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更是如同煎熬在炉子上,下面火烧得熊熊沸腾。
只是那火烧得再旺,他面上的表情倒是十分沉静,周身的气场甚至冷若寒霜。
隔着距离,中间又有来来往往的喧闹的人, 两人似乎并未察觉到那道目光, 一起并肩下了楼,消失在他的视线。
走廊里有人走得急, 不小心撞了许嘉辞一下。
撞人的女生敷衍着说了声“不好意思”, 抬头却对上许嘉辞的脸。
少年的脸精致俊秀,明明平常多看两眼都会让人脸红, 而今天,撞人的女生却被他眼中的寒意吓得差点没哭出来。
……
安恬下楼的时候,跟沈清越说话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不远处走廊,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皱了皱眉,往那个方向看过去,然而来来往往下楼的人很多,却又没看见谁。
沈清越在跟她讨论刚才物理课上的一道思考题,这题班上大多数人都做出来了,但只有安恬使用的方法最简单。由于讨论到一半便下了课,教学楼要熄灯,所以两人边走边聊。
走到男女生宿舍的分叉路口了。
题还没有讨论完,沈清越站直,看着乌泱泱往宿舍走的人群,说:“要不那明天再说吧。”
安恬点了点头:“嗯。”
她想了一下,又说:“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把题弄懂这天就会抓心挠肝晚上睡不着的呢。”
沈清越笑:“这样?那我怕是活的也太累了吧。”
这回安恬有些不好意思。
沈清越:“谢谢你送的围巾。很暖和。”
“啊。谢谢。”安恬脸颊微红,这围巾她送了之后沈清越经常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送的生日礼物,最后看他戴着,反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韩妍送的那么贵的手表,安恬却没见沈清越戴过,不过她觉得这应该是因为沈清越原本就有一只手表了,所以才没戴。
安恬正准备跟他道别,沈清越却突然从校服衣兜里拿出一样东西。
一个咖啡色的礼物盒子。
他把盒子递给安恬:“这个送给你。”
安恬有些错愕地指着他递过来的盒子:“送给我?”
沈清越:“嗯。送给你。”
安恬原本已微红的脸变得更不自然:“你送我东西做什么啊,我生日不在这几天。不用了,谢谢你。”
沈清越继续把盒子递到他面前:“没事。这不是我特意买的,只是之前买的时候不小心选成了女款,我戴不了,所以做个人情给你。”
安恬轻轻蹙眉:“……那不能退吗?”
沈清越笑:“标签已经剪了,退不了。”
安恬又咬了咬唇:“谢谢,只是你还是送给别人吧,我真的不要。”
沈清越:“之前有两节课我没来,你不是帮我把笔记什么的都整理好了,这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吧,如何?”
安恬:“没事的,真的不用,我只是随手而已,举手之劳。”
上星期有两天沈清越家里有事请假没来上课,安恬把自己在课堂整理的笔记顺手再抄了份给他。
她从小到大都给许嘉辞写过多少份作业整理过多少次笔记了都没收到过许嘉辞什么礼物,这次就两节课的笔记而已,哪需要什么礼物答谢。
沈清越却不再说话,而是直接把盒子放进了安恬校服里穿的卫衣帽子里:“呐。收好。”
安恬慌得忙背过手去拿,卫衣帽子被她艰难地背手拽到前面,一番折腾后总算把盒子拿出来,而沈清越人已经走了。
安恬握着礼物盒愣在原地。
她回宿舍,打开礼物盒子。
一块电子表,黑色的,因为是女款,样式很秀气。
安恬之前看这个盒子的形状,还以为里面是发卡什么之类的,她平常扎马尾,也不爱什么亮闪闪的饰品,结果没想到会是块表。
很实用,样式也简单好看。
她之前有过一块表,戴了好几年后指针终于不走了,拿去维修结果维修费比她买那块表的钱还贵,于是便没有c,也没有立马再买。
只是有时候习惯性的抬手看时间,总会看到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室友洗漱完,端着盆从洗手间出来,安恬忙把表收进抽屉。
****
许嘉辞今晚没回宿舍,翻墙出了学校。
柔道馆,少年一身白色的道服,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接连撂倒了六个专业陪练后,终于开始伏在地上喘气。
汗水顺着鼻尖和下颌滴答下来,落在道馆地面的垫子上。
眼前的视线似乎都被汗水模糊了,他仿佛又看到安恬跟旁边的男生说笑着下楼的样子。
那抹笑明媚到他之前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
至少是,她从来没有对她这样笑过。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安恬便不再受他掌控了。
然后少年有些摇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指向第七个陪练:“再来。”
****
第二天,葛萱发现安恬手腕上多了块手表。
“诶。”葛萱凑过去,“安恬你什么时候买的表呀,好看诶,什么牌子的我看看。”她伸手去拉安恬戴表的手腕。
安恬听后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手腕上的表,见葛萱来拉,立马背过手:“还行吧。”
然后她又把校服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手腕上的表。
葛萱噘起嘴:“我再看看嘛。干嘛这么小气。”
安恬把数学习题册放到她课桌上:“抄不抄,要交了。”
葛萱拿到安恬的习题册一喜,忙埋头投入到抄作业大业中。
安恬起身去洗手间。
她走向教室后门,突然发现这一阵子跟她没有任何眼神和言语交流的许嘉辞,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她。
安恬以为是自己想太多看错了,别过眼去,然后再转眼,发现许嘉辞还是在看她。
许嘉辞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看她,他眼神深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仿佛想要说什么话。
安恬不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芒刺在背。
她能感觉到出来,这眼神并友好。
她吞了口口水,最后决定忽略这道目光,从他身旁若无其事地经过。
回去的时候,葛萱一边悄悄窥着教室后面一边凑到安恬耳边说:“安恬,我发现许嘉辞他今天好像一直在看你诶。”
安恬强扯出一抹笑:“没,没有吧。”
葛萱:“你小心点他啊,我举得他看你的眼神真的,有点渗人。”
安恬笔尖顿了一下:“好。”
晚自习,精英班课上。
这节老师没来,布置了习题让大家在课上做。
许嘉辞站在教室外走廊。
他看到安恬正跟身旁的男生讲着题,两人头靠得很近,安恬在纸上写什么,男生一直看她所写。
两人融洽到似乎周围没有任何人,男生不时点头,安恬眉眼温柔,整个人投入而专注。
沈清越。许嘉辞在心里念了念这个名字。
教室里,安恬刚讲完题,前面就有同学说有七班的同学在外面找她。
找她做什么?
安恬心里疑惑,又怕是七班有什么事,还是起身出了教室。
走廊里好像没有人。
安恬转着脖子找了找。
她心想一声奇怪,又往前面空教室的方向走了两步。
少年立在黑暗里,突然地出现。
安恬一眼就认出是许嘉辞。
她想起今早葛萱说的话,看到立在黑暗里的许嘉辞,顿时有些害怕。
安恬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转身往回逃走,突然,手腕被他抓住。
许嘉辞手掌的钳固捏的人腕骨生疼,他拽着她,直接下楼。
都在上课,楼梯间里空荡无人。
安恬使劲挣着自己被他钳住的手腕,身子拼命往后坠着,想要让他停下来,小脸憋得通红:“许嘉辞你放开我,放开我!”
可惜她那点力气对许嘉辞来说实在不能算什么,安恬被他一路拽下楼,往黑暗的方向走。
安恬不敢大声叫人,一路被他毫不客气地拽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安恬总算站定,许嘉辞一松开她手她便立马想跑,结果刚一转身,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安恬这才发现许嘉辞把她带到了哪里。
他把她带到了学校的“禁地”。
这其是学校体育馆后面的一片树林,四中的校园绿化都很好,唯有这一片,因为比较荒僻,常年没有人来,所以被遗漏在外。久而久之,这里的植物疯长,人迹罕至,便成了四中的一块“禁地”。这里其实白天看着除了荒了点倒还好,然而到了夜晚,枯瘦的树枝交错成骇人的影子,地上落叶发腐,阴风带来某种鸟类的凄厉的叫声,尤为渗人。
据说这里还闹过鬼,曾经有胆大的男生想从这里翻墙出校,结果亲眼看到过有白衣吊死鬼吊死在树枝上,脖子都断了一半,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去,后来生了好一场大病。
许嘉辞看着安恬转身后僵硬的脊背。
安恬转过身。
许嘉辞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安恬不敢去看旁边黑漆漆的树丛里有什么,手心已经浸出了一层薄汗。
许嘉辞上前一步。
地上被他踩上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响。
安恬听着着响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甚至都在发着抖。
她怕极了,不管是面对身前这个恶魔般的少年,还是面对这个让人崩溃的环境。
许嘉辞再逼近。
安恬甚至已经能听见自己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里就像个巨大的黑色牢笼,她逃不出去,而许嘉辞,就是那只跟她一起被关在牢笼里的恶魔。
安恬闭了目。
她以为自己会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死在她叫了十几年哥哥的人的手里。
少年越逼越近。
安恬闭着眼睛,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无助。
她身子轻轻颤抖着,甚至开始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地狱恶龙一般的少年,身上却永远是清爽的洗衣液味道。
正当她快要绝望之时,突然,呼吸一滞。
然后她吸气,空气穿过衣料带着少年身上的味道,艰难地钻进鼻腔。
安恬发现自己被许嘉辞死死抱在怀里。
第20章
少年还未完全长成, 怀抱并不宽阔,却足以把安恬娇小的身躯淹没。
他抱得越来越近紧,安恬甚至能感觉到他怀抱中带着的怒意, 她身子都开始发疼。
于是安恬挣着被他双臂牢牢捆住的胳膊:“唔!”
许嘉辞纹丝不动。
安恬的声音从他胸口校服里传来:“许嘉辞!你放开!放开我!”
许嘉辞低头嗅着她身上幽幽的香气。
那晚她扑倒他怀里时他曾经也嗅到过,不是香水味也不是洗衣液味,而是少女身上本来就有的香气,带着丝丝的奶味。
安恬再挣扎了半天也无果, 暗夜中脸已经烧的绯红,她快缺氧了。
终于,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安恬觉得许嘉辞是想用这种方式闷死她的前一瞬,身上的力道倏地消失。
安恬大口喘息着空气。
她抬眼,月光下, 少年的眼神清明。
许嘉辞还记得刚才少女在他怀里挣扎时的感觉,突然开口问:“你很讨厌我吗?”
安恬听后愣了一下, 然后没说话, 只是缓缓别过头。
有时候不说话,也代表着对问题的一种默认。
只是不想亲口说出来而已。
“我问你呢。”许嘉辞语气中多了些烦躁。
安恬还是不说话。
于是在沉默中,许嘉辞知道了她的答案。
他胸口倏地燃起一团怒火,突然抓起安恬的一只手腕:“讨厌我是吧。呵,那沈清越呢, 你讨厌沈清越吗?”
安恬没料到会从许嘉辞口中吐出沈清越的名字, 扭头对上他的视线,安恬扭着被许嘉辞抓在掌中的手腕, 咬牙:“你放开, 许嘉辞,你放开我。”
许嘉辞一动不动, 面色冷冷,听安恬不停的重复让他放开她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安恬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放开我”。
她仿佛无比排斥他的靠近,排斥他的触碰。
就好像曾经,他站在那栋大宅子的门口,那个女人说他是脏的,身上流着低贱人的肮脏的血,尖叫着让他滚。
许嘉辞吸了一口气,少年清明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变深,像是这周围无边的夜。
她越让他放开,越是挣扎,他便收得越紧。
“放开?”许嘉辞低低笑了一声,“偏不放。”
他微微俯身,对上安恬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睛,说:“再说一声放开,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在这里操了你?”
此话一出,安恬呆住了,仿佛整个人都懵了。
她后脊发着凉,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动也不能动。
眼前的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她曾经看到过他在楼梯间被女友亲密地吻着。
许嘉辞十分满意眼前已经呆愣掉的再也不敢言语的安恬。
他于是松开她的手腕。
少女依旧僵硬地站着。
许嘉辞微弯着腰,缩短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对着她的眼睛问:“你跟沈清越什么关系?”
安恬攥着拳,整个人开始轻轻发起了抖,对上少年审问的眼神。
“没,没什么关系。”她梗了一下脖子,说。
许嘉辞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眯了眯眼,又问:“那你喜欢他?”
安恬听后立马摇头:“没有。”
许嘉辞听后立马笑了一下,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皱起眉。“他脖子上的围巾你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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