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哑口无言。算了,念他初来乍到,这种“社会实践”十分必要。
“所以这99件事里,现在咱们能做的只有77件,去掉已经打卡的24件,还剩53……”
他不慌不忙地算数,“一天一到两件,差不多了。不用着急。”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佟彤打开手机上的音乐盒子,很狗腿地献上半副耳机。
他接过来塞在耳中,跟她一块儿听……
过了半秒钟,他就把耳机揪了出来,难以置信地问:“现在谈恋爱流行一块儿听相声了?”
“有人还专门买票去听现场呢。”佟彤无所谓地说,然后就被耳机里的段子逗乐了。
“陈年老段子,我一百年前就听过。”他终于受不了,“换一个。”
她只好一边心疼自己的流量,一边在网上找啊找,找出一个浪漫怀旧金曲专辑。
“这个不错……”
“也听过。二十年前就听腻了。”他淡淡道。
真难伺候。佟彤忽然有种错觉,自从她“表白成功”以后,大宝贝儿的口味刁钻程度直线上升。
相声也听过,快板也听过,各种评书也听过,经典名曲也听过。不经典的那些偏门呢,他还嫌不好听。
佟彤没办法,看了看时间,18:59。
她破罐破摔地说:“那只好听新闻联播了。这个肯定新鲜。”
……
听了半个小时的新闻联播。
公交车慢悠悠地开着,车上的乘客上上落落。惨绝人寰的晚高峰已经快过去了,座位倒是始终有富余。
大家看着最后一排有一对小情侣在共享耳机,都很体贴地不去打扰,坐在了前半部分。
直到情侣中的小女生从男友的肩膀上醒过来,迷迷糊糊一个懒腰,把耳机拽到了半空。
公交车里顿时播放起了铿锵的《新闻联播》片尾曲。
车里的乘客:“……”
前头有个老妈在教训儿子:“看看人家!你要是这样不愁考不上公务员!”
佟彤手忙脚乱关闭手机音量。眼看前头一个个扭过来的脑袋,脸上都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忽然控制不住的想笑,藏在前面座位的椅背后面,乐得花枝乱颤。
希孟微笑着看她傻乐。
公交车早就出了二环,穿过低矮的中心城区后,一座座地标性高楼拔地而起,各种风格的夜生活音乐随风灌进车内。
但现在,高楼渐次稀疏,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也渐渐熄灭,到《新闻联播》结束,整个窗外就只剩下规律掠过的路灯灯光,看得久了,很有催眠的功效。
好像在往郊区开。
天色全黑。佟彤忍不住问:“你要去哪儿?”
要是她随随便便交个凡人男友,还在互相了解阶段,这时候不免会生出点警惕之心,脑海里闪过一些丧心病狂的社会新闻。
但她身边是谁啊,快一千岁的活神仙。他就算把她往八宝山带她也不怕——他就是现成的辟邪护身符。
她只是很上道地问:“要不要给我姥姥发信,说晚上不回家睡了?”
“嗯,可以。”
他倒忘了这点。人类嘛,谁都有点家庭羁绊,没法说走就走。
佟彤于是低头发微信,果断告诉姥姥自己今天住同学家。
然后又联系了张浩然,请他帮忙照顾一下姥姥。
“这还用你说。我现在跟奶奶一块儿看电视呢。”张浩然很快回,“住哪个同学家啊?是咱们的同学吗?我认识吗?”
想必是姥姥收到她的信息,随手就给张浩然看了。
这人跟她的人际关系网交叉太深了。佟彤一时想不出个合适的人名。
张浩然刨根问底了几句,大概是忽然开窍,不问了。过了几秒钟,意味深长地发了个单身狗流泪的表情包。
“玩得愉快。”
佟彤脸上一热,欲盖弥彰地回:“想什么呢,我们现在在……”
公交车一个刹停,到站了。她往窗外一看,月明星稀。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作者多勤快,彤妹的时间已经过到2019年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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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翻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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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洛 评论: 给我把车开上高速呜呜呜呜求求作者了我窥探千里江山图好久了!日他!(晋江专审:不,你不想)
浅色夏末 评论: 不带大宝贝看看70年大阅兵吗,老祖宗就是老祖宗忽悠人起来一套套的(作者自己都还没看呢)
Alice 评论:有掉渣风险emmm脑补了一下~话说前几天在医院见到了牛皮癣患者哈哈哈哈哈哈哈(美人我对不起你(拖出去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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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然去 评论: 新闻联播,厉害了!(彤妹:心累……)
换个昵称 评论: 都不亲亲!!这恋爱谈的(刚开始憋急)
靖猗 评论:我猜是看星空还是露营?(不告诉你)
数字菌 评论: 咦,大大也要等到年底再更新吗?哈哈哈(真这样你们手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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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 评论:啊好心酸(明明甜的呀)
浮生大梦 评论: 两个月恋爱???(嗯……)
blueblue 评论:大宝贝:分手我会气掉渣,然后你就把牢底坐穿吧! ! !(大宝贝内心get)
说说笑笑 评论: 记得以前有位师兄,官样文章也得特好,入党申请书也写的声情并茂,有人问秘诀,他微笑:多看《新闻联播》(学到了!)
第88章
公交车上本来就稀稀拉拉没几个人, 到了这站,全下车了。
希孟把她的手机按熄, 不满地说:“给姥姥发完信没有?又跟谁聊上了。”
佟彤也匆匆跟他下车,一本正经地交代:“前男友。”
他把她拉到公交车站牌下面立正, 冷冷道:“我可以报警吗?这里有人破坏文物, 想把他气掉渣。”
他说完, 自己绷不住,乐了。
冷峻的面容如同春水初融,化成一圈圈温柔的笑纹。
佟彤哈哈大笑。
冬天的夜晚风如刀割。佟彤穿得厚, 身上尚且带着车里的暖气余温, 整个脑袋却像是一头栽进了冰箱, 头发都冻硬了。
大衣后头连着帽子。希孟随手给她兜上。
她视线被挡了左右各半,但还是能看到, 下车的地方并不算荒凉,反而远远近近的有不少人聚集。很多人扛着三脚架、单反相机, 还有拖着登山杖的,稀稀拉拉的往不远处一座小山上走去。
北京西郊多山。佟彤讶异问道:“大晚上的, 你要跟我爬山?”
他笑而不语,带着她加入登山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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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个新开发的景点,门口立着一个公厕,一个售票亭。白天还有人收门票, 夜里干脆大门敞开,免费了。
说实话,北京周边的山算不上什么绝色景区。又不算高, 也不算险峻,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名人遗迹。冬天到来之后,山上的树木叶子掉光,光秃秃的一大片,也不算好看。
只有山道沿线的一串新立的小路灯,做成复古的灯笼形状,虽然比民宿门口的灯笼差远了,但也有那么点意思。
但佟彤想着,难得祖宗有此兴致。他又没时间出远门去爬华山黄山,只能找个门头沟小山意思意思,过过旅游的瘾。
所以她就从善如流地跟着他,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一步步往上走。
顺便拿出手机定位,发现他们眼下在北京城的正西面。
手机马上又被没收了。
“网瘾少女,你能坚持一个小时不看手机吗?”希孟无奈,“你身边是稀世国宝,寻常人排队三小时观看五分钟,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佟彤笑嘻嘻地抬头,轻佻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我还能上手碰呢。”
手中微微一暖。不管外面是寒风凛冽还是热气蒸腾,他的体温始终很稳定,属于冬暖夏凉型智能控温产品。
佟彤心想,大概是因为他在故宫得到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精心呵护,恒温恒湿……
胡思乱想刚开个头,让他捉住了手,握住了冰凉的指尖。
把她的手从脸上扒拉下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批评:
“放肆。没大没小。”
他要面子,周围登山的游客中明明也有几对情侣,爬个小山跟侠侣闯江湖似的,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腻腻歪歪缠缠绵绵,走出各种曲折的路线。
他大概对现代年轻人的奔放程度有点保留意见,虽然见得惯了,但自己实践起来,大概还是觉得颇为跌份。
什么“正常社交”,见鬼去吧,一点都不正常。
所以他很矜持地走着,走得潇洒生风,连佟彤的手都少牵。
但既然她自己送上门,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笑纳了,顺便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严严实实落到最底下。
佟彤笑话他:“这还要藏着啊!您要是想体验一下那种不公开的地下恋情,我有几个建议……”
她忽然卡壳了。他的手在衣兜里没闲着,摸索到她的五指缝,然后大大方方地插了进去,跟她来了个十指相扣。
外头不显山不露水,只是衣兜微微鼓起来。
他的手也是温热的,指尖掌心都带薄茧,骨节分明而不突兀。
这是一双灵活的手,给他一支笔,他就能绘出世间最徜徉恣睢的线条;他随便在一张肖像画上抹出几道花,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把平庸变成艺术;他随手在空气中一抓,就能让浮尘听他的话,化为韵律十足的美妙图景,让人心醉神迷。
而现在,他忽发奇想,这只手大材小用地在她掌心刮了刮,顺着她的掌纹,好奇地从头捋到尾。
佟彤全身如过电,手腕以上的骨头全罢工了,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连头皮都有点发麻,帽子里一片燥热。
希孟笑着问她:“什么建议?我听着呢。”
建议个大头鬼。她脑子全空了,填满了各种废料。
她支支吾吾地说:“看脚下,小心台阶……”
一边心里更加确定,他肯定是偷偷看她手机里的小说了……
浑浑噩噩的跟他转了个小弯,佟彤都不敢抬头,全身的感官被一条细线牵着,随着他那几根手指摇摇摆摆。
直到听他有些好笑地提醒:“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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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震撼了。
“我天,我从来没见过……”
在她面前铺开的,是一个灯光组成的巨大网格,一圈圈,一道道,跳跃着色彩斑斓的城市灯光。
天气晴朗,能见度很高,山坡上又没有植被遮挡。从这个北京郊区的小山坡上,正好能眺望到帝都的全景。
仿佛一个巨型的棋盘。那一道最粗长的笔直光亮,是贯穿全城的长安街;沿着长安街一路鸟瞰,能叫得上名的京城地标尽收眼底:高楼林立的商业区中间,穿插着一片片低矮昏暗,那是一个个文物保护单位。
佟彤忍不住开始显摆:“那个是中央电视塔!那个是国家博物馆!那是……是动物园!那个是天坛!那个那个……咦……”
有一片陌生的五彩灯光,像一团团浪漫的云,围着一个人工湖轻缓跳跃。
佟彤想起来了:“那是丰台游乐园!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不过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听说最近被土豪公司收购,又开始活化,打算重新运营呢!”
头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自己的童年回忆,她眉开眼笑,心驰神往。
希孟问:“想去吗?”
她摇头笑笑:“年后才开业呢!而且据说门票都预售到5月份了。”
城市中央一片方正的黑暗区域,是已经关门熄灯的故宫博物院;沿着红墙,可以看到设有路灯的护城河轮廓。
故宫偏北是几座微微起伏的小山丘,山顶上五座亭子清晰可见;视线再稍微往北移动,是几块沉沉的不规则黑影,大约是后海的湖泊。湖中点着个小小的黄色顶灯,是北海的白塔。
佟彤兴奋地朝那里指:“我家我家,我家就在那儿附近。”
具体何处,离得太远,她也只能模糊说出个大概。
“就那个、那里……”
她摸出手机,打算和地图上对照一下。
刚点亮屏幕,又想起什么,讪讪地朝希孟一笑,手机收回兜里。
才不是网瘾少女呢。
他轻轻一笑,问:“你没来过这儿?”
“没有。是不是个新开发的景区?”佟彤按捺住上网查询的冲动,回归本真,一切靠张嘴问,“不过这儿景色可真好……”
难怪每天晚上都有人来不辞辛苦地爬山,还带着□□短炮装备齐全。在他俩身边的空地上,已经架了好几个三脚架,大概是摄影爱好者专门过来拍摄延时夜景。
浩大的城市,一条条街道、一座座房屋,组成了人类社会的血管和细胞。那血管里时不时的出现几个绚丽的光点,不知是哪里在堵车。
就连堵车都那么有节奏,那么有美感。
佟彤就地找个石阶,招呼希孟坐下,面对一地灯火,两人并肩发呆。
忽然佟彤又发现了什么:“等等,这天际线……”
璀璨的城市框架中,大街小巷穿插其中,一座座地标性建筑一览无余,背靠着北面若隐若现的群山,勾勒出一道独一无二的天际线。
和希孟当初在民宿门口,随手涂抹出的那道天际线,堪堪吻合。
佟彤以前以为,他大约是在网上、电视上看到过帝都航拍的镜头,以此为蓝本绘的。
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他在那墙上绘的,也许是实景……
“你来过这儿?什么时候?怎么没告诉我?”
这景区连她都没听说过,依山而建的石阶明显是新修的,有些地方的路牌还没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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