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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舞台的灯光倏地暗下亮起。
舞台上，传出演员们的低声惊呼。
“天哪！格里高尔变成了一只甲虫！”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看错了吗？”
“真让人感到惊恐！”
此时，扮演甲虫的同学早已在灯光明暗间上了台，而连星元也下了舞台。
台下的学生们，随着灯光明暗交错与烘托气氛的钢琴声，忍不住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仔细看着这一幕。
他们有些好奇，变成甲虫的格里高尔，还会受到他人的尊重吗？
灯光亮起时，原先对格里高尔弯腰低头的宾客奴仆，面露惊恐之色。
因为他们发现格里高尔真的完全变成了人人都感到嫌恶的巨型甲虫！
“天，它着黑黝黝的身体，真是太让人感到嫌恶了！”
“好女儿，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太恶心了！”
“我真是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于是在下一秒，宾客和奴仆们在舞台上一哄而散，脚步匆匆地朝着两边散去，还有不少人不小心踩了台上的大甲虫一脚，随后又露出厌恶的神情，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就在所有人都离开时，舞台上的灯光又一次暗下，只打了一束光在扮演甲虫的同学身上。
偌大的舞台，徒留一只孤零零的甲虫。甲虫四处望着，得不到阿谀奉承，更得不到一丝他人的关心与回应。
最终，它在冰冷与孤寂中死去。
旁白的声音响起。
“有人夭折于野，有人摆在祭台。谁又幸免于难，未负此生之才。”
在彩排时，演到这里就全剧终了。
但是冉稚最后又加了一段。
配着《Tears》的钢琴声响起，另一束灯光从黑暗中照射到舞台上。
扮演格里高尔的连星元站在灯光下，他微眯起双眼，看向远方。
“一开始，我常在想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是为了重复从前的生活吗？显然不是。于是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我想，凭着前世的记忆，人生做什么事都会顺畅些。”
“最后，我获得了财富，获得了名利，我以为我获得了一切。”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依旧失去了一样东西。”
“前世，我在庸碌中失去自己，我成了甲虫。”
“今生，我在名利中迷失自己，我依旧成了甲虫。”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是让我再一次认清本心，做回自己。”
“可惜，我在清醒时，却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我最终……还是成为了我最厌恶的人。”
照在连星元的灯光逐渐暗下，连星元转身。
他目光投向舞台帘幕后的一隅。
女孩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抿着水润的唇，认真弹奏着钢琴。
她似是有所感应般抬起了头，与连星元对视了。
冉稚的眼眸仿佛蕴藏着灿烂的繁星，带着点点微光。
音符从手中流淌，她微抬着头。
这一霎那，光影交错间，美得惊人。
他如今置身于黑暗，却也终究看到了光。
连星元感到喉间发紧，他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连星元，傻站着干嘛呢？该结束谢幕了！”
曲逸然拍了拍他的肩，将连星元心中的旖旎拍去。
连星元转身，瞟了他一眼。
曲逸然心里一阵发毛。他觉得，连星元的目光格外冰冷。
唔……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除了正弹奏钢琴的冉稚外，四班所有参与课本剧的同学一起站在了舞台上。
灯光重新亮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鞠躬，谢幕。
直到最后一名同学从舞台上离开，钢琴声止。
“一共是十四分三十秒！我们在规定时间之内！”冉稚他们班负责记录时间的同学开心地道，“你们演的特别棒，我都快看哭了！这次，我们绝对能够拿第一名！”
冉稚从后台走出，她的出现，立刻受到了其它同学的欢迎。
“冉稚，真是多亏你会弹钢琴，不然我们就完了！”
“你的钢琴弹得特别好，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弹好多曲子！”
陈透走上前，忍不住拥抱了一下冉稚。
“谢谢你。若不是你会弹钢琴，这场课本剧绝对不会这么顺利。”
冉稚微笑道：“我是负责音乐的人。既然负责了，我也会负责到底。”
她那时候，看到摆放在角落的钢琴时，便萌发了由自己弹奏伴奏的心思。
冉稚在手机上挑选的伴奏，大多都有钢琴版本的琴谱，而且几乎都是冉稚能够熟弹的。纵使其中一两首缺失琴谱，或者她不会弹，冉稚也可以用自己背得下来的琴谱替换。
一共不超过十五分钟的课本剧，里面需要配乐的片段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冉稚轻轻松松，凭借她一人就将出了问题的音乐部分搞定了。
此时的她也略微有些小庆幸。
幸好自己从小就学习钢琴。
冉稚这么一想，从前弹奏钢琴的苦累几乎都从记忆中消失了。
“四班的剧本写的真好！我都快看哭了。”
“要是我能重来一次，也许也会走上格里高尔的老路……”
“唉，人心如此。谁又能预测自己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台下同学议论时，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唏嘘。
倘若先前班级的课本剧就像是一杯汽水，只有一霎的爽，过后便觉得甜腻，那么冉稚班级的课本剧就像是一杯拿铁。
甜中带苦，却让人忍不住回味。
同学们都知道，四班演完，胜负便已分晓。
这次的课本剧第一，非四班莫属了。
统计票数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课本剧演完后，冉稚他们回到了座位上，等待票数统计。
“这次表现不错。”
就连原本对他们课本剧不太支持的舒时，都对他们夸了一句。
舒时又道：“不过，往后还是学习为重。像是这种争第一，还不如将精力花在学习上。”
而坐在一旁的同学们，低着头，装作一副认真听的模样。实际上他们却只听进了舒时对他们的夸奖，后面的话，就都当耳旁风了。
舒时自然不知学生所想。
她只见学生们安安分分地听她讲话，心中更是满意了几分。
这才是学生该有的样子。
年级组长正在台上一边拖着课本剧评比统计时间，一边对同学进行爱的感化。
他也就念叨了十多分钟后，课本剧的评比也出炉了。
除了一二三名外，学校还安排了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剧本，最佳服装等奖项。
这些奖项，都是由语文组老师直接推选。
年级组长拿着一叠奖状道：“首先宣布，最佳女主角——高二三班。”
高二三班扮演女主的女生激动地站起身，高高兴兴地上台领了奖，高二三班全班同学，也在下面一个劲鼓掌。
说实话，三班的《项链》在其它课本剧中，还算过得去，至少比绝大部分浑水摸鱼的班级要好。
年级组长将奖状颁给了三班女生后，又道：“最佳男主角——高二四班。”
“果然！我就知道连星元肯定能拿最佳男主角！”
“他演的是全场最好的！而且台词量大，比十一班的男主好太多了！”
冉稚他们也在下面高兴地鼓掌。
“接下来，是最佳服装奖——高二十二班。”
“怎么会是十二班？我觉得四班明明更好吧？”
“十二班也就前半部分古装花了点心思，后半部分的现代装有什么难度？反倒是四班的难度更大些……毕竟他们还特地给扮演甲虫的同学，买了个甲虫衣服呢！”
台下议论纷纷。
冉稚看了眼身边的陈透。
陈透却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我们班好归好，但是拿到手的奖，总归要分一些给别的班。不然，会引起其他班心里不平衡的。”
冉稚听陈透这么一说，也觉得确实有理。
他们班只是个普通班，倘若太闯风头，包揽了许多奖项，势必会引起其他班的不满。
这是老师的权衡之计。
冉稚这样想着，略放下心来。
“接下来，是最佳剧本奖。获奖的班机是——高二十二班。”
又是十二班？而且拿的是最佳剧本奖？
冉稚忍不住皱起了眉。
当时彩排的时候，台下的语文组老师中，绝大部分都觉得他们班的课本剧内容深刻。
不是她自吹自擂，十二班的课本剧虽然有笑点，但是她可从未看透其中的半点深度，纯粹是为笑而笑。
冉稚握紧了拳。
她总觉得哪里有几分不对劲。
“陈透，你说……”冉稚迟疑了一下，“是不是这奖……”
陈透却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你别多虑的。一般颁小奖，都会给拿些拿不到最高奖的人多颁一些。”陈透道，“我们班和十二班比略胜一筹，但是学校却连着将两个小奖颁给了十二班，你知道说明什么吗？”
冉稚摇了摇头。
“说明，我们班要拿第一了！”陈透嘴角微微勾起，她的目光投向舞台，喃喃道，“我们班终于可以成功比过实验班了……”
两人正聊着，台上颁完了小奖后，开始宣布课本剧的最终名次。
“首先我要宣布的，是获得优胜奖的班级。”
课本剧一共只有一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
至于优胜奖，大家都知道，就是给没收到奖的班级一份鼓励而已。
“高二十一班，高二一班，高二……”
被念到班级名字的各班学习委员上台领奖时，脸上都带着几分尴尬，谁都知道，优胜奖并不是什么好的象征。
“接下来，是获得三等奖的班级，他们是高二五班，高二七班和高二九班。”
年级组长的话音刚落，冉稚便听到三班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
“我们居然在前三！”
“天哪！居然是前三！”
“太高兴了！”
三班的学生一个个都眉开眼笑。
他们原以为自己最多只能获得个三等奖，但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进入前三，拿到二等奖。
更何况，三班在课本剧开始前出现过一些小插曲，若不是四班的同学好心帮助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拿到这样的成绩。
想到这儿，三班的同学们或多或少对二班心存几分感激。
至于三班班主任向晓蓉，脸上早已溢满了笑容，谁都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极好。
她没怎么管过班内的课本剧，只是拨了些班费，鼓励了他们几句，没想到三班居然这么有出息，居然能进前三！
向晓蓉想着，这是班级好不容易挣来的荣誉，她得好好找个框，将这份荣誉挂到班级后面的板报上去！
“接下来，获得二等奖的班级是，高二三班……”
三班的同学早有预料。
他们自认自个儿班比不过四班和十二班，所以能拿个二等奖，也足够他们开心一阵了。
“至于另一个获得二等奖的班级……”年级组长将手中的奖状靠近了些，他拖长的音调，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提起了心。
“高二四班。”年级组长道，“获得一等奖的班机是，高二十二班。”
说完，他站在台上，等待两个班级派人上去领奖。
什么？他们班只拿到了二等奖？
冉稚不敢相信，她轻轻摇了摇头。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他们班的课本剧，不论是从立意，还是服装道具，都是获得过老师好评的，尤其这剧本还率先经过了他们班语文老师的认可……
无论从哪儿方面看，他们都不像是会获得二等奖的班级！
“不会吧？是我们听错了吗？”
“四班居然是二等奖？老师是不是评分出现了问题？”
“这不可能啊！明明四班的剧本更好看些，怎么可能只拿个二等奖？”
其他班级像是水滴入油锅，炸开了锅。
与他们产生明显反差的四班，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没有人出声说话，而是盯着舞台。
是他们听错了吧？他们班应该获得的是第一才对！
然而年级组长的再一次开口，狠狠地打断了他们的念想。
“请获得二等奖的高二四班，派同学上台领奖。”
四班的学习委员此时坐在冰凉的座椅上。
他双手握紧拳，却迟迟不肯上台一步。
他不服，也不相信这个最终结果！
他们班分明是能拿第一的，这其中必然是出了什么差错！
冉稚的目光投向了语文组老师所在的那个角落。
氤氲的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有些看不清他们班语文老师的反应了。
只是隐约看到他们在吵架。
一滴，一滴的泪水滴落到冉稚的手背上。
这是她拼了好几天写下的剧本，就算当初写完剧本后，冉稚生了肺炎，再最难受的期间，她也没有落下一滴泪。
但是在今天，听到最终名次的冉稚终于忍不住了。
冉稚低着头，她想蜷缩一团，她想躲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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