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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让杨西英很为难了，她原本打算尽快告辞的，没想到许建新越聊越来劲，她频频给他递眼色，他却一个都没接收到。
倒是被姜越一个不漏地看进了眼里。
可陆怀志已经很久没碰到能聊得这么投机的人了，姜越不忍心打断他，便说带杨西英四处逛逛。
虽说是“逛逛”，可目的非常明确。她直接带着杨西英进了二楼西首的一间房间，房间靠墙摆着一个很大的玻璃陈列柜，柜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奖章和奖杯，那都是陆劭珩从小到大得来的各种奖项。
杨西英以为姜越是来炫耀的，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可姜越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身，打开陈列柜最底下的柜门。柜子里藏着一只保险箱，她熟练地输入密码，从里头取出三个文件袋。
她请杨西英坐到窗下的小沙发上，将文件袋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一向杨西英介绍道：“这些都是阿珩这些年来收藏的关于阿音的东西。”
听到“阿音”两个字，杨西英的神情蓦地一变。
姜越却依然笑吟吟的，她将其中一个最厚的文件袋推到杨西英面前，说：“这里装的都是阿音小时候的回忆，有她的照片、手工画作，还有上学时候的练习册、草稿本。”说完又指着剩下的两个文件袋说道，“这些是阿珩寻找阿音时留下的资料，他找了她足足十四年，光南非就去了四五趟，还不算请别人去找的，着实费了不少精力...”
午后西斜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浅黄色的文件袋上，浮起一层金色的光。杨西英伸手放在最厚的那个文件袋上，犹豫良久，还是没有打开。
她收回手，看向姜越，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我希望这些东西能牢牢锁在过去，永远、永远都不要被念玖看见。”
姜越点了点头，说：“这不仅是你的希望，也是阿珩和我们的希望。”她说着便收起那些文件袋，重新放进了保险柜里。
黑色的展示柜柜门合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杨西英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深深地爱着念玖。
她垂下眼帘，沉默良久，终于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随即抬眼看向姜越，说道：“我想，念念会幸福的。”
“嗯，她会的。”姜越轻轻附和一声，嗓音柔和，却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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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劭珩和念玖领完结婚证，已经接近傍晚五点了。
他看着手中那两本红彤彤的证书，高悬了几个月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
他把结婚证收好，牵着念玖的手走出民政局大楼，心中满满涨涨的，充满了愉悦和满足，他看向身边那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眸底笑意深浓：“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念玖这会儿还有点懵——她这就算嫁给陆劭珩了？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夫妻了？为什么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陆劭珩见念玖不说话，只是仰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茫然地望着自己，他微微俯下身子，柔声问道：“怎么了？”
念玖皱了皱眉，说：“总觉得像在做梦...”
陆劭珩听了，黑眸弯了弯，随即低下脸，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着问道：“那现在呢？”
他的薄唇浅浅地勾着，清润的嗓音中满是笑意，念玖的脸上飞起红霞，嘟嘴嗔道：“还在外面呢...”
虽然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可在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亲亲...也太那个啥了吧...
陆劭珩见她满脸娇羞，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好好亲个够，只是他们还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口，临近下班，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而不远处，还有一对闹离婚的夫妻正扯着嗓门不管不顾地大吵大闹。
他连忙拉着念玖往停车场走，边走还边逗她：“那我们回家亲？”
这话说的...完全扭曲了她的意思好吗？
念玖挣开他的手，嗔道：“谁要跟你回家了！”
她嘟着嘴，做出一副很不情愿的表情，可那水润润的眸子里却盛满了笑意。
陆劭珩故意板起脸：“你是我老婆，不跟我回家还要去哪？”
“老婆...”
当这两个字从陆劭珩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念玖的心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嗯...她是他的老婆了呢...
很开心，又有点羞涩。
她压住心头起起伏伏的情绪，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来，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勾住陆劭珩的大拇指，轻轻地晃了下，小声应了一句：“去我们的家。”
陆劭珩稍稍一愣，随即偏头看着她，把她的话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嗯，去我们的家。”
第43章
念玖瞬间笑开了, 一双亮晶晶月牙眼弯成优美的弧度，柔嫩的脸颊染上一层比夕阳还要艳丽的绯色。
陆劭珩垂眸望着眼前娇美的小女人, 漆黑的眼底溢满了柔情，他反手握住念玖的手，修长的手指曲起，将她整只小手都包裹进手心里。
夕阳半沉, 绚丽的晚霞染红了大片的天空。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 自己也曾在这样宁静的黄昏时分, 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回家。
一晃十多年过去，他们都长大了。
而这一次, 牵着她的他，绝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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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了车, 正讨论去哪里吃晚饭，陆劭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助理丁炜打来的。
丁炜知道自家老板正在为终身大事奔波，他也不想打扰他，无奈有些事是真的急，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向他请示。
陆劭珩也清楚，自己逃了一天班，有多少紧急事项等着他处理，可他实在舍不下身边的小娇妻, 想把人带去公司, 可自己一旦忙起来, 肯定会冷落到她, 犹豫再三，还是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啊念念，我有事不得不赶去公司...”
念玖并不是那种粘人的小女人，见他真有事要忙，便说：“那你赶紧去吧，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正好她也要花点时间收拾行李，之前虽然也收拾了一些，但那是为嫁给梁向宁准备的，梁向宁就住在对门，因此只装了些平时要穿要用的东西，而这回嫁给了陆劭珩，离家远了，要收拾的东西也就多了。
杨西英和许建新在陆家吃过晚饭，由司机送回了家。一进家门杨西英就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想是念玖回来了，便匆匆上了楼，果然见念玖独自一人呆在在画室里，正低头整理着画稿。
虽然早就做好了女儿要出嫁的心理准备，可之前一直以为她只是嫁到对门而已，并没多少分离的感觉，可此时见画室空了一大半，才真正感觉到她要离自己远去，杨西英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下去。
念玖把一叠废旧的画稿装进纸箱里，一转头，就见杨西英呆呆地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她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问道：“妈，回来了？”
杨西英立刻回了神，缓步走到念玖跟前，微哑着声问道：“证领好了？”
“嗯。”念玖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
杨西英却笑不出来：“今晚就要走吗？”
念玖摇了摇头，说：“珩哥去公司了，今晚应该没时间过来了。”
杨西英点了点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有几句话...妈妈想跟你说。”
“噢。”念玖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转眼瞥到许建新正一言不发地站在画室门口，忙道，“爸，你也坐。”说着就要去搬椅子，许建新忙阻止了她，说去抽根烟，便转身走了。
念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总觉得那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一股酸涩感顿时在胸腔里激荡开来。她坐回椅子上，垂下眼，压住心头的情绪，等着杨西英开口。
可杨西英却自顾自地低着头，目光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背，像是入定了一般，久久没有出声。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挂在墙上的空调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
念玖看着垂首而坐的杨西英，忍不住问道：“妈，你要跟我说什么？”
杨西英像是大梦初醒般，睫毛蓦地眨动了两下，随后缓缓抬起眼来，如同第一次见到念玖般，仔细地打量着她，专注的目光从她的额头慢慢往下，经过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下巴，又再次移回她的眼睛，这才慢声细语地说道：“念念，你是不是，有点讨厌妈妈啊？”
“哎？”念玖没想到她憋了半天，竟然憋出这样一句话来，忙拉下脸，不太高兴地说道，“妈，你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妈妈，我怎么会讨厌你？”
杨西英似乎猜到她会这么说，嘴角翘起，松弛的脸颊肌肉受到牵动，一个勉强的笑容就浮现出来，下垂的眼角紧跟着扯出一堆又细又长的鱼尾纹。
她拉过念玖的手，放在腿上，一边轻轻拍着一边缓缓地说道：“念念，不管你讨不讨厌妈妈，你一定要记住，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念玖点了点头，鼻子忍不住发酸，她紧紧地抿住唇，不让泪意涌上眼眶。
杨西英注视着念玖，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妈妈之前对劭珩有点误会，所以对他严厉了点...但妈妈知道，他很优秀，对你也很好。你呢，以后也要好好对他，像他爱你一样地去爱他，也要好好孝敬公公婆婆，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去对待他们，但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爱护自己。如果他欺负了你，或者他的家人让你受了委屈，就回家来，记住，爸爸妈妈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一点点的沙哑，像是冬天晒过太阳的棉被，温暖又窝心。念玖听得心尖发烫，泪意翻涌，她拼命咬着唇，却止不住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冲出来。
“念念，妈妈的好宝贝...别哭。”杨西英抬起微颤的手，替念玖抹去脸颊上的泪，可那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看得她自己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透过朦胧的泪眼，杨西英凝望着念玖的脸庞，不由地想起从前，那时念玖还小，自己总是这样喊她：“妈妈的好宝贝”、“妈妈的乖宝宝”、“妈妈的小心肝”...一声声亲昵的爱称，揉尽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宠爱。
那个时候，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念玖也会离自己而去。虽然只是个替代品，却也是自己一天天宠大的，看着她稚嫩的身体一点点地长高，听着她甜软的嗓音一声声地喊着“妈妈”，深埋在心底的苦痛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去。
可在念玖即将离开家的这一天，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小玖，如果她还活着，也该嫁人了，而无论她嫁给谁，自己永远是她的母亲，而眼前这一个...如果有一天恢复了儿时的记忆，那她还会像现在这样依赖自己、尊爱自己吗？
杨西英的思绪越飘越远，念玖却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被那一声“妈妈的好宝贝”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忍不住俯身抱住了她。
当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冲入鼻腔，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听故事、趴在妈妈的肩膀上撒娇、赖在妈妈身上不肯独自睡觉...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心中充满了不舍与牵挂，念玖哭得不能自己，她想，幸好陆劭珩住的并不远，只要她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啊，等等，自己又不是嫁到千里之外，一辈子都回不了几趟家，所以，她到底在哭什么呢？
想到这里，念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收住情绪，抹去脸上的泪水，又抽了张纸巾替杨西英擦掉眼泪，弯着眼睛笑道：“妈，你不用担心，以后陆劭珩要是欺负我，我就回娘家来！除非他顶着榴莲跪着键盘来求我，否则我绝不回去！”嗓音里还带着哭腔 ，语调却已经放轻松了。
杨西英被逗笑了，用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嗔道：“你个小作精！”
念玖撅起嘴，冲杨西英撒娇：“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我们说好了，以后你可不能有了女婿就忘了我这个女儿啊！”
杨西英也跟着笑：“妈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嗯，这才是我的好妈妈！”念玖抱住杨西英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晃着身体，只觉得整颗心都洋溢着融融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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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陆劭珩处理完工作，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他开着车回家，可走到半路，方向盘一转，又朝念玖住的小区开去。
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念玖肯定已经睡下了，他不想吵醒她，又不愿意一个人回家，便决定在车上应付一晚。
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他身高腿长，窝在车里一整晚，起来时腰酸背痛，于是下了车，沿着小区里的柳岸河堤来回跑了两趟，出了点汗，顿觉神清气爽，于是慢慢地踱回念玖住的单元楼。
朝阳升起，鸟鸣阵阵，小区里渐渐热闹起来。
有早起的老人穿着练功服在河边的空地上打太极，有睡眼惺忪的年轻人被大金毛拽着在草地上遛弯，有抱着小婴儿的奶奶哼着轻柔的歌沿着林荫道漫步...
又是美好的一天。
陆劭珩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漾起浅浅的笑。
嗯，婚后第一天，也不知道他的新婚小妻子有没有起床。
陆劭珩想着就加快了脚步，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栋熟悉的单元楼下，正巧见念玖从门口出来，立刻扬声喊道：“念念！”
念玖是出来买早饭的，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循声望去，就见陆劭珩朝自己小跑过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跟前。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和黑色长裤，衣裤上有明显的褶皱，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眼下也有淡淡的痕迹，不过人看着倒是挺精神的，特别是那双修长的眼睛，清亮有神，透出几分惊喜的笑意。
她也笑起来，问道：“怎么这么早？”
“昨晚就来了。”陆劭珩的目光落在念玖的脸上，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昨晚？”念玖眨了眨眼睛，以为他跟她开玩笑，却听他接着说道，“嗯，到的太晚了，怕打扰你们，就在车上睡了一晚。”
念玖：“......”短暂的诧异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心疼和感动，她伸手抱住他的手臂，轻声说道：“下次别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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