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犹豫了一下，方海对朵珂道：“孩子，你能不能也避一避？有些话……”
“当然。”朵珂立即从善如流地起身，不顾岑彻皱眉的眼神，过去拉了拉他手腕，安抚道：“我在外面等你。”
岑彻被她顺了毛，深吸口气，走到方海床边椅子上坐下，朵珂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这家私人医院转为上层人士服务，从环境到服务都是一流的，朵珂在休息室坐了没一会，就有人为她送来了茶和点心，方湛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开口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岑彻那种人都死心塌地地迷恋你？”
虽然他说得不是什么好话，迷恋这个词还是让朵珂心里莫名其妙甜了一下。
朵珂道：“你上次不是怀疑我是什么妖怪吗，或许就是妖怪的手段。还有，在我面前，禁用任何不尊重的语气谈论岑彻。”
方湛嘲讽地笑了笑，朵珂反感地移开目光，客观上讲方湛长得很帅，但这种表情果然还是只适合大佬来做。
但方湛下一句话就逼停了朵珂的呼吸：“我让人调查你的所有材料，包括你在前和在后的性格、说话习惯、字迹、交际方式、他人印象……全部对比，都用书面文档的方式，寄给了岑彻，我确保他收到并查阅了，他告诉你了么。”
朵珂：“什么？！”
朵珂嚯地站了起来：“你搞什么？”
方湛仿佛终于扳回了一分劣势，整个人的气场焕然一变，目不转睛盯着朵珂：“你这么慌张心虚，果然是害怕岑彻知道？我正奇怪，他怎么还敢把你带在身边，难道他不想打草惊蛇，想先观察一段时间？倒是挺符合他的作风。”
朵珂愤怒地指尖微微颤抖，不得不捏紧成拳，抑制住自己想扇方湛耳光的冲动，但她暂时没力气和方湛吵架，她的注意力被一茬接一茬冒出来的新问题吸引了，岑彻没有拒绝方湛，而是选择看了针对她的调查文件？那些文件里到底记录了什么？岑彻是怎么想的，为何不告诉她？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一股情感压倒理智的恐慌攫住了她。
如果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并非常在乎，这样的情况在所难免。
朵珂再度意识到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喜欢并在乎岑彻，难以容忍自己在他心里存在一丝一毫可疑的污点。
神秘声音忽然响起：“朵珂，请冷静。”
朵珂怔了一怔。
神秘声音通常不主动冒出来，此时它有条不紊道：“不管方湛采取了什么办法，岑彻对你的态度始终没变，说明那种东西没有影响到他，他相信你，他只是在等待你自己主动开口罢了。”
他在等你主动开口。
这个念头犹如一阵强劲的清风，吹散了思维和情感浑浊的迷雾，扣合上了最近发生之事中的种种细节。
“你说得对……”朵珂真诚道，“谢谢你。”
她顿了顿：“我不想叫你系统，你有名字吗，我可以用来称呼你的那种？”
神秘系统安静了片刻，缓缓道：“你可以叫我起源。”
朵珂被这个高大上并充满史诗感的名字震慑了几秒，旋即道：“好的，小起。”
神秘系统：“……”
朵珂道：“商城里有没有能套在方湛身上的道具，让他至少能看清苏阮有鬼那种的？”
神秘系统：“有，时限是一周，假如被苏阮身上的配角系统检测到，或许会失灵。”
朵珂：“没关系，够了。”
方湛见朵珂神色变幻不定，以为她是被自己所激怒，他没想到朵珂会如此在意岑彻。从朵珂的表情和反应，方湛终于确定了，不管朵珂有什么怪力乱神的来头，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对岑彻动了真感情。
方湛说不清内心究竟是何种感受，只觉得喉咙处仿佛堵着硬块堵得慌，他盯着朵珂，可能是查到她的那些材料给她增添了不一样的滤镜，他现在看她美貌无可挑剔的外表，颇觉一种混合了仙与妖的感觉，一不留神，注意力就会被她引走。
他看着朵珂神态忽然放松下来，恢复了镇定，坐了回去，甚至露出一抹友好的笑容。
朵珂对他道：“方湛啊，你这是何必呢？”
方湛：“……”
朵珂温和道：“你就算挑拨离间成功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何况岑彻没理你，不就说明了他的态度吗，不管怎么样，岑彻不是冷酷无情的坏人，你父亲生病了，岑彻会体谅这一点，今天他们大概率会改善关系，以后不管你愿不愿意，大家见面的机会还有的是，难道每一次见面，你都要和我针锋相对吗？我们和解吧，以茶代酒，我敬你。”
她端起桌上一杯茶，掌心贴着的兑换道具掉入茶水中刹那化开，无形无味无色，脸上绽放出一个不同以往的笑容。
朵珂现在这张脸，最大的特点就是笑起来非常温柔可爱，一点也不造作，不论男女老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会受到百分百的可爱暴击，就像动物幼崽的视频一样，令人瞬间失去防范心。云上那些女同事，一旦被朵珂挽住胳膊盯着看，无一不噗通噗通心跳个不停，无法控制地脸红，害她们很多人自我怀疑。
眼下方湛被她这样对着笑，未及思考她那番话的含义，先就不由自主晃了下神。
朵珂鼓励似的将茶水往前递了递，半开玩笑道：“怎么，你怕我？”
方湛这人最受不得的就是激将，他将茶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好，和解可以，但是如果我以后发现你有任何害人的苗头，我就请人收了你。”方湛冷着一张脸威胁道。
朵珂差点笑出声，方湛还真当她是妖怪了，朵珂真诚地望着他：“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请你放心好了，小叔子。”
方湛：“……”
他被小叔子这个称呼震得一时失语，朵珂见他喝了茶，放下心，意味深长道：“再说，你有那个功夫仔细挖我，不如把刀刃用在检查你身边的人上面。真正的坏人不会让你觉察出来，往往灯下黑才是真理。”
病房内。
方海疲惫但欣慰地望着岑彻，目不转睛近乎贪心地描摹着他的五官线条，沉声叹息，想要说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却最终没有说出口，他不说话，岑彻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着，目光垂落，身体和他隔了一米多远，泾渭分明。
方海总算艰难开口：“小彻，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我很怕自己留在这世上时日无多，有些话，我一定要告诉你。”
岑彻似乎不为所动的模样。
方海声音里多了一丝恳切：“我想把当年我和你妈妈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不是自我辩解，而是想让你有知情权，因为有些事，我感觉自己误会了你妈妈，你妈妈是个人品很高尚的人，即使我让她失望了，她也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半句我的不是，我非常感激，你那年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其实都要感谢她，是我自己搞砸了。”他深吸口气，或许是生病让他脆弱的缘故，这位叱诧风云了半生、作风素来以峻厉严苛闻名的隋方创始人，眼角竟隐约有泪光渗出。
岑彻不知不觉目光移到了方海脸上，他从来没有这么近地审视过方海，以往都是从各种平面媒体上看到，下意识地晃过去不看，即使在不得已的场合见了面，也不会直视，远远地瞥一眼就算了。此时此刻，他清晰无比地意识到记忆中那个颇为英朗高傲的男人，已然变得衰老瘦弱，他的皮肤开始变得松弛下垂，眼角堆叠了皱纹，头发也灰白了，他曾经高大到自己只能仰望的身躯，如今比自己矮小许多。
岑彻开了口：“你说。”
方海惊讶了，眼睛乍然迸发出光芒，他竭力稳住有些颤抖的声线，开始讲述当年的事。
“你妈妈当初对一个保密项目不计成本地投入，那个项目几乎拖垮了整个岑氏实验室的资金，这是我们第一次生出罅隙，但真正导致我对她产生了误会，是另外一件事，当时我们是平等的合伙人身份，我发现她瞒着我，拒绝了一家业内非常有名的高尖端生物技术实验室的投资，那家公司研究领域非常前沿，甚至有些超越伦理落入灰色地带的区域，我认为有了那笔资金，岑氏实验室可以挺过难关，产生的问题可以之后再商量，因为理念不合，我和你妈妈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争吵，我们都对对方说很重的不可挽回的话，我太心高气傲，就那样和她离婚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我不知道她当时怀孕了……她也很骄傲，是在你三岁多的时候，我才得知了你的存在，我非常愤怒悲伤，打电话过去质问她，那次我依然没能学会好好沟通，从此我们是真的断绝了联系……这一切都怪我。抱歉，我太激动了，思维有点乱，其实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我后来调查时发现的那家生物公司的事……”
二十分钟后，岑彻听完了方海的叙述，鸦黑长睫下眼眸无光，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稍微用力的指节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方海似乎精神疲倦了，却依然固执地望着岑彻，想要获取他一星半点反馈：“我现在依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我欠你和你妈妈太多道歉，尤其是对你，当年那件事——”他哽住了，不停地吸气使自己声音变得平稳正常。
“我一直在查，想绑架你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我怀疑过管氏财团，应该说它们是我头号怀疑对象，但始终没查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岑彻突兀地打断了他：“你查不到是正常的，管氏背后是境外势力。”
方海怔住：“你都知道？”
岑彻淡漠道：“以后别再说送我核心股这些话了，你是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方海刹那动容，激动地想撑起来：“不会！他们不敢对我动手，小彻……”
他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对不起你们。”
岑彻起身将他按回去：“你太激动了。”
方海控制不住情绪，还在不停道歉，渴盼地看着他，岑彻低声道：“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你的道歉我听到了。”
方海安静下来，狼狈软弱地看着岑彻，但他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想多看岑彻一眼也好。岑彻注视着这样的方海。
岑彻缓缓吁了口气：“你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吧。”
方海眼神一下子燃起了希望，他沙哑着嗓子艰难道：“有两件事，我想你替我去看望一下你妈妈，我给她订了她最喜欢的花，不是作为前夫或者她孩子父亲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纯粹的老朋友，可以吗？”
岑彻久久地看着方海，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最后不易觉察地轻微点了点头。
他之前曾经让方湛传话，让方海不要前去祭扫岑黛。想必这件事给方海造成了不少心理负担。如今方海说出这番话，岑彻答应了，其中意义无声地流淌在两人之间，不言自明。
方海笑了，仿佛放下了心里一块最沉重的大石，这个舒缓的笑容让他精神看着似乎比之前放松且振作：“谢谢你，小彻……”
岑彻道：“第二件呢？”
方海满怀希望道：“第二件，和方湛有关系。他的未婚妻怀孕了，两家马上要办婚礼，你能不能来参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他连忙补充了最后一句。
岑彻：“你确定方湛和其他人想看到我？”这个其他人显然指的是管静姝及管氏的人。
方海立马道：“我已经通知过他们了，小湛和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岑彻沉默了片刻：“可以，但我不会以公开亲属身份参加。”
方海悲喜交集：“我明白，你能来就好，别忘了把你女朋友带上，那孩子看着很好……”
岑彻站起身：“你今天说了太多话了，好好休息。我去叫医生。”
方海见他要走，急忙想伸手挽留，脑袋一疼，突然眼前发黑，整个人晕了过去，倒在床上，岑彻脸色微变，立马摁响呼叫铃，同时快步走到病房外，叫住了路过的医护人员，很快一队人过来了，开始对方海进行急救措施。
方湛惊疑不定地赶了过来，扯住了秘书问：“怎么回事？！”
方海的秘书道：“方总情绪有点激动过头，情况并不是很严重，湛少你冷静点……”
“情况不严重？”方湛拧起眉头，戾气十足地转头质问站在旁边的岑彻：“你对我爸说了什么？！”
朵珂正和岑彻低声说话呢，忽然被方湛吼了一嗓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厮发什么疯？
岑彻理都没理方湛，理了理袖口，对朵珂道：“走吧。”
朵珂挽起岑彻的胳膊，两人往走廊尽头电梯方向走去，留方湛一个人愤怒难当地站在原地，没注意到秘书往岑彻的方向追了过去。
另一个方湛手下的亲信站到了方湛旁边，低声道：“湛少，我早就提醒过你，要防备岑彻，他表面几次三番推拒方总，实际上早就部署了要夺取继承权，无非是故作姿态，给方总增强他没有野心的印象，方总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怎么忽然就改了态度现身了？刚才肯定是他对方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该反击了。”
方湛脸色阴晴不定，那亲信不再说话，暂时退了下去。
方海的秘书及时在电梯那边赶上了岑彻和朵珂，喘着气道：“彻少！”
岑彻看向他，朵珂有些好奇，这位秘书看上去不像个坏人。
老秘书深吸口气，道：“方总本来是严禁知情人将这件事告诉你的，不过我觉得考虑到方总的身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他顿了顿，坦然直视岑彻：“当初云上刚创立，遇到了很多困难，彻少你还记得最后云上收到了一笔注资巨额的匿名赠款吗？它来自方总。”
岑彻刹那瞳孔微微一缩。
他记得那笔匿名注资，它当时对云上度过困难期起了功不可没的作用。
老秘书道：“我说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不想彻少你误会方总那时袖手旁观，实际上他一直非常着急，但他当时差点被管氏的人联合其他股东赶下台了，很多事不好放在明面上处理，调动那些私人流动资金并且不惊动管氏的人，花费了他很多心思。这么多年他都非常关心彻少。”
62/77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
