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稚这才想起来,有一个视频一直保存在她的手机里,还没给爸爸看过。
“爸,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买些绘画需要的工具。”冉稚道,“我画画的颜料什么的,有些不太够了。”
冉政道:“那我给你钱,你若是认识路,就自己去买吧。”
冉稚笑笑:“我这里还有上次买绘画工具剩下的钱,用那些剩余的钱去买,绰绰有余。”
吃过午饭后,冉稚拿着钱包,背着一个单肩包,穿上鞋,一个人兴冲冲地出了门。
她想着,除了视频外,她若是想要送爸爸一样东西,那非得是爸爸最喜欢的东西才是。
如果说爸爸最喜欢什么……
冉稚低头一笑。
冉稚拎着颜料画纸回到家时,冉政还未回到家。
她洗了洗手,将纸张铺开在桌面上,随后拿着手机,偷偷溜到了冉政房间,对着某个相片拍了一张照。
冉稚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上了锁,一个人开始在纸张上捣鼓起来。
这幅画,是冉稚画过所有画中,最大的一副。
纸张很大,且绘画难度也极大。
冉稚一遍遍地打着草稿,直画得天都暗了,才堪堪将稿定下。
冉稚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脖子。
“咚咚”,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冉稚,出来吃晚饭了。”
冉稚一下午的时间完全沉浸在绘画,自然没有发现爸爸早已经回来了,甚至还做好了晚饭。
她立马将画仔细地收起,随后打开房门:“我来了。”
这是给爸爸的生日礼物,也是给爸爸的一份惊喜。
冉稚看着沙发上空落的墙壁,嘴角划过一抹微笑。
——
这天,冉政正在家中忙着打扫。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他准备带冉稚出去吃一顿。然后后天大年夜,两人可以在家里边包饺子,吃火锅,看春晚,然后再出去放烟花……
说到烟花,冉政想着,今年估计是海市能放烟花的最后一年了。
在他的印象里,为了环境问题,海市从明年开始,不允许在市区放烟花,若是想放,就得去海市郊区放去。
冉政叹了口气,他得趁今年能放的时候,让冉稚一次性放得够。
他还记得,冉稚小时候一直都喜欢玩一种叫“仙女棒”的烟花。这种烟花是一根细细长长的小棒,可以拿在手上点燃,十分好看。
明天白天他出趟门,准备多买点这种烟花。
冉政正想着,听到了一阵开门声。
冉稚回来了。
冉稚见爸爸正在厨房间忙活,于是她加快脚步,将手中拎着的小箱子趁爸爸不注意,赶紧放到了客厅的冰箱里。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所以冉稚特地出门买了块蛋糕。
不过她看到爸爸只顾着打扫,冉稚想,爸爸肯定是忘记今天是他生日了。
冉稚走进了自己房间,将她画完的画拿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压在了被子底下。
“爸爸。”冉稚走到厨房间,靠在了厨房的门旁,“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做香煎五花肉,清炒蓬蒿菜,还有一份鱼丸汤。”冉政道,“今天少吃点,明天小年夜,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冉稚无奈地笑笑:“行。爸爸,我这才想起来,我有个视频没给你看。你现在有空吗?”
冉政道:“你等我洗完碗筷,我就来看视频。”
说着,冉政又问道:“你说的,是什么视频?”
冉稚一笑:“保密。”
冉政耸耸肩,他见冉稚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知道,冉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冉政洗完碗筷后,来到了客厅前。
冉稚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捣鼓着手机。
“爸,你来了?”冉稚高兴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
冉政坐了下来:“你究竟要给我看什么视频?这么神秘?”
冉稚笑笑,将手机上的视频投屏到了电视机上。
电视机一片黑暗。
“这是?”
“这是上学期在校庆晚会上,我们班排练的课本剧。”冉稚道,“爸爸,你不是一直都说,没能亲自看,觉得有些遗憾吗?”
“所以我特地让学校文艺部的同学帮我录了一份录像,带回来给你看。”
课本剧?
冉政想起,冉稚上学期在家捣鼓了许久课本剧。
在他上辈子的记忆中,冉稚班中的课本剧落了个最次的奖励,不过这次随着他放任冉稚参与学校的课本剧,他听说冉稚他们班拿下了校内不少的奖项,甚至还到校庆晚会上表演了。
原本他觉得有些遗憾,因为未能看到女儿改编的课本剧。
但是冉政原以为只是自己嘴上说说的事情,却没想到居然被冉稚放在了心里。
冉政心中有着些许感动之余,他坐正了身子,认真地观看起了课本剧。
冉稚轻点手机上的播放键,电视机上,也随之播放起了视频。
清脆的钢琴声响起,冉政下意识地朝着冉稚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没记错,那段时间冉稚一直练习着几首他没听冉稚弹过的新的钢琴曲。
冉政原以为,那是钢琴老师给冉稚新布置的练习曲。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冉政突然问道:“冉稚,你们排的这课本剧,名字叫什么?”
冉稚正放下手机,她站起身朝着冰箱的方向走去:“原文名叫《变形记》,改编后的课本剧,名字叫做《重生》。”
重生。
冉政轻抿着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电视上,舞台也渐渐亮起。
格里高尔重生了。
第55章 相册(改错字)
课本剧的表演时间并不长, 也就十多分钟而已。
最后一幕落下, 一切定格在了演职人员站在舞台上弯腰鞠躬的场景。
冉政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 家里的灯被冉稚关灭, 只留下客厅旁的一盏小灯。
而坐在他身边的冉稚,从一开始就离开了。
“冉稚?”冉政道,“我看完了。”
冉稚两只手背在身后, 走到冉政面前,问道:“爸爸, 你看完有什么感想吗?”
“剧情不错,很吸引人。”冉政回忆道,“你的同学们也都很出色。”
只不过……
冉政笑笑, 冉稚还是太年轻了。
一个人若是能够重生,只怕是会像他一样拼了命地改变上辈子人生轨迹中的那些遗憾。
钱财之物,又哪儿有解决遗憾来得重要呢?
他和冉稚终究是不同的,冉稚太年轻,从小顺风顺水地长大, 没遇到过太多的挫折。
冉稚听着冉政对课本剧的夸奖,脸上露出了几分窃喜。
她又立刻将脸上的这份窃喜收了回去。
“爸爸,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冉稚突然问道。
日子?
冉政试探着回答道:“小年夜前一天?”
冉稚摇摇头, 随后将藏在自己身后的,点着蜡烛的小蛋糕,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心。
小蛋糕的款式是钢琴的样式,和很久之前, 冉政带回来的那款钢琴式小蛋糕几乎一模一样。
“爸爸,生日快乐。”冉稚道,“这是我跑了好多家蛋糕店,才找到的钢琴款式的小蛋糕。我记得你喜欢这款蛋糕,不是吗?”
冉稚将蛋糕移到冉政面前:“爸爸,许个愿望,然后将蜡烛吹灭吧!”
今天是他的生日?
冉政这几天只顾着置办过年物品和冉稚了,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
况且,他已经许久没有过生日了。
冉政看着冉稚手中那块小小的蛋糕。
蛋糕虽然不贵,但是却代表了冉稚对他的心意。
冉政知道,倘若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这世上也永远有一个记着他的人。
那个人就是冉稚。
冉政探过身,将蜡烛一口气吹灭。
他这辈子的愿望无他,只愿女儿一生平安就好。
“生日快乐!”
冉稚放下了蛋糕,随后又拿出了一个卷起的画卷。
“爸爸,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冉政接过画卷,他还未打开:“你送我一幅画吗?”
冉稚点点头。
她想着,以往冉政不愿让自己花钱给他买东西,那么她就只能尽量地节省开支,送些让爸爸开心的礼物。
冉政慢慢地展开手中的画卷。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其次是他的身影。
多年来,冉政每天的衣着永远是衬衫加西裤,配上一双皮鞋,偶尔在正式场合会在外套上一件西装。
寒来暑往,他的着装上唯一的变化,也不过是西裤加厚,衬衫长短袖不一而已。
所以画卷上的男人也穿着这样的衣服,理的头发也是他一成不变的板寸。
和他最像的,是他的眉眼。
这才让冉政一眼认出画中的自己。
冉稚送了一副他的画像?
然而并不仅如此,因为他手中的画卷还未完全展开。
随后,又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女孩儿梳着马尾,眉眼弯弯,白净可爱。
那是冉稚。
画上的冉稚穿着明格中学的校服,她紧挨着冉政,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的表情,仿若在对着镜头拍照似的。
此时的画卷还有一部分没有展开。
难道说……
冉政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画卷剩余部分会画些什么内容。
矛盾的情绪充斥心头。
冉政既想继续打开这副未看完的画卷,又有些舍不得打开。
最后,他还是将画卷完全展开了。
一个留着微长卷曲头发的女人,站在冉稚身边,她身上穿着冉政熟悉的那件碎花连衣裙。
她的手揽着冉稚的肩膀,三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这一幕,冉政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
但是疾病夺走了她的生命,让她无法看到冉稚长大的模样。
那是冉政和她心中一辈子的遗憾。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眶落下,拍打在画卷上,画卷上的一朵精致小花被泪水晕染开来。
冉政立马伸手拭去了眼泪。
“冉稚,谢谢你。”
冉政深吸一口气,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冉政强忍着压抑住泪意,但是收效甚微。
泪水一滴滴落下,停不下来。
“我先回房间一下,一会儿马上出来。”
此时的灯还是只亮着一盏,冉稚并未看清冉政的神情。
不过她想着,爸爸应该对自己送他的礼物很满意吧?
冉稚微扬起嘴角。
她对自己送的礼物也十分满意。
曾经无数次,冉稚也幻想过,如果妈妈还在这个世界上该有多好。
妈妈会用着全世界最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聊天,讲故事。
妈妈会将她抱在怀中,安抚她。
妈妈还会陪她出去买衣服,给她梳头发……
但是冉稚知道,这些都是她强求不来的。
妈妈因为生病,再也无法看着她长大了。
这不仅是冉政心里的遗憾,也是冉稚心中的遗憾。
她遗憾,自己记不清妈妈的音容,只有在看到妈妈照片时,才能回忆起过去的零星点点。
妈妈去世的时候,冉稚并不是完全不记事。
她只知道,那段时间爸爸阴郁得可怕,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妈妈的名字,甚至与他过去的好友断了个干净。
所以冉稚一直都不知道妈妈叫什么,她所见到的,只有那张摆在冉政床头,看上去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相片。
虽然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小小相片,却让冉稚始终相信,妈妈在天上看着自己呢。
“冉稚,趁着今天,我也给你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吧。”
不知何时,冉政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他手中拿着厚厚一沓相册。
冉稚长这么大以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家里竟然还有她小时候的照片。
甚至冉政手中的相册都让她感到十分陌生。
“这相册……有我的照片?”冉稚问道。
冉政打开客厅所有的灯:“是的。不仅有你的,还有你妈妈的。”
妈妈……
冉稚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怅然若失,很快她坐到了沙发上,期待着和爸爸一起看过去的照片。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正对着镜头微笑。
冉稚下意识地看了冉政一眼。
也许这份相册中,主角是妈妈才对。
的确,这相册里主要是以女人为主,冉稚只出现在相册的后半部分。
冉稚乖巧地坐在一旁,冉政沉默不言地慢慢翻动着。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翻动这份相册了。
妻子的去世,对于他而言,一直都是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
冉政除了在床头上摆放一张她的照片作为纪念外,其它和她有关的照片,他都小心翼翼地保存下来,然后放在带锁抽屉中的最下层。
因为他一看到妻子的笑脸,都会痛恨那个面对疾病时束手无策的自己。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
冉政在见到那副由冉稚手绘的“全家福”时,感觉过去多年的郁结于心,让他慢慢释然。
毕竟冉稚算是她生命中的另一种延续,不是吗?
更何况,那副全家福,也圆上了自己和她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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