不成气候。南海多岛,岛民彪悍,南海这边的江湖门派亦是流派众多,纷争不断。
自从南海剑派内乱后,南海武林便以白云城叶家为首。白云城历代城主都是剑术卓绝之人,然叶氏一族却人丁不丰。前城主病逝,白云城主变作了十来岁的稚子,南海各派难免人心浮动。他们能够等到白云城三年孝期结束再上门,还算要些脸面。
“对方来了多少人,公子可是知道了?”
“总共来了十三个门派的掌门和他们的得意弟子,公子已经出城应战。”
“去看看吧!”南海第一派争的不仅是名还有利。这些年白云城商贸发达,怕是早就引来一些人觊觎之心了。
“老夫人,您的身体还没有康复,若是城主见了您出城,定然会担心的。”
“城主不在这里,难道我的话,不管用了么?”石慧放下筷子道,“他是我儿子,就是他人在这里,也只能听我的。”
“是,老夫人!”
知道石慧要出门,婢女立即让人送来轿子过来。石慧堪堪醒来,还没有恢复什么内力,这幅身体又是个病秧子,就没有拒绝软轿。说来原主也是习武之人,只是自从嫁人成亲后莫说用了,根本是彻底荒废了。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原主本就来历成谜,白云城的人只知道城主夫人是江湖人,对于她的武功底细一无所知。如此,石慧日后便是用处什么意料之外的武功手段,也有理由搪塞过去。
石慧到了城外,恰好叶孤城已经与各派掌门人定下了规矩。说好了是单打独斗,可一人输换一人上场,叶孤城又是注定头个出场的人,除非他愿输,否则便是成了车轮战。
叶孤城见到石慧过来,略有些诧异:“娘,此处风大,您身体尚未痊愈,如何出来了。”
“习武之人那是这般娇弱,病在心不在身,无妨!”石慧温声道,“规矩已经定下了?”
“是!”
“凡事勉励而行即可,不必强求。习剑如修行,不必逞一时之快。”石慧看着对面的各派掌门道,“白云城并不是靠城主一个人撑起来的。”
叶孤城不是很明白,没有应也没有反驳。
“你去吧!”一战在即,石慧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她既然来了,就不会让儿子有性命之忧。
从原主的记忆中,石慧知道叶孤城在剑道上很有天赋,可是当她亲眼看到叶孤城出剑,才明白,他何止是有天赋。这个人就是一柄剑,他天生就该是学剑的。
上个任务,石慧的武功虽然在谢晓峰之上,可是平心而论,若是一样的起点,无论是她还是任慈都不如谢晓峰。可是叶孤城在剑道上的天赋绝不亚于谢晓峰。
这个年岁,在剑道上能够与之并肩的,石慧诸多儿子中也唯有城璧一人。其他人或许天赋不弱于叶孤城,那也绝不是剑道一途。
十四岁的少年一人一剑尽败十三位掌门人于剑下,较城璧十一岁时与东瀛一刀流掌门人太玄信机交手论剑,历三百招而不败和谢晓峰十多岁击败华山派门下第一位剑客游龙剑客华少坤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海各派纷杂,可是这些掌门人武功也绝非泛泛之辈。叶孤城却在十三人的车轮战下毫不怯场,守住白云城在南海的地位。十三名掌门人或死或伤,无人能够站着离开。石慧明白,自今日之后,有叶孤城在一日,这些人怕是再不敢打白云城的主意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扶城主回去休息。”
“不用扶!”叶孤城低声道,只是他的气息却已经乱了。在这样的车轮战下,他也并非全无消耗和受伤的。
“娘有些累了,你赔娘回去吧!”石慧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拖上了软轿。
叶孤城坐上轿子还有些茫然,石慧却已经让人送上伤药和纱布给他包扎伤口:“犹记得当年,第一次遇到你爹,他便是在人围攻下重伤。明明伤的走不动了,却也不许人上前帮忙。”
“可是后来娘还是救了爹不是吗?”叶孤城的身体略放松了一些。
“若非如此,如何有的你?”石慧明白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叶孤城修无情剑道并非当真无情。不过是感情比较内敛,不会轻易表达出来罢了。
叶孤城的伤势并不重,只是内力消耗过度,有些虚脱。回到家中,石慧又让人给他准备了药浴,好生放松一些劳累过度的肌肉,也是改善身体的好时机。
石慧写了方子给管事,因白云城本不缺各种方子,管事也不会多想,按着吩咐配好了药材让人烧好药堂送去城主院中。母子两人看着交流不多,可是对于母亲的吩咐,叶孤城并不会阴奉阳违,自是老老实实泡了药浴,又让人重新处理伤口不说。
第二日,叶孤城再来请安,已经是练完一个时辰的剑之后。昨日一战的疲倦仿佛在一夜休息后已经尽数消去,只是石慧明白,那样的一战,对于一个没有许多实战经验的少年而言,并不那么容易消化恢复。
不过石慧知道这孩子并不是容易听得尽劝言之人,且原主从不过问儿子在武道上的修行,她也就不急着改变什么了。
第691章 无情剑道(二)
“陆小鸡,陆小鸡,追不上我,追不上我!略略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倒挂在树上对着身后披着大红披风的少年做鬼脸。
“老猴子,看我逮到你,怎么收拾你!”红披风少年飞身上了树梢宛如松鼠一样在林间跳跃追逐而来。
两人一追一逃,惊动林中的鸟兽,洒下一片笑语。红披风少年追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脚步:“老猴子,你看那边官道上是什么?”
“陆小凤,别想骗我,我是不会上当的!”少年宛如猴子一般消失在林间,并没有就此停留。
少年陆小凤不由摇摇头:“这个老猴子,跑的可真快!”
陆小凤没有再去追猴子少年而是向他觉察有意的官道走去。朝阳初起,这远离城镇的官道上并没有许多行人。
两辆马车翻到在地上,周围躺着许多具尸体,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深红色。眼前的情景便说是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只有人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地上还有散落的镖旗,写着白字。从尸体衣着判断这是十二名镖师护着一家六口走镖。现场没有值钱的物事,还有车子拖走的痕迹。显然这是一场劫杀,值钱的东西已经被强盗搜罗走了。
若是旁人看到许多死人,怕是跑都来不及。可是陆小凤却将尸体一具具搬到路边,他似乎打算将这些死者好生安葬,亦或是报官?
陆小凤搬运到马车里的尸体时,却在一个仆妇身下发现了一个身体尚有温度的小身体。劫杀应该发生在前一日傍晚,其他尸体都已经凉了,这是一个幸存者,也是这家人的第七个人。
陆小凤将她抱出来放在自己的披风上,幸存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她的衣着判断或许还是个官门千金,刀从仆妇的小腹刺穿,戳进她的胸膛,却幸运的避开了所有要害。然而没有及时得救,她看起来依旧不太好,血已经不再流了,可是人已经失血太多,脱水高烧让她看起来很糟糕。
陆小凤顾不得去掩埋尸体,用大红披风将人裹起来背在背上,施展轻功向距离这里最近的临安城跑去。连续寻了两家医馆,大夫都不愿意收留,只说必死。
陆小凤并不姓什么必死,买了伤药给她包扎了伤口,又讨了一些糖水喂给她,就抱着她去了江南首富花家。医馆不愿意收一个必死的病人,客栈也不会欢迎一个将死的客人。
好在陆小凤在这临安城有个极好的朋友花满楼,他是江南首富花家七公子。七公子目盲却仁善,花家的主人花如令虽为江南首富,跟是仁义满天的大侠,绝不会因怕这孩子死了不肯收留。果然花家并没有因为陆小凤带着一个濒死的孩子上门而将之拒之门外。
甚至不用花如令吩咐,花家的管家就立即为他们安排了最好的客院,请来了当地的名医,用了最好的药材,准备最适合的食物和温柔体贴的丫鬟姐姐照顾病人。
小女孩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是不管怎么说,至少她没有死。不仅没有死,她还一点点好了起来,她恢复的甚至比一个壮年之人都要快。
“护镖的是福威镖局白家的镖师,就在同一天,福威镖局已经被人灭门了。”花家院子中,陆小凤在喝酒,花满楼坐在他对面却淡定的喝着茶。
“看来对方不是一般的绿林劫匪,而是冲着福威镖局来的。如此看来这个孩子一家人反而是受了镖局连累。那花二哥可有查到她们一家的身份来历?”陆小凤叹道。原本请了镖师护送是求个平安,谁知道反而受了镖局连累一家人死在了半道上。
花满楼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这家人的来历,且尸体身上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人搜走了。”
“查不到?”陆小凤有些意外。在临安的地界上,花家都查不出来历,看来这家人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有人想要隐瞒他们的身份。
“七公子,那个孩子醒了!”
“醒了,我们去看看!”陆小凤跳起来道。
花满楼跟着陆小凤一起过去,小姑娘或许是刚醒的缘故,人还有些茫然。花满楼开口询问她名字时,小姑娘亦是呆呆的。
“名字?我不知道呀!”小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头,她的伤口在胸口,可是她却觉得头更疼,“你们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噗~你不知道?”陆小凤惊讶的一口酒喷了出来。看着孩子少说也有七八岁,又不像是傻子,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
“既然不记得了,就重新取个新名字好了。” 花满楼轻轻拍了拍陆小凤的手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背负一段未知的仇恨太过沉重,如果忘记了,不妨重新开始,至少也要等她长大了再决定是否去追查真相。
“那我要叫什么?”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道。
听到取名字,陆小凤立时热切了几分:“你是我带回来的,不如就做妹妹,我姓陆,人生当浮一大白,不如就叫陆浮白吧!”
“好呀!”陆浮白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浮白生的粉粉嫩嫩的,笑起来有特别乖巧,陆小凤一颗心都热乎乎的。哈哈~他陆小凤竟然捡了一个漂亮的妹妹,这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乖妹妹!”陆小凤摸了摸陆浮白的小脑袋道。
“好哥哥!”陆浮白忽然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问道,“我叫陆浮白,那哥哥叫什么呀?”
“他叫陆小凤,我叫花满楼。”花满楼笑道。
陆浮白的伤口愈合的很快,只是她时常觉得头疼,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陆小凤是一只没有脚的小鸟,虽然捡了个妹妹,却没有让他能够安定下来。陆浮白不适合与他东奔西跑,就被留在了花家。
花如令老爷有七个儿子,却唯独没有女儿。小儿子捡个小姑娘回来养,花如令不仅不觉得有问题,还专门划了院子和丫鬟给这儿子友人的义妹。
花满楼自幼目盲,花家的人待之如珠如宝,可或许珍爱太过,花满楼并不希望被家人这么小心的对待。他希望别人可以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待他,然而这太难了。他也没有什么朋友,就是陆小凤也是偶然一次一个人溜到街上玩认识的。
陆浮白虽然没有过往,来历不明,性子却颇为沉静。她可以整日与花满楼一起侍弄花草,而不厌倦,也可以与花满楼一起学琴读书,没有厌烦。难得她并非为了陪伴花满楼如此,而是自己真心喜欢这些。陆浮白虽然比花满楼小了几岁,花满楼却非常喜欢这个小伙伴,花老爷和花家哥哥嫂嫂见了越发喜欢小姑娘。
“小白,今日是花朝节,我们出去踏青吧!”这日一早,花满楼就神神秘秘地与陆浮白小声道。
“就我们两个吗?”
“就我们俩!”花满楼应道,“只是去灵隐寺走走,并不会有危险。”
家里人都将他当做易碎娃娃一般小心保护着,天知道花满楼已经十四岁了,他渴望外面的世界。可是又不愿意每次都要哥哥们放下正事陪他出门,只能呆在家里。现在不同了,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陆浮白一起,虽然陆浮白不过七八岁。
“唔~那好吧!”陆浮白从善如流道。在大多数时候,陆浮白的性子都极好。
两人避开家里人,走小门出去。花满楼虽然目盲,却很能认路。临安城是个热闹的城市,灵隐寺素来是游人如织,一大一小走在路上并不显眼。
“小白,右边一丈内可是有一株兰花?”
“是呀,你闻到了花香啊?”今日是花朝节,有许多女眷出来踏青,到处都是脂粉香味,难得花满楼却能够从中分出兰花香,“你的鼻子真灵,这里这么多人,你竟然可以从中分别出兰花的香味。”
“眼睛不好的人,鼻子和耳朵总会灵敏一点。”花满楼有些得意地笑道。十几岁的少年总是会有一些自己的骄傲,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总是尽量对目盲一时表现的毫不在意,可是一个少年人看不见东西,哪里能够当真一点遗憾都没有。
“救命啊,救命啊——”人群中一个少女突然冲了出来,跪在花满楼面前道,“公子救我,有人要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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