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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的文物成精了——南方赤火

时间:2019-12-12 09:45:56  作者:南方赤火
  “那又怎样?”他冷冷说,“反正等我死了,他们跟新的师傅。”
  佟彤表示没必要在这两个人路人身上浪费时间,“我可以帮你啊!只要你吩咐下来的杂活,我尽心尽力帮你去办,肯定比那两个懒虫快多了!”
  “你?”
  他用心回想了一阵,才记起来:“是了,你也习丹青。”
  他从来都懒得跟人讲客套。即便是吃人嘴软,刚刚被她喂了一肚香糖果子,听她毛遂自荐要来做助手,稍微思量了一下,马上进入状态。
  “那好。”他笑道,“你先勾个线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他忽然蹙眉。
  原本苍白的脸色好像突然覆了一层霜,眉头间填满冷硬的痛楚。
  “嘶……”
  他忽然倒在榻上。
  佟彤连忙去扶,手上感到他的体温直线上升。
  “没什么……”他额头很快滴出冷汗,用力说,“高烧,几天来一次……太医施针也没用……熬过去就好了……”
  未能及时治疗的伤臂带给他严重的感染,这在古代基本就等同于判了死刑。
  佟彤束手无策,更糟糕的是,她知道即使把太医院的老头子全叫来,他们大约也通通束手无策。
  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吩咐自己的下人:“愣着干什么!温水、手帕……等等我上礼拜刚看过一个讲高烧急救的公众号……怎么说的来着……”
  一波高烧来得格外猛烈。等太医们感到的时候,希孟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张清秀的脸痛苦到扭曲。他半昏迷着,紧紧抱着佟彤的胳膊,火烧火燎的声音,似乎是向她求救。
  “痛……手痛……全身痛……”
  像是在火海里翻滚,像是血管里流着岩浆。
  他的胸肺里鼓动着灼热的烟灰,身体却是冰冷,从指尖到脚踝都麻木到刺痛,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自己大限将至。
  佟彤心痛如绞,像是抱着一块灼热的炭,头脑也仿佛烧空了,一片空白。
  她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只是这个天杀的创作层里发生的一点分支剧情。实际上……
  实际上他临终前可能没那么痛苦……
  但她直觉明白,实际上可能正相反,甚至更甚……
  为什么《千里江山图》的创作层里阴风怒号,沉重的雨点永不停歇,像是在日复一日的渡劫。天上的闪电撕裂人心,暴雨中夹杂的一道道雷鸣,全是痛苦而愤怒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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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孟终于被一群太医接管走了。佟彤隐约听到有人感叹:“唉,到底是年轻……能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了……”
  画笔散落一地。两个学徒终于干了点人事,把几近完工的画作罩了起来,保护好。
  佟彤茫然四顾,乖乖地跟着宫女回到自己的闺房。
  宫女太监们忐忑不安。看着帝姬阴沉四射的面孔,像等楼上另一只靴子掉下来一样,等着她还有什么脑洞破天的吩咐。
  可是等了半天,她只是说:“给我换衣服吧。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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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伺候疯帝姬的下人们最近终于松口气。帝姬不再到处打卡胡闹,而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稳定的兴趣点。
  她每日雷打不动,到画院去学艺!
  纵览天下,当今圣上是最大的艺术家。皇家子弟也有不少人进画院深造镀金,跟的都是全国知名的书画圣手。
  然而这位疯姑娘品位独特,她赖在一个半死不活的画师那里,每天任劳任怨,做一些洗笔、调色、试色之类的最基础的活计。
  虽然大家弄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起码她消停了,众人都松口气。
  开始还提心吊胆地守在画室外头,生怕里面突然发生打砸,或是爆出什么命案;几天过去,发现风平浪静,众人也就乐得偷懒,权当那画室是另一个特护病房,每天把她准时送过去完事。
  而佟彤本人简直对此上瘾。去希孟的画室里帮忙,成了每天早晨督促她醒来的动力。
  这简直是大师级督导啊!
  她本人虽然有些国画底子,但是在希孟面前完全都是渣渣,基本上就是共享单车和高铁的区别。
  就算希孟身心健康,真的收她为弟子,一步一步的进行专业辅导,其实也不会对她有多大作用——差距太大了,就像把个一年级小学生骤然丢进哈佛课堂,她完全消受不起。
  反倒是帮他做这些零碎杂活的时候,言传身教,从一个个不起眼的细节当中,她学到了不少宗师态度。
  有了她跑前跑后,《千里江山图》的收尾工作骤然变得高效起来。
  希孟依旧三天两头的高烧发病,每次都痛苦地挺了过来。
  画卷日臻完善,但与此同时,他的生命力一点点暗淡下去。
  终于,他连笔也拿不住了。佟彤吃力地扶着他,将这幅巨大长卷从头巡视一遍。
  “太完美了!”她由衷感叹。
  “缺点什么。”他毫不在意地泼冷水。
  佟彤固执地说:“这就是成品。再添什么都是画蛇添足。”
  她见过成品的模样,当然有资格这么说。
  可他却轻轻笑一笑,动动已经接近僵硬的手指,选了一杆最细的狼毫笔。
  佟彤帮他蘸墨,在砚台边缘舔舐笔尖,直到他颔首表示满意。
  “像我这个级别的画师作品,呈给圣上之前,不许私自留名。”他轻着声音,给她阐述画院规矩,“等圣上过目验收,再决定作品等级和去向。若运气好,那时才能有机会签自己的名字。”
  古代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画院是皇帝直接资助,有什么产出,都归属于皇帝本人。
  希孟一边说,一边公然违纪,眼中露出做坏事的兴奋,“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于是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伸手落笔——
  他拿不住笔,笔杆落到地上,啪嗒一声轻响。
  他不服气,让佟彤帮忙把笔捡起来。
  伤口肿痛,他半边身子剧颤。
  他不甘心地轻轻咬牙,左手握紧了拳。
  “再给我捡……”
  佟彤拿着笔,问他:“我帮你?”
  帝姬跟他一起公然干坏事,希孟脸上绽出笑容。
  “好。柜子里的习作上都有我的花押。你别描岔了。”
  佟彤并没有听从他的话,去柜子里找习作。而是随便揭了一张纸,在那上面一气呵成——
  希孟大惊:“你怎么知道我的……”
  佟彤微微一笑,看着他眼睛说:“当时在成都开会,那个施一鸣揪着你打假,让我当众打了脸,那时候我就将你的花押看熟了,后来还自己练过好几遍。”
  希孟满目茫然,将这话琢磨了好一阵,最后问:“你还好吗?”
  得,这是以为她又“发病”了,胡言乱语呢。
  佟彤不理会这个话头,在他指定的位置签了他的花押。她手很稳,笔画如蚊蝇之细。
  这个花押淹没在巨幅长卷中,如大海里的一粒沙,就算别人知道位置,特意去找,也未必有那个眼力分辨出来。
  画卷摊平在桌案上,岿然望天,清秀和浓郁融合在一起,述说着某种强烈的情感。
  和原先那个“锦绣江山”的题目已经不太符合了。任谁第一眼看,都不会觉得它是一幅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作品。
  从打第一笔草稿开始,他就知道,这不是为官家而画,是为自己。
  佟彤蓦地问他:“你想没想过,人死之后,魂魄还不散,而是……存在什么地方?”
  他靠在她臂弯里,慢慢躺回榻上,攒了些气力,才笑:“谁会奢望这些呢?”
  “你觉得呢?”她不依不饶问。
  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希望最好能留在这画里。”
  佟彤霎时激动,问:“为什么?你放心不下?”
  “那样我就能天天听到别人的赞美和膜拜啦。”他舒畅地一笑。
  虽然此画还未曾公之于众,但他有足够的自信,就算是圣上本人,也只能对它叹为观止。
  “对了,彤妹。”他忽然说。
  他自知不久于人世,还管什么道德礼法,怎么出格怎么来,碍于身体虚弱,干不出什么太玩世不恭的事儿,但对“帝姬”直呼一个闺名,还是毫无心理压力。
  他用完好的左手手指拨弄她的衣袖,温柔地说:“你这阵子一直跟我说,人有轮回,你我下辈子也许会重逢什么的,我都听进去了。但我若真走了,你也切莫将这些想法太当回事,别等什么重逢,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按时吃药。”
  佟彤简直要仰天长啸了。他到现在还以为她脑子不清楚。即便是她把“下辈子”的种种情形都对他说了,他依旧以为那是疯言疯语。
  还嘱咐她“按时吃药”呢!
  什么叫虐心?被人虐心只是赚眼泪,她一边哭一边想吐血。
  “我、没、病!”
  他抬头望天花板,宽容地一笑:“在你说的那个千年后的世界,你当然是没病了。可放到现在,此时此刻,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没事,我们都有病。”
  “好啦,不哭。以后若真有孟婆来灌我喝汤,我不喝,学你吐掉,满意了吧?”
  佟彤跪坐在榻边,他颤着手,给她拭泪。
  她凑近他的耳朵,近距离地看着那双纤长的睫毛开了又闭。
  “既然完工了,”她旧事重提,“明天就让太医们给你做手术吧?万一有一线活路呢?下辈子什么的不靠谱,咱们争取这辈子再拼一把,好不好?”
  希孟不知道“做手术”是什么意思,但上下文一听,也明白了她的提议。
  原本他不奢望在这画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完工。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发狠,用透支身体来换取瞬间的灵感和思潮。
  但现在又不一样……
  他最重要的一桩心事已了了。
  他的生活中多了一些奇怪的牵挂。
  病痛的折磨时隐时现,有时候就像睡梦中的噪音,身体已习惯它的存在,但当他出离这种习惯,猛然意识到的时候,那痛苦就接踵而至地打击下来,让他咬紧牙关,说不出话。
  许久,他才微弱地点点头。
  “若幸而成功,那时你莫要嫌我丑。”
  佟彤欣喜若狂。
  “不会不会,那样就更像饱经风霜的大侠了,别有魅力……”
  他听她瞎贫,眼角绽出暗淡的笑意。端正隽秀的五官不约而同的活了,消瘦的脸颊透出隐约血气,显出一种颓废的美。
  佟彤心理斗争了约莫半秒钟,悄悄凑过去,打算趁他不注意,飞速亲一下他的脸。
  希孟果然没注意,恰好想起来什么,转头问她:“你……”
  就那么巧!
  她完全僵住了,像是四肢百骸都凭空消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唇,真冰冷啊。
  她愣着,感到衔住的两片唇微动。他说:“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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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彤几乎一夜未眠。天色未亮她就到达画院。
  希孟的画室大门紧闭。
  她无端心中一紧,冲着门口围着的一堆太医发问:“怎么不进去?不是说好了动手术吗?我寻思也不需要家属签字吧?”
  太医们自动忽略她的胡言乱语,面色肃穆,齐齐向她行礼。
  “帝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门半开,榻上的少年君子恬静地沉睡,伤势斑驳的右手,紧紧握着他最喜爱的一支笔。
  有人将被单盖到他的胸膛。那片布都比他有活力,清风吹过,掀起一个角。
  他的脸,精雕细琢,仿佛一部冰雕。嘴角抿着,凝固了最后的倔强。
  他生平唯一的那一幅巨型画作已经被人小心卷起,装在一个大盒子里。画室里空空荡荡,墙上、地上到处都溅了颜料墨色,青绿赭红斑斑点点,像是在他身周点了一层烟花。
  佟彤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绞了一下,隐隐作痛。脚下的大地似乎晃了几晃,让她头晕。
  刚才还神隐的宫人们此时都刷了出来,围在她身边,公事公办地劝她节哀。
  佟彤拔腿就朝画室走进去。没人敢拦她。
  她走近那个曾经惊才绝艳的躯壳,缓缓地伸手,想触碰他的脸。
  他昨天明明还能说话,还能短暂地握笔。他高烧发作时,也未必比往日更厉害。
  他还吻她,事后面对她虚张声势的质问“竟然胆敢对帝姬无礼”,他若无其事地仰头看天,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住,我有病。”
  她不信他就这么冰冷下去……
  她的手指穿过凝白的肌肤,触到虚空一片。
  她惊讶地发现,希孟的身体在慢慢变得透明!
  不光是他,她周围的床榻、桌椅、纸笔、沾满颜料的墙,全都像落入了海底龙宫一样,在她眼前渐渐溶解,渐渐远去。
  身后的一声声“节哀”显得遥远万分。
  她蓦然想起昨天希孟跟她开玩笑:
  “以后若真有孟婆来灌我喝汤,我不喝,行了吧?”
  他的魂魄,大约已入画了吧?
  画中的时间横亘古今。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自由。
  而他的画中之魂,也继承了这个创作层里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完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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