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丽芳说:“去办个事儿,你跟我一起去。”
贺琳琳还没说话,屋里贺长峰的叹气声又响起来了,她问:“那爸一个人在家?中午要回来吧。”
罗丽芳没好气道:“你还心疼他!管他干嘛!屁用没有的一个人!”
贺琳琳闭了嘴,不知道这回贺长峰和罗丽芳的战争要持续多久。
罗丽芳和贺琳琳各骑了辆自行车出门,走到一半儿,贺琳琳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罗丽芳是要去哪儿办事儿。
罗丽芳说:“去找卢昭他爸帮忙。”
贺琳琳一愣,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不知道卢昭在不在家?
她看看自己车篓子放着的一袋子葡萄,又看看罗丽芳车后座上绑着的一箱牛奶,真诚地希望,卢昭此时不在家。
但是天不遂人愿。
开门的就是卢昭。
“哎呀,卢昭回来了学校放假了?”罗丽芳语气亲热,好像一向对卢昭多有关心一样,贺琳琳站在后头,看卢昭笑着叫了声“阿姨”,在他看过来前先把头低下去了。
贺琳琳晕乎乎地跟着罗丽芳往里走,卢昭给她们拿了鞋套。
“这个方便哈,不用脱鞋!”罗丽芳嗓门儿比往常响亮。
贺琳琳听出来,她妈其实也是没办法。
罗丽芳绷紧脸皮,也不再多想,求人来了还能摆着个脸,那是贺长峰这种傻子才会做的事儿,以为人人都欠他的。
冯春英正在做饭,听见外面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罗丽芳就笑:“你来的正好!桂平的朋友送了好多龙虾,都吃不完,我还说给你送一点儿呢!”说完了又去敲书房的门,喊“桂平快出来!丽芳来了!”
罗丽芳几乎是有些忐忑地看着那扇门打开。
卢桂平看见她也是笑,这夫妻俩笑起来简直是一个样。
“稀客,稀客呀。”卢桂平说。
罗丽芳边笑边想,稀个鬼!
卢桂平又说:“琳琳也来了。”
贺琳琳笑着,叫了声卢叔叔,来都来了。
卢桂平身边的卢昭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贺琳琳跟着罗丽芳坐下,卢昭端了两杯水出来,罗丽芳夸道:“卢昭真是懂事,大人了,我家琳琳没得比,天天只知道玩儿!你多和卢昭学学!”
贺琳琳知道,罗丽芳这话并不是真的需要她做什么反应,她只要笑就行了。
卢桂平说:“琳琳多好,卢昭也就是看着好···”
贺琳琳看向卢昭,他没什么反应,大人之间的对话为什么总要拿孩子当话柄,贺琳琳一直搞不懂。
罗丽芳慢慢提起了贺长峰,说他呀,闲不住,现在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天天想着要出去。
卢桂平带着笑听着,听完说:“卢昭啊,你带琳琳进去玩电脑,拿点吃的。”
卢昭站起来转身就朝房间走,贺琳琳看了罗丽芳一眼,乖乖的跟上去了。
俩人进了房间,卢昭顺手把门一关。
贺琳琳回头看他。
卢昭直接走到桌子边儿去开电脑。
什么意思?贺琳琳站在原地,看着卢昭的背影,她不知道是自己敏感还是怎么了,居然隐隐觉得卢昭这会儿是故意的,当她不在一样,刚才在外面还摆出一幅多懂事多成熟的样子,现在级突然变了脸,是不喜欢她来?不想看见她?还是看不起她?
她都没怎么样,他生什么气?
电脑开了,卢昭一手扶着椅子,转过头来看着她,说道:“好了,你想玩儿什么自己找吧,也可以看电视。”
贺琳琳被他这态度激得无名火起,冷下脸,大步走过去坐下,也当他不存在,拿着鼠标瞎点一气。
卢昭却没有马上离开,手还扶在椅背上,在往前一点儿就是她的后背,衣服上起了毛,他垂下眼看了一会儿,放下手,走到了书柜边上。
贺琳琳从余光里看见卢昭拿出了一本书,就站在那儿翻起来,连看都不朝她看一眼。
她看向电脑屏幕,向日葵上头已经积攒了不少阳光,她点上去,阳光就齐齐地飞到顶上,归她所有了,她能凭此打败可怕的僵尸,赢得胜利,保卫家园。
但是现实是,只拥有阳光是没用的,人人都有的东西就是不稀罕。
然而稀罕的宝贝谁都想要,拥有他也许幸运比努力更重要,若相信自己是受青睐的那一个不妨一试。
但贺琳琳不信。
书上的字在跟着豌豆炮弹射出的嘟嘟声跳动,耳朵里有根神经也在和着这个音效跳动,一种快活的耳鸣。
卢昭从书里抬起头看向引起他耳鸣的那个人,她玩得正开心,侧脸对着他,眉毛鼻子普普通通,没有哪里有婉转动人的线条和转折,嘴唇闭得紧紧的,像咬着个什么东西,眼神专注。
他翻过一页,第一句话是“他记得那些杂乱无章的夜里,飞机危险地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他想得却是,她不该那么专注。
她用专注的眼神看着他觉得不值得专注的事物,他因此受辱。
但她对此一无所知。
卢昭又翻过一页,黑色的字一竖列错眼间被他看成一束发丝。
他不如放下了书,去看想看的。
有人看着你你当然能感觉到,说感觉不到的肯定是在骗人。
贺琳琳被看得很恼火,她重重按着鼠标,看着僵尸倒下,恨恨想着卢昭为什么要看她?为什么不理她又要看她?看着她却又不跟她说话?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幸好,母女连心,罗丽芳可能感觉到了,忽然在外面喊她名字。
贺琳琳立刻站起来,打开门就出去了,终于可以不用关心卢昭到底想什么了。
她从屋子里出来,感觉轻松,这种滋味不好明说,但快乐和不安同系于一处是很常见的事。
罗丽芳脸上表情还算不错,贺琳琳跟在后头道别,先到门口把鞋套脱下来,正找知道要往哪儿扔,卢昭从她手里拿过去,“给我,扔垃圾桶吧。”他手指擦过。
看看,他就是不让她好过。
贺琳琳缩回手,站到了门外,看罗丽芳脱下鞋套,卢昭也接了过去。
冯春英跑出来留她们吃午饭,罗丽芳连连说不用,家里还有事,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贺琳琳站在她妈后头,大人推来推去,她从缝里露出来一点笑脸,一点皱眉。
卢昭看着,不太确定。
母女俩下了楼,贺琳琳有种终于脱身之感,罗丽芳脸上笑已经没了,贺琳琳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事儿,又忽然问:“你觉不觉得他家装得太素?”
贺琳琳说:“是有点素。”罗丽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长出一口气,找回了一点平衡,电梯往下下,她又嚷着头昏,“我将来绝对不住高层!”
俩人到了楼下,贺琳琳刚把车锁打开,就看见电梯里又出来一个人。
卢昭提着一袋子龙虾追下来,说是冯春英叫她们带回去吃。
罗丽芳推脱了一下就接了,要是冯春英亲手给她她肯定不要!
“有空到阿姨家赖吃饭!”罗丽芳客气了一句,卢昭笑着答应了。
贺琳琳一句话没说,一脚蹬上车子就跑了。
罗丽芳在后头喊了一句,她也没回头。
贺琳琳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卢昭看见了什么。
看见两辆一样破旧过时的自行车,一前一后地从他的新家大楼里出来,当先一个女孩儿越骑越快,妄图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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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罗丽芳到家之后先把龙虾都倒出来,让贺琳琳去买点蒜回来。
“中午就吃啊?”贺琳琳懒得动,蹲在盆子边上看着里头的龙虾迟缓地挥着钳子。
罗丽芳拿着刷子,搬来张小矮凳坐下,打开水龙头,拿起一只龙虾放在水下冲了冲,接着就开始刷,见贺琳琳还在边上看着,罗丽芳说:“别看了,快去把蒜买回来。”贺琳琳站起来,慢腾腾出去了。
她正在外面换鞋,房间里的贺长峰忽然喊她。
“琳琳?琳琳!”
贺琳琳刚穿了一只鞋,她推开门,屋里的凉气涌出来,贺长峰开了空调,盖着薄毯,靠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副报纸,门窗紧闭,温度调得又低,导致屋里有种大巴车上的闷气,贺琳琳没进去,就站在门口。
贺长峰看着报纸,问她:“你跟你妈去哪儿了。”
贺琳琳怎么可能告诉他实话,她说:“逛超市去了。”
贺长峰抬起头,问道:“买了啥?”
贺琳琳答:“吃的,我给你拿杯奶吧?”
贺长峰盯了她一眼,半信半疑的样子,贺琳琳心里素质过硬,没什么好心虚的,她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
贺长峰只好地把报纸翻了个面:“你拿进来吧,不要冰的。”
贺琳琳拿了一杯给贺长峰,又拿了两杯出去,一杯她戳开喝了,一杯到了菜场到了卖鱼的摊位上,给了祝子嘉。
贺琳琳站在摊位前和祝子嘉瞎扯,一只手里提着袋子,里头装了几头蒜。
祝子嘉问她几点钟出发去学校。
贺琳琳:“一点半,我要睡个午觉,早上起得太早,没睡够。”
祝子嘉:“你睡一天也不够。”
贺琳琳无法反驳,只能耍横:“奶给我!喝着我的奶还敢骂我!”
祝子嘉眼神一转,盯着盆里的鱼,气氛尴尬,
贺琳琳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不对劲儿,我的奶是个什么玩意儿?
盆里的鱼猛地弹了一下,溅起水花,贺琳琳“噗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祝子嘉抬头看着她,贺琳琳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
“你是女的吗!”
贺琳琳一边笑一边点头,“妈呀···我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指着祝子嘉说:“你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哈!”
祝子嘉的尴尬一下子变成了恼怒,他冷着脸,不搭理贺琳琳了。
贺琳琳还笑:“你这怪不得演不了喜剧,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祝子嘉没反应,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儿,头发把眼睛全遮住了。
“你这头发还不剪?准备留着扎个辫子啊?”贺琳琳不看脸色,祝子嘉越这个样子,她就越想逗他。
祝子嘉知道嘴上比不过贺琳琳,他就一招,死不理她,不理她,她就乖了。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得人没反应自己先乐了,一个故意充耳不闻,但未必是一点都不在意。
有人过来买鱼,贺琳琳让到一边,看祝子嘉熟练地抓鱼,称重,刮净鱼鳞,剔出内脏,再装袋,递给顾客。
他面无表情,杀气腾腾,但居然有点帅,贺琳琳心里暗道一声罪过,色相迷人啊。
她提溜着袋子转身走了,龙虾该下锅了。
祝子嘉去洗了个手,再一抬头才发现贺琳琳走了。
他坐下来脱了手套,手套里头也是湿的,他闻了闻自己的手,好像隐约有点腥,又想起刚刚贺琳琳在一边看着,她应该没杀过鱼,估计连抓都不敢抓,她能做什么呢?
他能做到而她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她才是应该不好意思的那个人。
朱玉萍在家睡了一会儿就起来,到了菜场把手套戴上,胶鞋一穿,叫儿子回家。
“回去洗个澡再上学。”她不是个啰嗦的女人,话都只说一遍,也因为祝子嘉不让人操心。
祝子嘉应了一声,没动,站了一会儿说想去剪头发。
朱玉萍看他一眼:“头发怎么了?”她打量着儿子,没觉得哪里不对,这里的男孩儿都弄得太痞气,她觉得儿子这样就蛮好,朴实,读书就要有个读书的样子。
祝子嘉说:“老师说太长了,叫我剪。”
一听说是老师叫的朱玉萍就没意见了,她拿出钱给祝子嘉,还让他去好点的理发店里剪。
祝子嘉罪恶感只出现了片刻,紧接着是期待和忐忑。
他回家站在镜子面前,拨了拨眼前落下来的头发,第一次觉得,的确是有点长了。
剪短点儿吧,就一点儿,是他自己想剪的,和别人没关系。
镜子里的人笑起来,他是为自己笑的。
贺琳琳中午剥龙虾被虾壳上的小刺把手扎出了血,下楼看见祝子嘉就让他看,祝子嘉就没看见哪儿有伤,反而说:“你没洗手,一手的龙虾味儿。贺琳琳自己闻了闻,一股蒜味儿,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蒜味儿。
“咦!”她甩着手,妄图把这味道甩掉。
“自己嫌弃自己。”祝子嘉笑道。
贺琳琳瞪他,他还笑眯眯的。
先前还不理人呢,现在又笑了,大概是属猫的,阴晴不定,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
贺琳琳一到学校就被陆远志拉着,说起他星期五晚上和卢昭的欢乐相聚。
他说:“我本来还准备把你叫出来一起聚的,想起你不感冒了吗,就没叫你来。”
贺琳琳状若不在意,话里却带着气:“没感冒我也不来。”
陆远志笑了:“卢昭也叫我别叫,他说你肯定不来。”
他话音刚落,贺琳琳就“砰!”一声把书往桌上一拍,把陆远志吓了一跳。
他西子捧心状说道:“我靠!你轻点儿!跟数学有仇也不用这样啊!”
贺琳琳低头一看,砸的还正好是数学书!
她想到当时卢昭给她讲数学题的情景,又想到上午见到他时他那幅不冷不热的样子。
数学和卢昭划上了等号,这俩都是不让她好过,都是她痛苦的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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