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道:“这批阅的红字,字迹不对。”
“我也看出来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陛下……没那么糊涂吧?”
“可说不准!”
其他人听见他们说话,低着头一看,道:“我的跟以前没区别。”
“我的倒是有不同,语气也不一样了。”
“现在批阅奏折的,是个女人!”冉又锋沉声道。
他说着,一个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杯哐当几声叠响,其他人也都神色震惊又严肃:“冉尚书,那我们这该怎么办?”
冉又锋扫过他们:“你们就没看出这是谁?”
众人喃喃,不敢说话。
冉又锋冷笑一声,别人怕颜丞相,他可不怕,他冷声道:“这肯定是贵妃的字!”
“既然贵妃敢插手政务,肯定是陛下纵容的,果然是祸国妖妃,之前还否认,陛下辛辛苦苦为她洗脱妖妃之名,自己却贪心不足,真是可笑,女子之身,竟然胆敢参政!”
众人不敢说话,他们都比冉又锋低一些。
此时一个个低着头,神色复杂又震惊。
冉又锋却毫不客气:“本官是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诸位大人是何想法?”
“在下与大人一般。”
“大人为国为民,某自然与大人一起。”
“……”
冉又锋满意的点头,沉声道:“再等等,若是就这一次,姑且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忍了,但若是胆敢继续,本官定让她后悔!自古女子就不能入朝堂,尤其后宫不得干政,颜丞相真是养出一个好女儿了!”
*****
看出来的人不少,颜清从未刻意掩饰自己的笔迹。
但敢说话的人没有,才第一天,大家都保持沉默。
而颜清,也在当天晚上便收到来自颜丞相的信,全程都是在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到底要做什么,但没有责怪。
颜清不敢回复,只当做没看见的,夹在某本书页里。
在第二天又一次估摸着下朝后了,她又直接去了太极殿。
太极殿对她从来都是大门敞开的,一路进去没人敢拦。
这一次傅容依旧在里面。
见颜清再次过来,傅容正纳闷。
正在跟傅容商讨昨天颜清提出的意见的姬烨宸,也是下意识止住了声音,看向颜清:“今天还是来看奏折的?”
“当然!”颜清对此颇有兴趣,见位置都被占了,也不客气,道:“给本宫搬个书桌过来。”
傅容则老老实实起来请安,眉眼间却藏着诧异,飞快的想到一些事。
今天他来,发现昨天的奏折今天已经批改完了,这不可能是陛下,他还没敢问,就被陛下拉着认真讨论关于奏折的改革,又是晕乎乎的。
这两天,满肚子疑惑都没有得到解答,甚至怀疑眼前的皇帝莫不是被人掉包了?
然而就在此时,他仿佛知道了什么。
昨天剩余的奏折,是贵妃搞定的?
天啊!
他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是。”得了姬烨宸的眼色,江文德带人去干活。
姬烨宸起身道:“坐这吧。”
颜清抿唇浅笑,上前两步,又忽然顿住,怀疑的看着他:“那你呢?”
不会是要跟她坐在一起吧?
那不可能的!
嫌弃太过明显,姬烨宸刚心情不错的脸又一次沉下来,这女人永远都能掌控他的心脏,简单一句话,瞬间让他心情沉入谷底,声音都冷了许多,道:“孤坐你旁边。”
“……可以。”颜清勉强同意了,还想着昨天他打下手的事。
姬烨宸俊脸阴沉,移开视线,他不敢再看了,就怕一个忍不住,就过去将眼前女人咬一口。
最好咬在脖子上!
看她再敢说那些让人讨厌的话不!
然而也只是想想,姬烨宸在她过来时,还是主动将位置让开,等江文德将新的板凳拿过来时,他才坐在她身边,像昨天那般帮她整理折子。
颜清对他的配合还是挺适应的,姬烨宸不发神经的时候,挺安静的,话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她也不喜欢吵闹。
她刚一坐下,就察觉到这椅子的不同。
这人在椅子上垫了不少东西,坐上去软绵绵的,后腰也有专门的东西抵着,坐上去舒舒服服的,颜清不禁感叹,姬烨宸这人果然会享受啊!
只是颜清一转头,却看见有个目光正疑惑的偷瞄她,她挑眉:“做事。”
“是!”傅容神色微敛,赶紧低头干活。
今天姬烨宸已经提前让人将折子分类了,早安晚安这些折子都交给傅容来处理,也不是每个都会,稍微有些意义的折子才会理会,其他的都丢垃圾桶了。
颜清说得对,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个类型的折子上。
……
颜清低头看着稍微重要一点的折子,但他们都废话一大堆,看得颜清火急燎急的,眉头从一开始的舒展,到后来皱起,到现在已经皱巴成一个川字了。
手上新的奏折还没彻底看完,颜清便将奏折往桌子上一丢。
“啪!”的脆响声出现,书房内的几人都看过来。
姬烨宸:“不高兴?”
他将奏折拿过来看了一眼,很正常的内容呀。
颜清道:“这里面说的内容,我能用三句话说出来:肯求减免江远一带赋税,原因:今年收成不好,百姓自己都快吃不饱了,因此需要见面税收,可是他用了这么长的话,看得我头疼。”
姬烨宸想笑,小姑娘俏脸紧绷,看着严肃,但那两颊的肉肉在此时破坏了这种严肃感,然而那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珠子却还是气鼓鼓的。
他紧绷着脸,本就冷硬的轮廓越发僵硬,暗沉的眸子看着她:“那该怎么办?”
颜清道:“昨天跟你说的那个还没执行吧?再加一条,奏折只能写三个点: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以及一些备注,多的炫耀文采的,就不用了,谁要敢多费笔墨,让他多写几篇民生论供读书人观摩也是可以的。”
姬烨宸乖乖点头,拿出昨天写了的纸张,按照她说的,再次补充记下来。
傅容小声道:“娘娘,有些臣子通过奏折展示文采,也是想要自己被陛下看中,从而得到重用。”
颜清反问:“作为一个父母官,是需要文采还是实干?”
傅容:“……实干。”
“这不就行了,想要展示文采,可以去当书生,做官,要的是做事的能力,文采只是锦上添花,够用就好。”颜清说完,继续低头看。
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文采这种东西可以被称为一种艺术,但为官之人,需要的是一心为民的信念,以及足够在官场周旋的手段。
傅容眸色微动,面露深思,一时看着颜清愣神了。
直到一道凉飕飕的目光看过来,他恍然惊醒,见自家陛下正冷眼看着自己,目带警告,他赶紧低下头继续批阅这让人打哈欠的奏折:【陛下,安否?】
傅容写下:【孤安】
真他*妈无趣,娘娘说的是,这种奏折送上来也没用,卖弄文章的奏折同样也是浪费时间。
……
就在书房再次安静下来时,颜清忽然问:“科举都过了啊?”
她之前都没关注这些事,现在看见手中请旨,让姬烨宸将今年科举的那些人都册封一下,这才想起来。
原主那一世,被颜浧用来陷害她的状元郎甲恒正好在这一批。
甲恒是颜丞相的学生,不过这一点没人知道,甲恒也不是一穷二白,家中曾经是言情书网,只是后来落魄,意外被颜丞相看中,收作弟子,但未免被人口舌,颜丞相打算等他高中,再公布出来。
现在还没到公布的时候。
但原主和他见过几次,那人应该是爱慕原主的,只是对自己身份自卑,又知道宋煜的存在,从未表露。
“在这里。”颜清看似随口问一句,姬烨宸立马从一旁的架子上,将前几名的名单递给她。
颜清随意扫了一眼,见甲恒名字果然位居榜首,想了想,状似无意的说:“不是说北荒缺个父母官么?就他了,你下旨吧。”
傅容低着头,手中的比都写不下去了,恨不得将脑袋埋不见了。
太厉害了。
贵妃娘娘真狠啊,直接这样跟一国之君说话,还说的是一个父母官的任职。
姬烨宸不知道她又抽什么风,但见她说得这么肯定,憋闷了一下,努力好声好气道:“他现在还不够格!刚高中,最好在翰林院待一两年增加资历。”
姬烨宸觉得在颜清面前,自己对于朝堂的那点知识都能拿出来教她了。
真的是个任性妄为的女人,真以为官员都能这样随意任命的?
虽然他确实可以,但考虑到实际情况,麻烦挺多的。
但颜清就不,她猛的一拍桌子,真的周围人下意识颤*抖了一下身体,拧着柳眉,忍着手心拍在实木桌上的剧痛,咬牙哑声道:“我说他可以就可以,你下不下旨?”
傅容脸白了白,心中苦笑,完了,要出事了,要知道宸帝什么让别人这么指手画脚,还这么肆意妄为,甚至骑在他头上的。
谁知下一秒,就见姬烨宸反而率先软了语气:“好,下旨。”
傅容:“???”
这皇帝真的被人掉包了?
姬烨宸也生气,然而眼前的女人拍完桌子,那小手就迅速红了,从未受过这种痛的女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大大的水眸里盛满了泪水,眨巴一下,眼泪从眼眶里掉落,沾湿了长长的睫毛,配着那红彤彤的唇*瓣,别提多可怜了。
姬烨宸那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算了,索性他也不在意这个国家,刚准备认真,也是为了让她过得好一点,但她要折腾,就折腾吧。
姬烨宸对着颜清,是真的没脾气了。
手帕递过去,男人低沉的嗓音首次软和到让傅容听着觉得毛骨茸然:“别哭了,孤什么都依你!”
颜清一脸悲愤的接过手帕擦干净眼泪,愤愤道:“我才没哭!”
“嗯嗯,没哭,好了,继续看,还要做什么,你说,孤一起下旨。”姬烨宸好脾气的点头,意外的好说话,跟之前那种憋闷或者气愤或者愤怒的妥协都不一样,看着她的眼睛里都带着些许柔光和宠溺。
颜清眨巴眼,目光触及他的目光,立马感觉被烫了一下,不自然的移开,随手拿过一个奏折,“啪”的甩在他脸上,凶巴巴道:“看什么看,赶紧做事!”
要是平时,就算姬烨宸不对颜清做什么,也非得生好一会儿气,然而此时,脸都被打了,他也没什么气,反而乖乖的不再看。
皇帝和贵妃的动静挺大的,傅容即使没抬头也听得见,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全程一脸懵逼,到最后结束了,听着贵妃娘娘还在那用粗粝难听的声音任性的说:“这个名字不错,就安排在……”
宸帝:“好。”
然后就是写圣旨,盖玉玺印章的动静。
贵妃……是真的厉害!
而颜清,也没想到眼睛一红,就这么顺利。
莫名其妙流了一场眼泪后,她不管说什么,姬烨宸好像都很平静的接受了,哪怕再不合理的。
她偷偷瞄了眼姬烨宸,只见这人唇*瓣微翘,不再是常见的抿成一条直线的样子,冷毅的容颜都柔和了不少。
颜清反而不安了:“你都不想一下就同意?”
“孤说过,都依你。”姬烨宸淡声道。
现代有句个笑话:男人什么时候最有魅力?为你刷卡的时候。
颜清总觉得姬烨宸这个样子,就像是在给她刷卡,要什么,刷一下就搞定了。
她咽了咽口水,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果断按住自己那有些跳动不稳的心脏,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看奏折!
****
当天,圣旨从太极殿的书房里出来,好几道圣旨砸的人头晕目眩。
第一道:状元甲恒被任命为北荒知府,即日上任。
第二道:探花郎闻照入翰林院就职,还是翰林院最小的官职,到了这个位置的人,基本都是升迁无望,或者说得罪了谁的。
而颜清这样做也很简单,原主记忆里,将甲恒坑到被下药的原主身边的人,正式这个探花郎。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道,第四道……
一道道都极为荒唐,仿佛无迹可寻,不少人都同情状元和探花,一个被送到民不聊生的地方做父母官,一个可能官生就此中断,还有其他人。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圣旨砸的头晕眼花时,陛下说:这圣旨都是贵妃下的。
朝臣们:“!妖妃当道!”
“陛下清醒一点!”
“老臣愧对先帝!”
“……”
颜丞相则是:“……”随意吧,他老了,安份一点就行,女儿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反正劝说无用,只是更加认真的做着业绩,假如以后闺女翻车了,他还能接住她。
一时间所有朝臣都开始激烈的反抗,朝堂上争执不休的便是后妃摄政,理应当斩首示众,为首之人,便是冉尚书。
然而这些情况,在皇帝面前,却是只当做看不见的。
不管百官如何吵闹,姬烨宸只有一个意思:“孤不喜欢听的话,别再说了。”
气的一杆大臣面红耳赤,以头抢地,然而依旧改变不了冷酷无情的帝王。
甚至这个帝王还威胁他们:“你们再这样,孤便在此给贵妃安置一个地方,让她垂帘听政!”
大臣:“!!!”
他们还能说什么?
不敢太过激烈的反对,只能日复一日的上折子,日复一日的劝说。
然而都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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