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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繁星海潮——凉蝉

时间:2019-12-10 10:44:36  作者:凉蝉
  他把球再次扔给余乐。余乐接住了:“你跟我打一场,我就告诉你言言未婚夫的事情。”
  谢朝霎时目瞪口呆。
  余乐:“我没在邮件里说吗?可能写漏了。”
  谢朝:“……骗我没用。”
  余乐:“张克朋,商稚言研究生的同学,追了她三年,为了和她在一起从北方来咱们这地方工作生活。双方家长都见过面了,正在选日子结婚。商稚言也说不上多喜欢他,但恰好合适嘛,那就结了呗。”
  谢朝还是那句话:“你骗我。”
  余乐:“我会建议她给你发请帖的。”
  他转身走回场内,热身活动还没做完,谢朝已经站在面前。
  余乐:“你就这样跟我打?”他看着谢朝身上的衣服。
  谢朝脱了上衣,露出瘦劲上身:“赢几个你才肯说?”
  “一个。”余乐咧嘴一笑,“加油啊,谢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陪家人检查,跟大家请一天假。周日肥章回馈。
  ---
  这个案子有原型吗?有,但不是某一个具体的案件,而是许许多多的类似的事件,让我有了写它的念头。
  本文不是刑侦也不是悬疑推理,所以重点不在案件上。我想写的是被伤害的姑娘们,她们的心理会有怎样的变化,会质疑什么,还能继续信任什么。
  它对商稚言的影响也很明显:这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次蜕变。
 
 
第40章 火点(4)
  这是一场限时三分钟的一对一比赛。余乐起初看着谢朝身上肌肉,心中还有些惴惴,但哨声一响,他立刻知道谢朝不可能赢自己。
  他退步了,退步了许多。
  高中时代,谢朝出现在篮球场上的时间不多,但他的弹跳力好,反应敏捷,出手迅速,命中率高,虽然班上同学不太乐意跟他们两位打球,但背地里还是会承认,谢朝球技比余乐好。
  但30秒过去,谢朝控着球,却始终无法投球。
  “你多久没打球了?”余乐笑道,“要不我们把规矩再改一改?你控球时间可以延长到一分钟。”
  谢朝瞥他一眼,一边拍球,一边活动手腕。
  余乐说得很对,他确实很久没有和人打对抗赛了。余乐没打算放水,谢朝只要一抬手,他立刻起跳拦球,谢朝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连负责数秒的裁判也在场边喊:“你太认真了吧余乐。”
  余乐从谢朝手中夺过球,转身一个跳投,空心入网。
  两分钟过去,余乐已经出手五次。他开始怀疑谢朝:“这不可能是你真实水平。”
  谢朝:“我没想到你这么认真。”说话间,球回到他手上。
  余乐又笑了,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咱俩的赌注可是商稚言的婚姻秘密,我当然得认真。还是说你不想听……”
  话音刚落,谢朝左足踩定地面,右足后旋,一个转身漂亮地绕过了余乐的防守,随即双脚并拢,起跳、投球。
  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裁判哨声响起,右手高举:“距离结束时间还有十秒钟!比赛结束!”
  余乐看看谢朝,又看看篮网:“什么意思?”
  谢朝:“我怕我赢得太轻易,你会不高兴。”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打球还是你厉害一些。”
  余乐脸上看不出恼怒:“你还会怕我不高兴?”
  谢朝走到场边,从裁判手里接过上衣,但没有穿上。他其实有段时间没这样活动过,背脊和胸口沁出薄薄一片汗水。
  “……对不起。”谢朝说。他还想跟余乐讲,谢谢他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把歉意说出口。要是没有人推他一把,他自己或许要犹豫几十年,才敢面对余乐。
  面对余乐和面对商稚言不一样。谢朝知道商稚言直来直往的脾气,她不高兴了就会说,生气了会气鼓鼓地跟人争执。但余乐不会。余乐的快乐和开朗是真的,他有许多朋友,可谢朝的直觉告诉他,一旦对某个人感到失望,余乐不会再给任何机会。
  他常在球场边见到余乐,他知道余乐也能看见自己。但余乐从未跟他打过招呼。谢朝有时候也会想,或者余乐等待自己主动上前,主动搭话,主动说对不起。
  余乐发去的每一封邮件都是一个信号:他还惦记着自己这个朋友。
  而或许,明年的元旦,谢朝再也不会收到余乐的信件了。
  “我可以解释。”谢朝又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余乐晃晃脑袋,他一头的汗水:“不听。”
  谢朝:“……那你得告诉我商稚言未婚夫的事情。”
  他非常紧张,怕余乐口中说出的事情,又怕他对自己有所隐瞒。
  余乐:“哦对,张克朋……克朋!过来过来。”
  在一旁举手机偷拍他俩的裁判应声抬头:“嗯?”
  谢朝:“……”
  裁判是个扎马尾辫的矮个子姑娘。
  “我给你介绍,这位帅哥就是新月医学的……”余乐一句话还没说完,裁判高高兴兴冲谢朝伸出右手:“我知道!谢朝嘛。你好啊谢工,我张克朋,你可以叫我小张,不过还是朋朋亲近一点儿。”
  余乐呆了:“你怎么知道他?”
  裁判:“他入职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你不晓得我们的内部网络吗?我师弟还给我发了好多他的照片,不过没几张正面的。谢工,咱们合个影可以吗?”
  “不可以。”谢朝闭目深呼吸,“……你的师弟,是不是姓陆?”
  #
  手机叮的一响。屏幕上跃出一条新的信息,来自陆棣。商稚言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喝了口咖啡,目光还黏在电脑屏幕上没有移开。
  【我突然被叫回去加班!】小陆配了几个哭泣的表情,【救救孩子!】
  商稚言:【无能为力。】
  她觉得小陆这人其实挺有趣,性格与谢朝绝对南辕北辙。谢朝和他相处起来虽然磕磕绊绊,但好像也挺协调合适。
  小陆:【你说的话谢工一定听。你告诉他关心关心小陆吧,虽然小陆住员工宿舍离公司近,但是小陆还不是正式的社畜啊。】
  商稚言完全忽略了他的诉苦:【他怎么会听我的话?】
  小陆:【他暗恋你。】
  商稚言:“……”她甚至吓得哈地笑出声。
  小陆:【他每天都看浪潮社的财经新闻,还常常搜你的名字。】
  商稚言盯着这句话,直到把每个字都看得不认识。
  房间的墙上挂着照片,她和谢朝、余乐的合影就在其中。他们在灯塔下拍过两张照片,没有应南乡和有应南乡的。商稚言抬手戳着照片上谢朝的脸。第一次拍照时,余乐发现谢朝没有笑。他让谢朝冲镜头笑一笑,谢朝有点儿执拗:为什么拍照一定要笑?只有笑这个表情才值得留念吗?
  余乐不跟他争辩这个哲学问题:“那你跟我和言言在一块儿不开心吗?开心的时候不想笑吗?”
  于是谢朝留下了表情古怪的照片:他像是准备笑,又像是笑容即将消失,眼睛盯着镜头,神情专注。
  墙上有一张照片是高中毕业之后应南乡给商稚言的。高三毕业前夕,每个班都在学校礼堂的台阶上拍毕业照,学生们把自己打扮梳理得整整齐齐,为这片刻的放松雀跃。文科班拍完了换理科班继续,应南乡带了台相机,坐在礼堂台阶的角落频频偷拍商稚言,还有高三其他好看的男孩子。
  那张照片里只有商稚言和谢朝,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都看着对方大笑,像孩童一样无忧无虑。同华高中的校服毫无特点,套在男孩女孩身上,能掩盖住一切性别特征。他俩身着夏季的衬衫长裤,白色上衣黑色裤子,脸上却是与这沉闷配色绝不相称的蓬勃快乐。
  商稚言觉得这照片里的自己是陌生的,谢朝也是陌生的。樟树在夏季长得异常茂盛,树影斑驳,他们在树下高兴地说着话,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但那一处快活的小世界,仿佛无人可踏入。
  商稚言戳着照片上谢朝的侧脸,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犹带稚和真,英挺的五官已经开始显露他的帅气。“……我讨厌你。”商稚言的指头在谢朝脸上摩擦,小声说。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商稚言吓了一跳,本能地以为这是崔成州打来催稿的,忙飞扑过去抓住。但来电的却是一个没有登记过的号码。
  虽未保存入联系人,但这号码绝不陌生——商稚言已经让它在黑名单里几进几出。
  我什么时候又把它放出黑名单了?商稚言挠挠下巴,轻咳一声,等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接听。
  她不说话,谢朝也不说话,商稚言铁了心跟他僵持,最后果然是谢朝先开口:“你好。”
  “很忙。”商稚言说,“有话就说,不用寒暄。”
  “你在家吗?还是社里?”谢朝说,“我和余乐在咸鱼吧。”
  商稚言惊得跳起:“你和余乐?!”
  谢朝:“他打球输给我,所以请我吃夜宵。”
  商稚言听见余乐在一旁大声说:“是我让着你!”
  “你们……是打球还是打架?”商稚言怀疑。
  谢朝似乎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们像是会打架的人吗?”
  商稚言:“余乐会的,他以前打过小南的男朋友。”
  谢朝:“……那一定是他该打,余乐没有错。”
  商稚言也笑了:“年轻人,不要盲目。”
  谢朝在那边听她笑,语气温柔:“你……过来吗?”
  商稚言没有立刻回答。很奇妙,她和谢朝不需要面对面的时候,似乎交谈就能正常进行下去,而不是总以争执告终。
  “我在社里写稿子,不去了。”商稚言说,“你们吃得开心点。”
  谢朝:“好,加油。”
  商稚言满心莫名其妙,但又觉好笑。“你们也加油。”她说。
  #
  谢朝挂断电话,又看了眼光明里15号二楼的房间。房间里亮着灯,窗帘半拉,桌边有人影。
  他启动汽车:“她不去。”
  余乐在副驾驶座上看手机:“那下次你记得再请她。”
  谢朝:“嗯。”
  他忍不住侧头看了眼余乐。余乐不解,谢朝看着前路笑了下:“为什么跟你在一块儿,好像什么事情都变得很简单,很直接。”
  “因为我是好人。”余乐也乐了,“你想约商稚言出来,想见她,直说不就行了?直说真有这么难吗?”
  谢朝不置可否:“她还没消气。”
  余乐:“你不主动一点,她永远不会消气。”
  谢朝记住了他这句话。他拐入海堤街,车子很快停在咸鱼吧门口。咸鱼吧里满是吃夜宵和谈笑的人,余乐跟老板打个招呼,老板搬出桌椅,盯着谢朝左看右看,终于认出:“哎呀!是你!”
  他忙让收银的老婆也过来看看谢朝,还有正趴在收银台前做作业的孩子:“还记得吗?谢……谢什么……常跟乐仔和言言来吃饭的!我们店里不卖桂林米粉和螺蛳粉了啊,吃别的招牌菜可以吗?”
  谢朝一下就像回到了十年之前。咸鱼吧变大了,隔壁香格里拉吧的铺面也纳了进来,店里重新装潢过,墙面绘着海浪、云雾、冲破风浪的大船,柱子上挂着舵盘、鱼叉、渔网和可疑的巨大鱼骨。一串咸鱼在收银台上方出力呐喊:我们只是一堆咸鱼罢了。
  “装修得真有意思。”谢朝笑道。
  最出人意料的,是他走进这里的时候,仿佛连当初的心情也找了回来。他没了许多顾忌,能跟老板和老板娘开玩笑,谈一些在国外学习的好事坏事。身边余乐连菜单都没看,随口点了一堆东西,一切跟高中时几乎没有区别。
  余乐正乐滋滋地看谢朝应酬老板娘。老板娘问:“结婚了吗?有女朋友了吗?”
  谢朝:“都还没有。”
  老板娘:“你这么帅都没有啊?”
  谢朝尬笑,老板娘紧接着又道:“那乐仔没有也不出奇了。”
  余乐:“……梅姐,你再这样我以后不来咯。”
  老板娘给俩人放下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酥脆小鱼干,笑道:“不收钱,你们吃。”
  咸鱼吧的烤鱼相当出名。肥腴海鱼用木签穿好,在炭火上慢慢烘烤,分次加料,鱼脊鱼尾烤略焦一些,咬起来咔咔响,和鱼皮一样酥脆,那声音像嚼着刚拆封的薯片。鱼肉幼滑细嫩,汁水丰富,还保留着鲜甜的海洋气味。咸鱼吧招牌烤鱼没有外置汁水,没有过多的调料,吃起来不优雅,得把滚烫的木签抓在手里,直接咬着吃。一口下去,冒出腾腾热气。
  余乐说很像武侠片里闯荡江湖且因为贫穷没地方住的大侠会吃的东西。大侠们夜间只能在河边过夜,砍柴点火,捉鱼烤鱼。若没盐没糖,就从身上搓几颗泥丸子佐味,风味别致。
  正吃着烤鱼的谢朝:“……”
  老板儿子路过:“那是济公。”
  余乐:“长大了,会顶嘴了。”
  谢朝随着他一块儿笑。他们谈起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余乐说得更多。他的博士论文还未写完,每天焦头烂额,创业公司渐上正轨,愈加忙碌。他在公司住了一周,每天唯一的消遣就是在园区里打球,连家都没回过。
  “你呢?”余乐装作随口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谢朝吃完一串烤牛筋,仔细想了想:“不怎么样,很乏味。我确实很久没打过球了,找不到合适的搭档。”
  余乐:“那你以后跟我吧,我罩你。”
  谢朝又笑了,他似乎又在思考,筷子和手都停了。余乐也没吭声,在周围热闹的喧嚷声里,安静地等待谢朝的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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